卫知礼下巴上全是口水,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
卫童此时皱着眉跟赵金霞说,“大嫂,小北每天送的饭是给我二哥增加营养的,你别总让知礼缠着她,你没瞧见她拿的饭越来越多,弄得跟给你家送饭似的,多不好。”
赵金霞自打卫川回来气儿就不顺。
小叔子满打满算就只能拿十个月工资了,往后万一瘫炕上,拖累得不还是他们老大一家子?
这些天晚上她就跟卫山一直商量,十个月后万一卫川起不来炕,那就必须分家,他们一家子单分出去。
卫山闷不登地问她,“你原来不是说二弟跟咱们才是一家子,那分家凭啥把二弟分给后妈,不是应该分给咱?”
赵金霞就骂她爷们傻,“凭啥分给咱,这些年他交的钱可都在后妈手里。”
说起钱,卫山就问这都九月份了,不是说好了送闺女卫秀上学,怎么又没送。
“原本要送,可她二叔这样回来了,我还怎么送?这学期学费她二叔出,下学期什么爷爷奶奶样还不知道呢,赶紧省俩钱过日子吧,一个丫头上学有啥用,以后送刘知青扫盲班去,会写自己名字就成。”
卫山也不好多说啥,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媳妇,所以给他也憋屈够呛,最后说等十个月后再说吧。
今天卫童这么说赵金霞,她就很不乐意,“小童,什么叫知礼缠着小北,那小孩儿懂啥,有奶就是娘!谁手里有好吃的他不就冲谁去了?再说了,小北给你哥送饭,她也不差知礼这一口,小童你也要认清形势,给知礼吃那都不白吃,万一你二哥以后下不来炕找不着媳妇,我们家知礼可是老卫家唯一的孙子了!”
卫童便怒了,喊着你说谁一辈子下不来炕,就要上去打赵金霞。
卫母连忙给拉住,“你们姑嫂两个这么吵让你二哥听见心里多难受?让小北听见不丢人?”
赵金霞翻了个白眼上厨房端菜去了,卫童气得直哆嗦,眼泪也止不住流出来。
许小北进屋见卫童脸色不对,给她也叫到卫川那屋去,拿了个月饼掰开,给了卫知礼一半打发他出去,剩下一半给卫童,“怎么还哭上了。”
卫川在屋全听见了,瞅着妹子眼睛通红也挺心疼,拿手拍拍炕板让卫童坐过去,
糖糖这段时间跟卫川更熟了,刚给它放炕上,它见卫川拍炕板还以为在叫它,马上蹦进卫川怀里去蹭。
卫川撸了两下猫背,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卫童,“我还第一次见你跟大嫂吵架给自己吵哭了,原来的能耐呢?”
卫童这下哭得更厉害了。
许小北瞪卫川一眼,“你这人可最坏。”
“你还知道我坏?我记得没让你体会过。”卫川笑得很不正经。
许小北脸通红,假装听不懂,“卫童还不是心疼你才哭,你不知道那句话么,关心则乱,原来她跟大嫂吵架没输过是因为吵的事没让她惦记。”
卫川点点头,“有点道理。”伸手指着卤肉饭,一副乖巧样,“饿了。”
许小北把饭递过去。
卫川冲卫童说,“别哭了,二哥根本没事,你就让大嫂作,有她后悔那天。”
卫童眼里一泡泪,抽抽嗒嗒说,“二哥,我想好了,你要是真的起不来炕了,我就不结婚,我照顾你一辈子。”
“哎呀哎呀。”卫川放下饭碗开始夸张地捶着心口,“我妹让我太感动了,行了,就冲你这句话,等你结婚时候哥把三转一响都给你陪送到位,这谁要是娶你,可捞着喽!”
卫童让他逗得破涕为笑,卫川却收了笑,盯着许小北,“刚小童说那话表忠心你听到没,你不想说两句?”
“我说什么?我又不是你妹,没什么好说的。”许小北装傻,嘟着嘴道。
卫川摇摇头,“啧,我记得第一次上你们家吃饭时候,许婶跟我说,如果爱吃你做的饭,你给我做一辈子都行,怎么现在我腿伤了,你就不认了?”
许小北又气成了小河豚。
这人怎么净记些没用的呢。
她红着脸,慢吞吞怼他一句,“腿都伤了还不消停点。”
“伤腿又没伤嘴,你还不让我说实话了?”
小北不想理他,干脆抓过毛巾,“我去给你洗洗。”转头出去了。
卫童此时打了个哭嗝,吃了两口月饼小声跟卫川说,“哥,就算小北姐原来对你有点意思,可你看看你现在都这样了,这时候你逼她跟你处对象,不好吧?”
“我咋样了?”卫川笑了,“二哥今天跟你说实话,二哥真没事,那地质队是我不想回去,等我想回去那天,谁都拦不住。”
“真的?”卫童终于放松了点,“你腿真没事儿?不是说你割了啥?也没事儿?”
“放心放心,不耽误吃喝,往后也不会耽误走路,更不会耽误结婚生崽,你赶紧吃饭去……对了,月饼就放我这屋,等晚上你过来给爸妈拿两块过去。”
卫川可不傻,媳妇给做的东西,往后可不往赵金霞嘴里填乎了。
卫童点点头,刚下地人又转回头,偷偷问卫川,“哥,你就告诉我吧,你究竟都割了啥?”
平常卫川都是自己擦身子,目前为止除了腿伤,家里人都没瞧见他还什么地方有伤。
卫川:……
这就这很难跟一个姑娘家解释,他寻思半天,压低声音说,“哥跟你说实话,其实就割了个……鸡眼。”
“鸡眼?真的?”
“真的。”卫川把肚皮掀开让卫童看了一眼,“你看哥身上哪有伤口。”
卫童腰板顿时直了,卫川一看她那样,冲她嘘了一声,“跟谁都别说,就让他们以为我不行了,看看这些人究竟能作出什么花来。”
卫童点点头。
原来就割个鸡眼。
这下放心了。
许小北洗过毛巾回来,卫童已经出去吃饭了。
卫川捧着卤肉饭吃得正香。
他也很会吃,没有一口饭一口菜,而是把卤肉和米饭全拌匀了,让每一粒米饭都裹上汤汁,才慢慢吞下去。
他吃他的,许小北帮他把被褥周边收拾了一下。
卫母和卫童给卫川伺候得很干净,屋里没有一丝异味,衣裳每天都换。
许小北看看手里那两本杂志,“都快背下来了吧,我回去看看家里还有几本给你拿来,省得你无聊。”
“小北,不急着拿杂志,我着急买台电视机。”
卫川吞着饭粒,突然说。
“电视机?”小北想了想,“其实我也想买一台,要不我明天上县城去一趟跟香兰姨说一声,让她给我弄两张电视票,不过那玩意不好弄,你可得耐心等等。”
“我这儿就有。”卫川指指自己的大包儿,“帮我拿过来。”
许小北给他递过去,卫川放下碗从包里面翻出两张票和八百块钱,“给你,明天直接拿县上去,让你那个香兰姨帮你排上,有票也得看供销社有没有货。”
“你早准备好了?怎么还准备两张?”
“就是要送你一张。”卫川接着吃饭,偏着头冲小北笑,“我在地质队每天晚上看电视时候都在想,要是能跟你一起看就好了。那时候想着给我家买一台,你家买一台,咱俩就算不能坐一起看,但是同一时间看的是同一台节目,那就无限接近于坐一起看了。”
许小北:……
怎么还有点感动了呢。
卫川见她眼中亮晶晶的,抬抬下巴,“被我感动了?要不要答应做我对象,以后我每天都会对你很好。”
许小北脸腾地红了,收起电视票,数出四百块给卫川塞回去,“你能不能有点正形……这四百给你,我家的我自己出钱买。”
说完直接下地穿上鞋要走。
鞋才穿上一只,卫家院子里传来刘红梅的声音,“卫童,许小北在你家吗?”
卫童纳闷,找人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
她放下碗筷跟许小北一同开门,只见刘红梅带着马青小徐,还有另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已经进了卫家院子。
许小北赶紧迎上去,就听刘红梅说,“刚省报记者下车让我碰上了,我就说这个时间你应该在陪卫川同志吃饭,就特意给他们带过来了。”刘红梅见到许小北,亲切地站到她身边,亲热得不行。
许小北:……
你热心大劲了吧。
第51章 行走的锅包肉
小徐给傅主任和许小北做了介绍。
两人搭着指尖握手, 傅主任笑说,“早听马组长和小徐说你这个同志不光觉悟高手艺好,人长得还漂亮, 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红梅在旁边听得就像吃了糖醋排骨。
就是没有排骨没有糖的那种。
自打卫川受伤回来, 刘红梅便不停打听他的伤情。
结果当然是不容乐观。
先不说他那条腿能不能站起来,就说他身上能割的都割了这事儿,刘红梅便觉得自己没能横刀夺爱跟卫川扯一起去, 那是上天垂怜。
这要是他们俩谈上了对象,此情此景, 是她继续放手去爱还是别怕他伤心?
可骑虎难下了。
正好,卫川和许小北不是情投意合吗,那得推许小北一把,让她往后余生就跟这破烂溜丢的人过去吧。
所以当许小北跟傅主任说这是卫家,在人家打扰不方便要回自己家的时候,刘红梅便说:“小北姐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和卫川哥的关系咱大队的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都快成一家人了, 在哪里采访还不一样?”
许小北:……
求你闭嘴。
傅主任背着手笑眯眯,“是啊小北同志, 来的路上刘知青已经把你和卫川的关系大致跟我们说过了, 你这种不离不弃的精神, 也值得我们大力宣传啊。”
许小北无奈, “傅主任,您误会了,我和卫川真的只是普通同志关系,并不是恋人。”
说罢她看看刘红梅, “刘知青说我和卫川谈恋爱?这玩笑不能随便开。”
刘红梅把责任往外推,“大队上都这么传,所以我也当真了。”
许小北大方地拍拍刘红梅的手。
“没关系,知错就改,我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刘红梅:……
马青不屑地看了刘红梅一眼。
马青她这人不光打扮得像个保险柜一样严谨,思想上也守旧较真儿。
来的路上刘红梅一直爆许小北的隐私,马青心里就直犯膈应。
于是正色跟刘红梅说,“刘知青,虽然你下乡了,但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是个知识青年,不能去学乡下妇女传闲话的坏毛病。”
刘红梅造得满脸通红,狠狠咬着嘴唇才没哭出来,羞愧道,“对不起马组长,今后我一定注意。”
傅主任这时指指屋里说,“小北同志,既然你和卫川不是恋人关系,那你对他这种无微不至大公无私的照顾,更应该提倡当代青年学习。”
许小北:……
也不知卫川是有什么吸引力,这篇还翻不过去了?
她头都大了,“傅主任,我也并非多么无私,事情是这样的,卫川同志在省地质队工作,去年休假回来,正赶上我落水他救了我一命,所以这次他受伤我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哦?还有这事?”马青看着小徐往笔记本上速记,抬眼瞟了刘红梅一眼,“这等大事刘知青应该是知道的,刚才路上怎么一句没提?”
刘红梅嗫嚅着,“我,我忘了。”
马青呵了一声,“人命关天的事能忘,刘知青脑子里就能记着谈恋爱那点事?”
刘红梅恨不得挖个坑就地给自己埋了,上面立块牌子,写上此地无淫三百两。
小徐记到这里,拿笔在“省地质队”下面划了两道,推推眼镜问许小北,“小北同志,你说的是省地质队的卫川同志?”
许小北点点头。
小徐眼珠子瞪成两倍大,“马姐,我好像原来采访过卫川同志……”
马青眨眨眼,“确定是同一个人?你还记得那人长啥样不?”
“记得记得。”小徐回忆道,“高高大大的,皮肤有些黑,但是模样特别帅气,跟我一起去采访的小姑娘一见他就脸红,连最挑剔的宋姐都说做新闻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有牌面的省劳动模范。”
许小北:……
怎么听着像青*楼里头选花魁……
……
五分钟后。
小徐兴奋得眼镜都掉了,“傅主任,马姐,太好了,真的就是省劳模卫川!”
赵金霞一听,嘴张老大,啥啥啥省劳模?卫川是省劳模了?家里人怎么啥都不知道?
那既然这样,她不就是省劳模的嫂子了?
刘红梅也被这荣誉给惊呆了,木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实属不甘。
可转念一想,省劳模有屁用,荣誉是暂时的,残疾可是一辈子的!
卫家屋里热闹起来,马青显得异常激动,“卫川同志,你这次受伤还是因为救人吗?”
小徐说得没错,卫川这模样是帅气,哪怕是卧病在床,也绝对是老中青三代妇女心中的偶像。
卫花魁摇头否认,“这次是因为作业时塌方,所以还烦请你们不要过度宣传此事……不过说起来我这次事故,就是因为当地没注重生态保护引起的,许小北同志不正是省生态保护模范的候选人么?马组长写新闻时可以把我这事带上一笔,完全呼应了选题。”
“说得是。”马青觉频频点头,“另外我们这次后续报道还有另一个选题:舌尖上的柳树大队,这选题还是许小北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