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丽霞起身要跟着去。
许小北没多说什么,只是给灌了壸凉开水给带上,嘱咐说再渴再热也别在外头吃冰棍,办完事就早点回来。
送走小夫妻,小北和小南到厨房去洗碗,许正军朱凤琴拉着卫川和小南的对象郑爱国聊天。
大约一刻钟左右,房门突然被敲响,朱凤琴去开门,一愣,“丽霞?你怎么回来了?”说罢看看她身后,“赵临呢?”
范丽霞显然是哭过后擦了眼泪回来的,朱凤琴一问,她刚憋回去的泪珠啪嗒又掉下来了。
许小北从厨房出来,见状忙给范丽霞拉到卧室去,“你怎么了,赵临呢?”
“他,他去找刘红梅还钱了?”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吗,你哭什么?”
范丽霞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说,“刚我和他到楼下,他就说天太热让我回来,他要自己去,我偏要跟着,他就生气了,说哪个有文化的女人这么跟脚?我一生气就问他是不是上了几天大学就开始嫌弃我了?他就说,如果我考上省大,也绝不能跟别人说我是他老婆,否则会影响他的发展,还说我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干脆就别参加高考了!”
“然后呢,你俩吵起来,你就生气回来了?”
“不是。”范丽霞擦擦眼泪,“是他一生气就甩下我自己走了,他走得太快,转个弯我就找不到他了,我怕自己走丢,只好先回来了……”
赵临那个魂有多骚包许小北比谁都了解。
她心里涌上不详,估计赵临的脑子和jing子又相见恨晚了。
可这临考的关键时刻却只能拍拍范丽霞安慰着。
“行了,你别哭了,无论有什么事,都等高考以后再解决。你放心,他送完钱就得回来,晚上我三叔带他和卫川到厂子的宿舍去住,咱俩在三叔家住。”
范丽霞抽噎着点点头。
另一面,车站那里。
刘红梅在饭店里要了份阳春面,边吃边等赵临。
板凳都快把屁股磨穿了,赵临才姗姗来迟。
给刘红梅拿了些钱让她一会儿自己找个旅社去住,他便想回去。
刘红梅不让他走,“你陪我去。”
赵临叹了口气,“咱俩没介绍信,去了只开一个房间人家也不能让我进去。”
刘红梅拉着赵临的手甩了几下,“赵临哥,要不,你直接跟她说明白离婚得了,我怕她要是真考上了,开学时候嘴上没把门的,再告诉别人她是你媳妇……”
“你以为我不想跟她离,我天天做梦都想着正大光明跟你在一起,可你忘了我的学费是谁出的?我要是跟她离了,这大学四年的学费饭费从哪儿弄?”
刘红梅摇晃赵临的手臂停住,渐渐松开来,抿着嘴唇叹气,“行吧,那就按你说的来,等大学毕业了再离。”
她费了好大心思才让赵临相信自己跟马彪楚向宇都没事,如今赵临已经上钩,她不能太着急了。
凡事,从长计议才是王道。
第56章 高考出意外
范丽霞因为赵临不允许她公开夫妻关系, 心情十分糟糕,连着两夜翻来覆去如同烙饼,许小北与她同睡一张床, 捎带着也煎熬得没怎么合眼。
到了高考这天, 才五点两人就躺不住了,干脆起来穿衣洗漱。
早饭是朱凤琴亲自起来做的,红糖二米粥和猪肉葱花大包子。
怕她们喝太多稀的跑厕所, 那粥就熬得稠稠的,还在里面放了红糖。
吃过早饭, 许小北把军用挎包里考试要用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拉着范丽霞下楼往机械厂外走。
她们跟卫川约好六点半在厂区大门口集合,而后一起坐公交去考场。
七月的天,太阳一早就热辣辣的,许小北涂上厚厚的防晒霜,还给范丽霞抹了些, 俩人一起打了把遮阳伞。
范丽霞很紧张, 刚下楼就开始冒冷汗, 说话声音都开始打颤。
许小北低声安慰她, 两人出厂区门时小北看了下时间,才六点十五。
厂门前的路上没什么人, 许小北给范丽霞拉到一棵大榆树下, 刚收了遮阳伞, 从她们后方突然冲出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的车速很快, 骑车的是个戴草帽的男人,经过她俩身边时一伸手,直接把范丽霞肩上的背包给抢了去。
范丽霞吓得大叫一声,“包, 我的包!我准考证在里面呐!”
那男人一愣,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抢。
许小北趁他迟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背包带就往回拽。
范丽霞完全慌了,大叫几声之后浑身软成面条,想上去帮许小北,却发现站都站不起来了。
卫川这时正好走出大门,见此情景直接冲了上来!
那男人见来了帮手,顿时慌了,书包也不要了,松开手照着许小北狠狠地推搡了一下。
许小北抓着包倒在院墙边,右手正巧杵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她汗直往上冒。
男人俯身拉起地上的自行车,腿一甩,骑上就跑。
卫川跑到小北身边给她扶起来,想追,让小北给拉住了。
小北摇摇头,“卫川哥别追,东西没被抢就是万幸了,你忘了今天咱们还有重要的事,跟他这种人耗不起。”
范丽霞哭成一团烂泥,这时候慢慢爬过来,哆哆嗦嗦拿过书包斜挎到胸前,看着小北的手叫了一声,“小北,你的手受伤了,怎么办?”
卫川拉过小北的手腕,只见破了几处皮,上面粘着土,血珠子从剐蹭处一点点往外渗,手腕也肿了。
“这得处理一下,看着像脱臼了。”卫川皱着眉,“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许小北转转手腕,觉得活动有些受限,手腕处发麻发胀。
但马上要考试了,根本耽误不得,她便说自己觉得还好,把皮外伤处理一下就行。
于是让卫川回三叔家拿了些纱布的消毒水,简单包扎后,几人连忙去赶公车。
在车上,许小北觉得自己的手腕越来越严重,伤处闷闷地跳着疼,等到进考场后,她发现她握不住笔了。
以至于语文考试她只勉强答了前面的部分,后面的作文才写了二十多个字,就被收了卷子。
为了不影响卫川和范丽霞接下来的考试,许小北一直忍着没说。
第一天考试终于熬过去后,从考场出来卫川依旧不放心,把小北带到医院做检查。
因为许小北白天伤处一直包着,卫川没看到她手碗严重到什么程度,问她她也回答没大事,所以卫川以为她尚好。
结果片子拍下来一看,倒是没骨折,但手腕确实脱臼了。
那医生有五十来岁,不知怎的额头上敷着一块纱布,纱布片渗出点血,看来是受伤了。
他建议上夹板固定,许小北不肯,“大夫,我还要参加高考,您把我手给夹上了,我怎么答题?”
医生想了想,“权宜之计那我只能给你做一下复位,今晚夹板还是要上,明天考试时候你拆下来,晚上再过来重新固定。”
“行,就这么办吧。”小北点点头。
医生开始拆她手上的纱布。
纱布一层层打开,直至露出手腕。
她原本白晰纤细的腕子,现在肿得老高,闷青闷青的,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发紫,活像皮蛋成精。
医生推推眼镜惊讶地看了小北一眼,“小姑娘,你今天是怎么答的题?”
这手还能写字?
有纱布绷着时,痛感还被束缚了些,现在一拆开,疼痛像钱塘江的潮,一波一波涨上来,许小北瞬时鼻尖冒汗。
她强忍着苦笑一下,“就是拿这猪蹄答的,慢慢写,写得很丑,题都没答完。”
卫川心疼得眉头快拧成麻花,用手轻轻托住小北的胳膊,“疼轻了?还笑得出来?都这样了怎么不早说?”
小北弯了下嘴唇,“说了也没用啊,又不能放弃考试来医院,说完了你还要担心,所以就憋着了。”
卫川臭着脸腾出另一只手在许小北头上揉了下,“我是不是该敬你是条汉子。”
他上辈子在部队摸爬滚打,这辈子在地质队攀岩走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什么样的没受过。
所以他清楚手腕伤到这个程度,那疼痛可不一般,更何况这丫头还强撑着答题。
骨科大夫觉得这气氛有点僵,于是趁冷打铁,“这位男同志,你去交费,把小姑娘交给我吧。”
卫川看了医生一眼,“现在要给复位?我陪着她,等做好复位了把她押这儿等着,我去交钱行不行。”
小北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推了卫川一下,“你现在就去吧,我自己可以。”
“我怕你疼。”卫川虎着脸,不高兴。
许小北:“……那你在这儿我该疼不还得疼?”
卫川:……
医生摇摇头。
这嗑唠得稀碎啊。
他伸手托过小北的胳膊,冲卫川抬抬手,“快去吧,我看这丫头坚强着呢,你在这盯着,不光她手疼,你还得跟着心疼。”
许小北在疼痛中让医生浪漫了一脸。
卫川不肯走,医生就不肯做复位。
无奈,他叮嘱医生手法一定要快,这样能少遭点罪,而后抓起单子转身出去交费。
医生握住小北的胳膊,嘴里说,“看得出你对象是真心疼你了,你也别因为他冷言冷语地就生气,我们男人都这样,说不出那些娘们叽叽安慰的话,我媳妇有时候切菜切了手,我也是一边骂她笨,一边帮她包扎……”
许小北想说那不是我对象,才张嘴,就听嘎巴一声,一阵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她没忍住叫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地一下子涌了出来……
医生还在旁慢悠悠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一出让你对象看到……啧啧,我倒不怕他伤心,其实怕他一时忍不住再伤了我的身。”
许小北默默看看医生额角处的纱布:……
看来无论哪个年代,医患关系都很紧张啊!
卫川回来时,复位已经做完,医生正往许小北手腕处安夹板。
许小北脸痛得通红,额角青筋直蹦,眼底有些细碎的泪。
见卫川进来,她把脸偏到一边去。
卫川抓着缴款单的手一紧,走过去把单子放到桌上,轻轻把手搭在小北肩上轻轻拍了拍。
“是不是很疼?”
“还……行。”
医生瞄她一眼,对卫川说,“你这对象真刚强,赶明儿生孩子你都不用跟着操心。”
卫川语调忽然欢快起来,“谢谢医生的夸奖。”
许小北:……
终于重新绑好绷带挂到脖子上,卫川护着小北从医院出来,边走边问她,“你这样能坚持考下去么?”
小北吸吸鼻子,“总不能放弃吧,尽力吧。”
卫川了解她这把倔脾气,况且高考的确是大事,也实在没法劝她放弃,便带她坐上公交车,到站后去买了一大袋冰棍,回到许正军家里后用冰棍给小北冷敷。
因为范丽霞这两天情绪不好早上又受了惊吓,这会儿她人在朱凤琴家里,担心得惶惶不安。
赵临也在,听了范丽霞对早起被抢那事的描述,责怪她出门时不直接把背包斜挎好。
“我也没想到一大早会被抢啊,那包里又没值钱的东西,全是考试要用的!”范丽霞哭着说。
赵临很烦,摆摆手,“行了行了,就知道哭!”
眼看俩人要吵起来,朱凤琴便劝赵临,说这几天不要刺激范丽霞,赵临这才作罢。
吃过晚饭后,朱凤琴怕许小北夜里跟范丽霞一起睡手不方便,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宿舍住,把自己的大床让给小北住。
这一夜,虽然没有范丽霞在身边翻来覆去了,可因为手腕疼得厉害,小北又是一夜没怎么睡。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忆起早上的情景。对于抢包这件事,她不认为是个意外,可她没有证据,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猜测之中……
三天考试过后,赵临回省城,卫川许小北带着范丽霞回柳树大队。
不久,高考结果出炉。
他们三人都考进省大,卫川本科班,范丽霞和许小北是专科班。
这次考试许小北比范丽霞还低了三分,是省大这批录取的最低分,堪堪压线进到专科班。
对于这成绩,许家人相当高兴,王桂珍觉得小北小学水平的人能考到大学去,真是走了狗屎运。
卫川考了全省第二名,婉言谢绝京市大学的邀请,执意留在省大,为的就是能和许小北在同一所学校里学习。
柳树大队去年见卫川受伤就认定他这辈子没了前途的人全傻了,人家没瘫没瘸,地质队不去了却考上了大学!
一时之间十里八乡家里有适龄女青年的,都来给卫家道贺,想混个脸熟。
赵金霞这大半年来没少作妖,对卫川鼻子不是鼻子脸子不是脸子的,此时一改往日的嘴脸,谦卑得都低到尘埃里去了。
她娘家妈还怕卫川回过头来折腾她,赵金霞说卫川倒没有,不过卫童没少拿话怼她。
赵金霞她妈劝她,“话是人说的屁是人放的,都是出口气而已,让卫童怼两句你就当听不见,只要卫川出息了管着你家卫知礼就行。”
赵金霞直点头,打那以后就当卫童在鞭策她,整个暑期不是在外头吹嘘小叔子,就是在家里溜须小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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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几人收拾行囊坐上绿皮火车,向省会青市出发。
火车是晚十点从早平县始发,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到。
刚出站台,三人就见张娇跳着扑过来。
“卫川哥,小北姐,丽霞姐,欢迎你们到青市来!咱们是校友啦!”
张娇这一年多长高了许多,现在有一米七五了,还是留着短发,冷不丁看上去,就像个俊俏的男青年。
许小北给了张娇一个拥抱,问她,“长这么高了!怎么就你自己,王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