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霞上午看到家里买电视,稀罕了好一会儿,后来赶着上外头跟人拉呱显摆去了。
直到饭菜上桌她才从外头裹了一身寒气回来,洗过手后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粥碗里拌着吃了两口,又咬了口馅饼,才聊起刚搜罗来的新闻。
“妈,昨晚知青院出事了。”她冲卫母说。
自打小北来复习并帮着做饭后,一到饭点儿时候赵金霞就没影,就算在家也顶多帮忙扒个蒜,所以卫母心里不大痛快。
但卫母一直摆得正自己位置,知道自己是个后妈,跟卫童什么打骂的事都能做,但对两个不是自己肚皮爬出来的儿子不能。
对赵金霞更是不能。
所以尽管卫母心里不顺当,也没多给她脸色看,只是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马彪家婶子昨晚上知青院去抓人,结果把刘红梅和楚向宇从宿舍给逮出来了。”
她光顾着说话,粥碗倾斜了都不知道,那上面的白菜周围全是黄澄澄的油花,在米粥上浮着,差点洒出来。
许小北扶了下赵金霞的手腕,“大嫂,不会吧,楚向宇不是回省城了?”
“昨天回来了,说是考大学需要下乡证明,回公社来开了个证明盖了个章,当天没车了回不去,就想今天回,结果昨晚上就让人逮了。”
赵金霞满脸都是吃瓜吃到兴奋得不能自已的表情。
“马副书记的媳妇为什么要去逮他们俩个?”卫川不解。
“那说法就多了。她去砸门时候,说的是有人偷了她家鸡往知青院这里跑了。当然谁都知道这是她的托辞。至于真正的原因,有人说她原本是想去逮马彪和刘知青,结果逮错了。还有人说她恨刘知青,但不敢捉刘知青和马彪的奸,正好楚向宇来了,她就去捉他们俩好出出恶气。”
卫母知道卫童一直对楚向宇有点意思,听这事与他有关,难免多打听几句,“真就抓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赵金霞撇撇嘴,“开门时候俩人穿得倒是板板正正的,可那门是砸了五六分钟他们才开的,谁知道这几分钟俩人是不是忙着穿衣服呢。”
“那说不定就是弄错了,人家就是聊聊天,毕竟原来都是知青院的。”
“马彪媳妇去的时候是后半夜两点,谁聊天聊到两点?”
“那后来怎么处理了?”
赵金霞摇摇头,有些意犹未尽,“后来马彪书记来了,本来说要严惩,可没当场给按被窝里,他俩就是不认。一直拖到今早范队长去给说情,这事才算完。”
歇了会儿,她吃了块馅饼,又道,“听说楚向宇交了点钱,也不知是真是假。”
许小北估计交钱这事跑不了,要是公社硬把他跟刘红梅的奸*情坐实,这两人还考什么大学,前途直接一片失明。
破财免灾这点道理,楚向宇和刘红梅难道还不明白?
不过她倒有些奇怪。
那两人自打张娇走后可有的是机会厮混,怎么那时候没听说也没看出来,等楚向宇回城了两人又整一起去了?
要是两人早就有这份情,楚向宇怎么能在城里找了对象又接人二哥的工位?
她想不透,卫川也同样想不明白楚向宇跟刘红梅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但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刘红梅被捉的原因他倒是另有一番见解。
他在饭桌上没说,等下午跟许小北学习学累的时候,当做消遣说了,“其实马彪媳妇去知青院逮人,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马彪指使她去的。”
刘红梅想要考大学,现在恨不得离马彪远远的,好多人都知道马彪这阵子去知青院就没被放进屋去过。
马彪因此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但刘红梅没什么短处掐他手里。
正巧楚向宇回来了,马彪不知怎么知道这俩人在一个房间,就让自已媳妇去捉*奸。
他媳妇恨刘红梅恨得牙痒,因为怕影响自已男人的前程一直隐忍着,这回的机会大好,既能保住自已男人,又能搞臭刘红梅,当然蹦着高儿地去。
许小北被卫川提醒,很快想到了这一层,同时她又想到一件事。
“有没有可能,楚向宇跟刘红梅之所以那么晚在一个房间,也是马彪搞的鬼。“
这个卫川不敢确定,“怎么搞鬼?马彪不可能给他俩下药抬一个房间去吧。”
不是当事人,此事无解。
卫川抬眉,“不过这事出了,对卫童来讲倒是好事。”
果不其然,卫童在许家也听付三妮和贾世香说了这件事。
她先是觉得心痛,后来又觉得害臊。
自已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喜欢上楚向宇那样的流氓了呢?
一下午功夫,她对楚向宇仅存的一点幻想和念想便戛然而止了。
王桂珍这些天已经把配方背得滚瓜烂熟,听贾世香说这些时,她正在大锅里熬豆沙馅,“刘知青原来跟男青年距离保持得还挺好,怎么今年突然就这样了,前有马彪后有楚向宇,她是女色鬼上身了?原来也没听说她跟楚向宇有点啥……你跟刘知青不是走得挺近,听她说过她跟楚向宇处对象?”
“我啥时候跟她走得近了。”刘红梅一出事,贾世香赶紧往外择自已,“回回都是她主动找的我,给小宝送手绢给俩丫头送糖的,我可没掺和过她的事。”
王桂珍呵地一笑。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三不女人,玩挺好啊。
第55章 母蚊子也要见色起意
楚向宇和刘红梅的事很快就成了清早的猪舌——今日头条。
在柳树大队被私下热议了好一阵, 才被许小北获了省生态保护模范的话题给取代。
王桂珍得到消息后,当即在公社场院中表态:这至高无上的荣誉不仅仅是许小北的,也是柳树大队和柳树公社的!
所以去省里那天, 许小北是在王桂珍许正茂范守义以及公社孙书记这四大护法的陪同下, 登上领奖台的。
再加上省报那里有马青和小徐的加持,许小北顿时成为乘风破浪的妹子。
许小北在省里风光无限时,卫川拄着拐棍到县医院拆了石膏, 只保留钢板。
没了石膏卫川活动方便不少,每天拄拐练走路, 腊月底的时候就卖拐了。
刘红梅见卫川没瘫没瘸,心里懊悔了好一阵。觉得自己吃屎不但赶不上热乎的,连凉的都抢不上。
或许是否极泰来,腊月二十八那天,刘红梅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总算填补了吃不上屎的空虚。
这次高考, 整个柳树公社只考上两人, 一个是刘红梅, 另一个便是赵临。
赵临上了省大的本科数学系, 刘红梅上了省大的专科数学系,其余人等都毫无悬念地落了榜。
范丽霞也是毫无悬念中的一员, 在家哭了好几天, 后来不知道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赵临给她演了几出戏, 总之她又想放弃重考, 要蹲家里怀孕生孩子。
许小北听到消息,带着卫童一起去劝她,“丽霞姐,再有几个月就又开考了, 这回我和卫川哥陪你一起复习,你一定能考上。”
卫童也说,“是啊丽霞姐,你都复习这么久了,不差再哆嗦这几个月,张娇也没考上,打算今年再考呢,到时候你们没准能在同一个班呢。”
张娇给卫童写信说她落榜了,不过楚向宇倒是考上了,可他考的不是省大,而是考去了京市大学。
听说张娇也没考上,范丽霞才又振作起来,可始新一轮备考。
*
七八年的高考定在七月的七/八/九/日,考场设在早平县一中。
七月五号这天上午,许小北卫川范丽霞三人便提前到了县里。
下车时,范丽霞憋了一泡尿。赶着去公厕放水,急匆匆进去慢悠悠出来,她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赵临。
范丽霞知道这几天是赵临放假回来的日子,但不知他具体哪天回来,没料到在车站碰上了。
赵临侧身对着她,正在一个摊位前买茶叶蛋,看样子刚下火车不久。
范丽霞想给他个惊喜,悄悄走到他身后,刚要伸手拍他肩膀,就见他把两个茶叶蛋抓手里,抬头冲南张望,仿佛在等人。
南边是个卖包子的地方。
刘红梅捏着赵临给的五块钱和粮票,花了四毛买了八个大包子,又要两瓶橘子水,付过钱转头,就见赵临冲她摆了摆手。
她会心一笑,捧着包子跑了两步。
却突然定住,直直看着赵临身后。
赵临奇怪地侧身回头,吓了一跳。
范丽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斜后方,面色不虞,脸拉得老长瞪着他。
那眼神分明在说:解释解释。
赵临头上汗珠子往外滚,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舔了舔嘴唇,最后选择按兵不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卫川和许小北在他们五步之遥处冷眼看着这一幕。
许小北心想,赵临要废。
这时,刘红梅回过神,蹬蹬跑了过来,把手里的包子往赵临手里一放,亲热地拉住范丽霞,“丽霞姐,你这是提前来县上备考啦?昨天才放假,赵临哥紧赶慢赶往回走,就想赶紧回来陪你考试。”
范丽霞抬了抬眉,“那你呢,你家不是在省城,你回县上来干啥?你也来陪我考试?”
那两人去省城读了几个月书,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赵临本来长得就好,现在有了大学生的身份,加上穿了新的海魂衫,整个车站望过去,除了卫川就没人比他打眼。
刘红梅长相也不差,可能是因为回城上大学心情好,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活力。
范丽霞看了一眼,她大队长闺女的自信立时变成缩头乌龟。
赵临直到这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许小北与卫川对视一眼。
真行,去省大进修成聋哑NPC了。
刘红梅这时眼圈一红,“丽霞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回县城来是因为有个女同学家在这儿,她邀我过来玩,我想着给赵临哥送上回柳树大队的车就去她家。”
赵临终于动了动,拧着眉头去看范丽霞。
这表情范丽霞解读得最明白,于是脸色变得讪讪地解释,“不是我非要误会,我这才下车,就见你俩在一起,换成谁都得有想法。”
赵临十分不悦,“这是你老毛病,怎么还怪起别人了?原来不放心我和许小北,现在又不放心刘红梅了?母蚊子盯我一下,你都觉得它见色起意。”
小夫妻分别好几个月,再次见面却是这种情形,范丽霞窝了一肚子火,绞着衣襟不敢再言语。
许小北走上前来,冲赵临道,“赵临同志,也不怪丽霞姐误会,既然你们是一起下车回来的,那女同学怎么不陪刘知青一起来送你?”
赵临:……
时隔半年,许小北依旧是他的灭顶之灾。
他无言避开这个话题,接过范丽霞手边的东西,冲卫川点了下头,“既然在这里碰上了,我就不回大队上去了,就在这陪你考试,考完后还得马上回省城。”
“这么急?”范丽霞不乐意,“不是放假了吗,你又回去干什么?“
“班里同学给我介绍了几份帮人辅导的工作,一天能挣五块钱,假期有将近两个月,这钱不挣就白瞎了。”
范丽霞显然不愿意跟赵临刚见面又分开,但她也舍不得这将近二百的收入,于是想了个招儿,“那等我考完,跟你一起回省城?”
刘红梅在旁说话了,“丽霞姐,你跟着回去住哪儿呀,赵临能住学校宿舍,可是你进不去。”
范丽霞犯了难,赵临也没去瞧她的脸色,拎着包催促道,“走吧,先吃点东西去。”
许小北赶紧拦着,“别出去吃,我三婶在家准备饭菜了,外头的东西不干净,现在天又热,吃了容易坏肚子。”
刘红梅好好将她打量一番,醋不丢儿地问,“国营饭店的也不敢吃?你真是越来越金贵了。”
许小北:这么酸,你怕不是颗溜溜梅??
许小北今天扎着马尾,耳侧别了一个小夹子。
身上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格子连衣裙,小V领花苞袖,腰间一条同色腰带。
刘红梅不知她那裙子是什么料子的,瞅着薄得像是泡泡纱,但不像泡泡纱那样轻飘飘的,十分有垂坠感,把许小北身形衬得特别好。
这模样和打扮,放到哪条街上都是最靓的崽。
许小北听刘红梅这么说,笑着应了一声,“刘知青上了大学眼光就是不一样,我这金贵劲儿都让你看出来了?”
我不和你犟。
刘红梅脸色发僵:……
赵临怕她俩掐起来,赶紧做决定,“那就去小北三叔家吧,就是太麻烦三叔三婶了。”
小北嘴上说着别客气,带大家往公交站走。
刘红梅也跟在后面。
许小北有些吃惊地回头,“刘知青,你已经把赵临送到丽霞姐手里了,不是急着去找女同学么?”
刘红梅:……
赵临出来打圆场,“大家好久没见面了,刘红梅也十分想念大家,要不就一起去三叔家吃点叙叙旧?”
许小北眯眼笑了,“既然赵临哥都发话了就一起去吧,多添副碗筷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
小北突然转头问刘红梅,“你那个女同学家在哪儿?”
刘红梅被问得一愣,脱口而出,“……我没去过,她说一会儿来车站找我。”
小北收了笑容,“那你跟我们走了,你同学来了找不到你怎么办?一个大活人无故失踪了,她不是要急死了?”
刘红梅没办法,只好说自己不去吃了,又跟赵临说,“你放心去吃饭吧,我就在车站等,一会儿就能见着她。”
赵临的脸色十分难看,还想说什么,公交车到了。
他只好跟着大家伙上了车,到了机械厂。
一顿饭赵临吃得难熬,好不容易等撤了桌,赵临突然摸兜,说在火车上刘红梅怕自己保管不好钱再被偷,就把自己的二十块钱放他这儿了。
“我去车站看看,或许刘红梅还没走,我得把钱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