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份的天气依然热的像个蒸笼,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那暑日的热一刻不停歇地跟随着,让人汗珠儿直往下掉。
但即便这样,操场上还是排满了各个系里由不同教官所带的队伍们,远远望去,齐刷刷一片方阵或者矩阵,绿葱葱,生命绽放的颜色。
偶尔遇到难得的微风细雨的天气,我们会训练的更加酣畅淋漓!
大概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更能体现出军训的意义,才更能增强同学们的组织纪律观念以及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的坚强毅力吧!
某日集体训练结束后,我走在操场通往图书馆的小路上,准备去借几本书。
一个身穿浅蓝色背心和短裤的人,远远地从篮球场区域跑过来,满头大汗地站在我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久不见啊!”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被晒得皮肤发红的脸上那一双会笑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我轻声问了句。
“你不会把我给忘了吧?”他看起来有点儿失望地说,“是我啊,建筑99的陈风,你第一天来学校报到的时候……”
“哦,是你啊学长!对不起,你今天这身行头还真没认出来!”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顿时又火辣起来,“上次真是谢谢你了!”
“你不是早都谢过了,干嘛还这么客气!”他假装生气地说,语速很快。
“呵呵……对了学长,你是在打篮球吗刚才?”我傻傻地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嗯,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和同学们打一会儿,正好刚才在休息,看到了你……”他显出很高兴的样子,“你今天这身迷彩服穿在身上,跟第一次见到你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很难看吧?衣服太大了,都撑不起来……”
“不是难看,是你太瘦了,你要多吃点饭才好!还习惯吗军训这些天?” 他的语速缓慢了一些,声音也温柔起来。
“还行,这点小苦还是吃得了的!”我感受到了他的友善,开始放松了一些,“学长你那天应该接了不少新生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样一个问题,刚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也没接多少!大部分都是很快速地带他们办了手续,要么就是找其他同学代劳了。其实,陪你们算是时间最长的……”
“为什么啊?是我们的行李太多了么?”
“确实不少,真还挺重!”他露出调皮的笑容,“其实一早就看到你们在东张西望的了,你活泼可爱的样子还有那股傻傻的劲儿让我忍不住想走近你们……”
“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大概正在讨论法国梧桐吧,呵呵,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叶大荫浓,树姿优美的树,给人一种好雄伟壮观的感觉!”
“你的质朴纯真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你当时虽然穿的很朴素,也没有化妆,但眼睛是清澈明亮的,那让我觉得很亲切,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他显然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就那么一直停留在自己的“频道”上,“本来想再多陪你们一会的,担心被你哥哥……”
“学长,你现在大四了,是不是得去实习或者找工作了呀?”我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再次转移了话题,心里却慌乱的很。
因为我实在害怕他接下去会说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以前虽然也见过别的同学因为爱情一会傻笑一会儿又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但那是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的事情!
如今却有这样一个男孩子当着我的面,这么直白地描述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喜欢我吗?可人家也没有直接说‘我喜欢你啊’什么的……
嗨,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可我确实打心底里不想伤害谁,我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过在学校里和哪个人拍拖。我的主要精力是要放在学业上才对,我不能让爸爸妈妈和哥哥失望的……
“还有两门课没上完,上半学期大部分时间还是会留在学校的。”他慢悠悠地回答,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哦,是这样啊……那,学长,我,我该走了,一会儿还有事情!”我突然紧张地口吃起来,一颗心砰砰地跳动着。
“好的,青菱同学。那下次有机会再找你玩吧,注意身体哦!”他用温柔的眼神看了我一下,就一溜烟地跑向了篮球场。
我再次感受到了陈风的善意和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和感激。要知道,对于刚刚入学的新生而言,对于从小到大都未离开过农村生活的我而言,是多么渴望在这陌生的城市,能有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出现啊。
我想继续往前走,脚步却已不听使唤,忍不住扭头朝他打球的方向看去:
篮球在他的手下像一个活泼的小猴子蹦来跳去,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猛地将篮球掷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砸进了篮筐里。
“哇,好棒啊!”围观的女生、男生们,一阵喝彩声传来。
“没想到他的篮球打得这么好啊!”我也由衷地赞叹道,“这么高大帅气的运动型男生应该会被很多女孩子喜爱的吧?”
奇怪,我这不听话的脑袋怎么又开始……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已,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可是为什么对他的好感越来越强了呢?还有他刚才说会在学校再待上一阵子,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能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好开心!
听说,人这一辈子,大概会遇到2920万人,而两个人相知、相爱的概率只有0.000049。
再说这相遇相识的方式吧:有些人在乘坐公交车的时候,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们相识了;有些人在骑脚踏车一不留神摔倒的时候,和扶起她的那个人相识了;有些人只是在□□上随意地说了句‘你在啊’,两个人也相识了……
而我们,唯独在这里遇见了,相识了,将来会不会还可能?……
禁不住又一次感慨:能够于千万人之中邂逅你,邂逅这样一份特别的关注,这该是怎样的缘分啊?
第一个荣誉奖杯(2)
“立正,向右看齐,从左至右依次报数……”操场上,教官洪亮的嗓音响彻四周。
“1,2,3,4……报告完毕!”同学们也不甘落后,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而响亮。
“好,全体都有!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
“1-2-1,1-2-1,1-2-3-4”
“……”
烈日下,让人挥汗如雨的军训,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每一个项目都让同学们既欢喜兴奋又痛苦难忍。我更是很珍惜每一次训练的机会,每一个动作也都认真刻苦地练习着。
教官人很好,长得眉清目秀,个头不是很高但声音却很洪亮,年龄估计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显然比我们要成熟很多。
他有严厉得让人害怕的一面,也有温柔得让人觉得可亲的一面。
“报告,教官,我……头晕!”队伍中,一个齐肩短发女同学呢喃细语的声音。
“请出列!”教官关切地问道,“没有其他身体不舒服的地方吧?先到旁边的柳树下坐会,喝点水。其他同学,有感觉身体不舒服的,别硬撑着……”
听教官这样讲,又有两名女生和一名男生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和刚才那位齐肩短发女生一样盘腿而坐。
“好的,我们继续!”教官恢复到他的大嗓门状态,“军体拳第一式:弓步冲拳 ;第二式,穿喉弹踢;第三式,马步横打……”
休息的时候,也是我们欢快拉歌的时候。瞧!有两个班已经开始对喊起来了:
“一班,来一个 (二班,来一个)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的好辛苦!
二三四五六七八,不唱你就快回家!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的好着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你们到底有没有?
冬瓜皮、西瓜皮,一班(二班)不来耍赖皮!”
喔喔……哈哈……一阵欢快的笑声。
“叫你来你就来!
叫你唱你就唱!
扭扭捏捏不像样!
像啥样?像个大姑娘!
时间——宝贵
要唱——干脆
不唱——撤退……”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和着雷鸣般的掌声。
“东风吹,战鼓擂,要拉歌,谁怕谁!” 有人开了嗓子唱起来:
“十八岁 十八岁
我参军到部队
红红的领花映着我
开花的年岁
虽然没有戴上大学校徽
我为我的选择高呼万岁 ……”
对方一听也不甘示弱地马上回唱道: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就这样,那边歌声刚落这边又响起,一浪接一浪,形成了歌的海洋。
当然,除了令人兴奋的拉歌项目,军训中最激动人心的应该就是打靶训练了。
一个晴朗的天气,集合完毕,我们坐在了前往打靶场地的大卡车上。约莫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一处极其宽广而又荒凉的黄土地出现在眼前。
山坡上那竖立着的一排排的靶子,肃穆而庄严,还有那长长的沟壑,显然是精心设计好的打靶区域了。
“同学们,你们看到的这些枪都是真枪,所以当你们待会拿到的时候,千万不要乱动!现在我先给大家讲一下用枪规范……”教官一边拿起一支在电视剧中经常会看到的民兵训练时用到的长枪,一边非常严肃认真地说着。
同学们依次排队等候着,一个接一个的卧倒在地,按照教官的要求,枪托顶住右肩,左手向前握住枪身,右手摸向扳机,头微侧,闭紧左眼,三点一线,右眼瞄向靶子……
轮到我时,教官再次细致地叮嘱了我一番,又纠正了一下我的姿势。我感激地看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抠向扳机。
“砰!”只觉肩膀猛地颤动,好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9环!不错!”教官微笑着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一颗紧张的心于是稍微放松了一些,接着又打出去四发,成绩也不错!
我高兴地跳了起来,这可都是真枪实弹的射击啊。即便以前没有进军营的机会,这样的体验也足以让我感到刺激和美妙了!
军训考核时,最后一个项目是“站军姿”,要求为:
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自然下垂贴紧,手指并拢自然微屈,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颌微收,抬头、目视前方。
整个过程除了眼睛可以眨一眨之外其余都不许动,时间要求2个小时为合格,3个小时为优秀。
在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已经有不少同学一个接一个的向教官示意坚持不下去而离开了队伍。
有好几次,我也感觉到自己瘦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头晕目眩,几近要昏倒。但我还是尽力表现出“纹丝不动”的样子。
“万事开头难,坚持把这一段时间挺过去,后面就会好些了……”我不停地为自己打着气,同时试着把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起来,做一些眼部运动来刺激神经系统。
教官大概是看出了我硬撑着的状态:“上官青菱,坚持不下去的话可以出列。”
我睁开微闭的双眼,目光坚定地看向他,把我内心最想说的话传递了过去:“不!我上官青菱,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认输的,我还要继续站下去!”
直到3小时倒计时结束,虽然身体已经僵硬到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了,但我终于挑战成功。
教官用欣慰和佩服的目光回应了我,好像在说,上官青菱,好样的!
我想,也许正是有着这种坚持不懈和不肯轻易服输的精神,在优秀军训学员的颁奖典礼上,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站在领奖台上,手捧着那耀眼的沉甸甸的奖杯,我开心地笑了,质朴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庆幸出身在农村还是挺好的,庆幸以前干农活时候磨练出来的吃苦耐劳的品质,庆幸自己的忍耐和坚持终于换来了这样美好的一刻!
对于大学里这第一个奖杯,我甚是喜爱!它第一次鼓励了大学初期的我,给了我无比的自信和继续前行的勇气。
虽然出身贫寒,虽然起点不高,但是只要肯努力,肯付出辛勤的汗水,只要认定的目标能够坚持不懈地做下去,就算我们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不也一样可以茁壮地成长嘛!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再一次,我在心里唱起了这首歌。
我坚信,草儿也会有春天,草儿也会有阳光和雨露的滋润!
迎新会(1)
令人叫苦不迭又热血沸腾的军训生活结束了。男生们脱掉了每天被汗水浸透了的臭熏熏的迷彩服,换上了阳光帅气的短袖短裤,女生们大部分则换上了靓丽飘逸的裙装。
我也再次穿回了刚到学校报到时候的那一身:白色雪纺衫和黑色色丁布九分裤。这一身行头是哥哥用他打工时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给我,特意送我的大学礼物。
多年后的它们,虽然尺码早已偏小不能再穿,但我还是习惯了折叠地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衣柜里。每每看到它们,总有一种很温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