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主任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傅主任心里有自己周密的安排。
他这边报纸上对许小北进行了大肆宣传,笔下的美食不但味道好还被打上了省先进的烙印,一旦出现在市场上,必定受到追捧。
他如果真能促成此事,光是提成,都能拿到手软。
*
傅主任他们在柳树大队采访了三天,收集了满满的第一手材料,这期间还有二十多个村民贡献了自家拿手菜,虽说味道赶不上许小北做的,但也很有特色。
马青给这些人都拍了照,范守义特意跟大家说明,此次有机会上报,全因为许小北的提议。
许小北的口碑因此又迈上一个新台阶。
送走傅主任的第二天中午,许小北做了孜然牛肉和萝卜汤,自己吃了点,打包去卫川家。
走到卫生所附近时突然想起许老太这几天有些咳嗽,便想去买点药,正好看到卫童从小路上过来,于是把饭菜交给她,“我先去卫生所买点药,你带着饭先给你哥送过去吧,别饿着他。”
卫童看起来蔫蔫地没什么精神,许小北急着买药也没多后,安排好后进到卫生所里,跟曲大夫说了许老太的症状,付钱开药。
她正往心里默记用法用量,便听得里屋有人喊她名字。
进去一看,赵临正坐在病床上吊点滴。
点滴瓶子是玻璃的,用一个网兜吊着,下面的点滴管子是那种黄色橡胶的。
这东西不是一次性的,用完后要高温消毒后再给下一个病人用。
“赵临哥?你怎么了?”小北见他面色萎黄,问道。
“感冒好几天了嗓子也发炎了,一直发烧,今天撑不住了过来打一针。”赵临嫌弃地看一眼胶皮管子。
显然要不是病得太重,他一定不会来吊这个玩意。
他有些虚弱,说话声音也很沙哑,说完后拍拍病床,“你坐,我跟你说会话。”
从打去年许小北给他做了心理治疗后,这两人说过的话怕是几个巴掌就数得过来。
虽然每天许小北去供销社取花生和鸭蛋都能见面,但通常两人就点个头,有事许小北都直接跟范丽霞说。
“有事?”许小北靠近了些,但没坐下。
赵临仰头看看她,苦笑一下悄声问许小北:“我这些天发烧,身上难受心情也不好,总是想起你嫂子,昨晚梦见她又结婚了。”
许小北:“……怎么的,你要去送亲?”
赵临一口气差点撅过去,哀伤地问,“你说咱俩这过来一年多了,你嫂子会不会又改嫁了?”
许小北哭笑不得:“你嗓子发炎是因为想这事想上火了吧?我嫂子要是知道你刚穿过来一个月就结婚了,她不得更上火?”
这么一说,赵临心理仿佛平衡了些,但嘴上却不承认:“那我不也是迫不得已……”
许小北真想骂他一句你就是犯贱,自己为了生存选择结婚,人老范家对你一百个好,你还弄个迫不得已?
她把声音压下去,“怎么当初丽霞姐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洞房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许小北发现范丽霞那人虽然把赵临当食儿护,但总体来讲人品非常不错。
赵临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咳两声。
许小北也没打算跟他继续啰嗦,“赵临哥,你就不用惦记我嫂子嫁不嫁的事了,她能守寡一年再找那就不错了,现在啥啥都提速,那再嫁不也得提速?”
说完,她拿着自己的药走了。
赵临:……
他发现他现在就不能跟许小北唠嗑,她魂穿过来了,可人完全变了!
第53章 书被偷了
帮助赵临同志醍醐灌顶后, 许小北转去卫家。
卫川捧着饭碗吃得正香。
他吃一口米饭喝一口汤,再吃一口米饭塞一口孜然牛肉。
卫童倚在墙角看着他,自己一点食欲都没得。
“拿碗去, 给你拨点。”卫川怂恿卫童。
卫童摇摇头, 吐了口怨气,“不想吃。”
卫川把饭扣到孜然牛肉上拌了拌,吃进去一大口。
他故意吃得很香, “你不用在这顾影自怜,就是十顿不吃楚向宇他也不会知道, 范队长说了楚向宇回城就结婚,连工作都是媳妇二哥让出来的,你还想他干什么?”
小姑娘眼圈有点红,“可是他前段时间对我挺好的,还开玩笑说他妈就想要一个我这样的儿媳妇。”
“早跟你说离他远点他人品不行你不信,但凡有点责任心这话能随便说?”
糖糖这些天一直在卫川家住着, 卫童为了疗情伤, 招招手想抱, 糖糖高冷地瞄了她两眼, 却蜷进卫川怀里。
卫川撸了两把糖糖,安慰卫童, “你这年纪的感情充其量算是没找到定位的喜欢, 连情窦初开都算不上, 你不用着急, 往后哥给你把关找个好的。”
卫童撇撇嘴,“什么是好的?在你眼里就你们地质队那些好?我不喜欢。”
“地质队的哪儿不好,上次来的王炎不好么?你那眼光真是不行,偏喜欢小白脸模样的。”
卫童瞪了他哥一眼, “反正我不喜欢王炎那样的,不过张娇喜欢,他俩好像有点意思。”
“有这事?王炎可没跟我说。”
这小子还有秘密了。
见色忘友。
兄妹俩正说着,许小北进来了。卫川恰巧吃完,卫童拿了碗去刷。
小北悄声问卫川,“卫童怎么了?瞅着心情像是不大好。”
“没事,小孩儿闹情绪。”卫川不以为意,问许小北,“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我让我三叔帮赵临和丽霞姐弄资料时顺便给我带了一份,我觉得自学还是很有成效的。”
“我临从省城回来时嘱咐王炎让他去新华书店勤看着点,有好资料就给邮过来,这是他刚寄过来的,你看看。”
小北拿过来一看,是一本《数理化自动全书》。
许正军一直说这书好,但是在县城始终买不到。
小北拿过去翻了翻,问卫川,“我今年不考,想明年考,要不这本书先借丽霞姐?”
卫川抬了抬眼皮,“书是送你的,你说了算……不过,听你这意思,好像觉得今年能恢复高考?”
许小北:……
身子发僵,舌头发麻,脑子很乱。
嗯,说错话了。
好在她机灵,“我觉得能有什么用,我年年觉得能恢得高考,哪年都没如意,我是说,如果,如果的情况下。”
卫川没戳穿她,“行,你自己先翻一遍吧,然后再拿去给范丽霞。”
说过后,从枕头旁拿出个大钢球来,握手里开始上举。
小北盯了半晌,觉得眼熟,指着大钢球问,“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这好像是她从超市里拿出来的,当时拿出来是当武器吓唬许小东用的,正巧被范守义看上了,说要拿回家砸核桃,许小北便送他一个,自己留下另一个放炕柜里了。
卫川把钢球放手里转了转,“范队长送我的,说砸核桃好使,你想要?”
她直摇头,“不想要,你留着吧。”
卫川把球往炕上一扔,拍拍手,“话说这球应该是一对啊,你既然这么感兴趣,另一个不是在你那儿吧?”
范队长已经告诉过他,这东西是许小北给的。
许小北不承认,“当然不是。”
“哦,不是最好。”卫川一脸的无所谓,“这东西本来一对,既然分开了,那就跟定情信物似的,人手一个正好,你那里要是没有,赶明儿我问问范队长,另一个在哪儿呢。”
许小北翻了他一眼,那句“定情信物”像烙铁一样印在脑子里,把她耳朵都烧红了。
*
傅主任回去后第三天,许小北收到他的电报让尽快往省城发月饼。
她连忙让许正茂又垒了几个土烤炉出来,还到县里跟三婶说明情况,让每天接车往省里火车上发货。
因为人手不够,许小北又招了五个人进来干活,连卫童都招进来了。
这样一直忙到中秋那天,期间卫川没再让她送饭,说忙过这阵子再说。
八月十五当天,许小北给帮工的放了假。
早起家里人睡了个懒觉,到将近九点才起。
随便喝了点粥,开始和面包饺子。
王桂珍问等过了中秋省里的订单是不是就没了,小北使劲揉着面,“傅主任又给我写信了,说过了中秋继续发酥皮点心,我寻思着新用的这五个人还得继续留用,趁着天不太冷让我爸找些人过来盖一趟简易板房,多多垒几口锅出来,外面的那些土烤炉上面也搭上棚子,不然下雨下雪就用不了了。”
生意好王桂珍当然高兴,“那就照你说的做。”
“对了妈,我三婶厂子有个男青年不错,三婶想介绍给我姐,你啥时候跟我爸去县城一趟吧,给我姐把把关。”
王桂珍不太在意:“你三婶看好的人准没错,她眼光好,我和你爸去了能有啥用,顶多就看看长得周不周正,这事儿听你三婶的。”
等面和好了,许小北揪面剂子。
王桂珍翻出小擀面杖,刚擀了两个皮儿,就听广播喇叭想起刺耳的嗡鸣声。
公社副书记马彪呼呼呼吹了几口气,开始播报最新通知。
“社员们请注意,刚刚公社接到县里通知,从今年起将恢复高考,高考时间初步定在十二月份,有想报名的社员马上跟自己大队去联系。”
许小北揪剂子的动作一顿。
真的恢复高考了!
王桂珍以为自己听错了,手里拿着擀面杖打开门,站那儿又听了会儿。
马彪一口气儿播报了五遍,后续又说了报名条件和一些鼓励的话,语气严肃到村子里鸦雀无声,连几声鸡叫听着都很突兀。
随着啪嗒一声,广播关了。王桂珍确认了消息的正确性,回到厨房里,“小北你听见没,恢复高考了!”
许小北没表现得多激动,手上的活一点儿也没落下,抬头看看王桂珍,“妈你想让我参加高考?”
王桂珍噎了下,“你会写字会算账不假,可到底也只念了个小学,高考你就不要想了,好好把买卖做起来,你弟这不是已经上初中了?四年后他就能考大学,你给他供下来,到时候咱家也有大学生了。”
“妈,你那么想让咱家出大学生?”
“那可不?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那再上坟时候告诉咱家祖宗一声,不用等四年后才光耀,我就能考上。”
王桂珍特别不信,“小北你也要去报名?”
“今年不报,明年吧。妈你也说了我就是个小学水平,咋也得复习复习再报。”
王桂珍有些兴奋。
小南指定是考不了大学,如果小北和小东都能考上,那她老许家就是出了两个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到哪儿不被人高看一等?
可万一小北真考上了,这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她心下两难,本想问问小北,后头又想到大学哪是那么容易考的?
于是干脆没张嘴,心里还觉得自己给闺女留了个面子,这个妈当得实在合格。
而这时,整个柳树公社都骚动起来。
高考已经中断了十一年,每年私下都有小道消息说要恢复,可一直没等到那一天。
而今终于恢复了,并且报名条件十分宽松,几乎相当于只要你是个人,那你就可以报。
大队部的门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范守义和黄枣花一遍遍给大家确认消息的正确性和报名的必要条件。
刘红梅此时也在人群外围,她没往前冲,只是默默听着。
自打楚向宇在张娇之后也回城后,刘红梅沉寂很多。
每天她除了在扫盲班上课外,还主动跟着队员去挣工分,把自己忙得团团转,给黄枣花心疼够呛。
范守义也瞧出她有些不对劲,主动找她聊过两次想安慰安慰,但刘红梅只是听着,却是不太爱交流的样子。
后来干脆随她去了。
大队部里头的青年们俨然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提的问题五花八门,刘红梅自己想问的都在他们的问答中有了结果。
她站着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往供销社走。
刚走到半路,正好碰上公社副书记马彪。
马彪年逾五十,又黑又干巴,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头上戴着帽子,遮住半秃的头顶。
人都在大队部集合问答呢,路上此时几乎没人,马彪笑呵呵地同刘红梅打招呼,“上大队部去了?”
刘红梅停下脚步,眼神不停躲闪着,没出声,只是点点头。
马彪向四周望了一圈,确定近处没人,把脸拉了下来,“那么麻烦干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得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晚上我去你宿舍单独给你解答。”
刘红梅两手捏着衣角,眼圈泛红,眼神里透着忍耐和愤怒,冷冰冰道,“想问的都有答案了,就不麻烦马副书记了。”
马彪一双小眼睛透出狠,冷笑一声,“怎么?刚得到高考的消息这态度就变了,昨晚上谁在我身下叫得欢来着?你真以为你能考上?我可提醒你,就算你考上了,也得大队盖章公社盖章才能上这个大学!”
刘红梅上下嘴唇直抖,“无耻!”
“我无耻?”马彪声音一下子拔高,看了看有人往这边走,又压了下来,“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主动找上我的,我扒你衣裳时候也没拿刀逼着你,你不是也没反抗?你想要回城的名额,我想要你的身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怎么无耻了?”
“可是,你并没有帮我弄到回城的名额!”
“你急什么?你以为名额那么好弄的?要不你就别参加高考了,再等等,我一定给你弄个名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