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男人感到不对劲,扭过头看到女孩拉着李月迢,急忙将女孩拽了过去,女孩被迫松手。
李月迢可以看出来,男人牵着女孩的那只手多了几分力度。她还是呆呆的看着女孩,一旁的母亲见状连忙上前拉走了李月迢。
那天,她觉得嘴里的汉堡并不香,汽水也喝的没什么劲儿。她思考着,皱着眉头问母亲:“父亲到底在做什么?”
母亲愣了一下,然后不自然的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没做什么呀,快吃吧。”
母亲绝口不提。
下午,她们坐在公园湖边的椅子上,看着几个家庭坐在小鸭子似的小船上,在平静的湖面上,泛出一道道涟漪,阳光下,船中人们笑容灿烂,一片岁月静好,惹得人们有些憧憬。
李月迢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家庭与他们并不一样。
母亲问她:“想不想划船?”
李月迢看看湖面的船只,看看母亲,正要回答,母亲的电话响了。
母亲抱歉的看了一眼李月迢,然后接起电话,她看起来有些意外:“现在吗?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挂了电话,母亲对李月迢说:“我们今天早早回家吧?”
李月迢下意识的防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
“可我不想回去。”
母亲也只能无奈的站了起来,向李月迢伸出手:“回去吧,要不然爸爸又该生气了。”
李月迢不悦,赌气的自己站了起来,往前走去。
母亲尴尬的收回手,跟在李月迢身后,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趟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两人回到家中,父亲在一旁板着脸,抽着烟。他先看了看母亲,正要张嘴,却又冷漠的看向李月迢,然后递给她钱,对她说:“去,给我买包烟。”
李月迢犹豫的看了一眼母亲,最终不情愿的接过钱,她知道父亲这是在支开她。
她来到门口,不经意见瞥见了钥匙,她回头看去,现在的她已经在父母看不见的视线里了,于是她拿上钥匙,重重的关上了门,加大脚步声跑下了楼。来到楼底,她又蹑手蹑脚的返了回去。
她轻轻打开门,留了一条门缝,里面母亲的声音传出:“说吧,你都把迢迢支开了,什么情况,平常不是晚上七点才开始吗?”
“今天,让迢迢来‘接客’。”
母亲反应强烈:“你说什么呢!今天带回来的女孩呢?”
“自杀了。”
里面安静了,过了一会儿,母亲开口强硬的拒绝:“不行,去找别的女孩儿。”
“她们今天在其他地方,接其他客人。”
没了话,屋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你想都不要想,现在我就收拾走人。”
“啪”的一声,那是人的□□与□□撞击的声音,李月迢听过无数次这样的声音,她知道母亲挨了一个重重的巴掌:“你跑,你觉得你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
母亲哆哆嗦嗦的声音传入李月迢的耳朵里,那声音变得不理智:“我要报警,我现在就要报警。”
“报吧,我组织里十几个人,有一个就够要了你的命。”
母亲哭喊:“你疯了,你他妈有病,那他妈是你的女儿!”
“这比交易是个大数目,我一定要拿到这笔钱。”
“她什么都没经历过呀!”
父亲冷笑:“你觉得那群女孩就很有经验吗?”
“你什么意思……你和我说过的,这些女孩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哪来那么多做这种事的女孩,我们这些兄弟不都是这些女孩的第一个客人?”
“你也参与了?”
“……”
母亲疯了一样大喊:“你不是个人,你XX真不是个东西!你说过的,不会碰我和迢迢的!”
“我说的是留你们的命!”
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李月迢脑子一片空白,轻轻阖上门,一步一步的下了楼,每一步都走不稳,她的腿在发抖。
来到楼下,惊慌失措的她与人相撞,愣在了原地,不一会儿她的意识恢复,她被撞醒了,她狂奔起来,她要逃走,她要逃走!身边的风呼啸而过,她不顾一切的跑起来,将害怕转为力量。
忽然女孩绝望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冲击着她的大脑,原来她憧憬的日子,是别人的地狱!
她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蹲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周围投来无数异样的眼光。
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李月迢拿着烟递给父亲的时候,父亲冷冷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附近的店,这个烟都卖完了。”
父亲接过烟:“去洗洗澡吧,晚上我很重要的朋友要来,带你见见他。”
李月迢用余光寻找,并没有看到母亲,只看到了紧紧关闭着的卧室门,她没啃声,乖乖走进了浴室。
当浴室的水流声响起,她在水中紧紧闭着眼睛,身体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心脏猛烈撞击。
忽然,浴室的把手转动,门轻轻的响了起来,李月迢恐慌的睁大眼睛,盯着门外,母亲悄悄走了进来,她大大松了口气。
不等李月迢喊妈,母亲就迅速走了过来捂住她的嘴,水流声持续响着。
母亲眼睛红肿,看着李月迢的眼神不舍又决绝,她悄悄的对李月迢说:“你一会儿找个机会跑,跑的越远越好,别回来,最好去买张火车票,跑去外省。”母亲从兜里拿出几百块钱,塞给李月迢,“这是妈偷偷攒的。”
李月迢手里的钱被水迅速打湿,软塌塌的黏在她的手掌,她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你呢?”
母亲的手搭在李月迢的肩上,反复摩挲,那是母亲对她最后的温柔,这一秒过去,眼前的母亲就再以回不来了:“你别管我,也别往家里打电话,我有机会会去找你的。”
母亲甚至来不及拥抱李月迢,就又悄悄走了出去。
李月迢握着手里的钱,看着门外,犹豫不决。
马上就要来了,她穿衣服的时候这样想,她想大哭,可最后保留的勇气,让她生生憋了回去。忽然,浴室门外传来母亲哭喊的声音:“我不走,我今天要留下。”
“你赶紧给我出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父亲压抑着自己暴躁的声音。
“我不走,我不走。”外面传来撕打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母亲的一声闷哼,李月迢意识到不对,冲出浴室。
眼前的一幕,让她大脑空白,母亲倒在地上,头顶缓慢的流出血,她冲上去,想要叫醒母亲,却被父亲一把推在地上。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拖到了厨房。
李月迢大叫:“你干什么!”,然后支撑着站起来,想要再次上前,父亲关上厨房门,将她轻而易举拎起来,扔进了大卧室里,反锁了门,任凭她敲打哭喊。
不知过了多久,李月迢渐渐冷静下来,她听着黑暗中滴答滴答的钟表声,一声一声,指针马上指到七点钟。
她在等待,等待死亡的降临……
第41章 过去(二)
外面的门铃声响起,李月迢汗毛竖起,黑暗中,声音清晰的吓人,是开门声,是男人走进来的皮鞋声。
男人的声音响起:“在里面?”
“嗯,你进去吧,我还在外面看着。”
接着就是走向卧室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李月迢站了起来,远离门一步步后退。
“刺啦”门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关好门,黑暗中脱去外衣,窗外其他的灯光照进卧室,他衬衫下的肚子好似要撑开。
他缓慢走向李月迢,当他油腻的脸笑了起来,厚重的手放在李月迢的肩上那一刻,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下一秒就要吐了出来。
此时门外的父亲,忽然看到通往门的那堵背后好像有个黑影,他拿起桌上的扳手,缓缓站了起来,还不等他走一步,一群人从那堵墙的背后冲了进来,将他死死按在地下,大喊:“别动,警察。”
卧室里传来尖叫的声音,让警察迅速找到李月迢所在位置,他们踹开门,打开灯,一个中年人全身赤luo慌张从床上站起,而床上是衣服被撕扯的少女,好在他们及时赶到了。
警察迅速将男人制服,躺在床上的李月迢,在沉闷的一声后,崩溃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凄凉让人寒战,那一刻她是李月迢,也是那个死去的女孩。
没错,李月迢报了警,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为了救自己,也为了救还有不知多少个麻木等待死亡的女孩。
她披着毯子,坐在警车上,另一旁警灯红蓝色的灯不断扫过她的眼睛,她的脑子逐渐清醒。所有的声音一瞬间砸着李月迢的耳膜,刺耳警笛声划破天空,人们细细碎碎的议论仿佛一个个经文爬进她的的耳朵里。
就在这时,两三个警察将扣着手铐的父亲塞进了旁边的警车。李月迢转过头去,刚好父亲也转了过来,他的眼神变得凌厉,用食指狠狠的敲击着玻璃窗,他发出了警告。那一瞬间,李月迢笑了。
父亲的所在的警车被迅速开走,而警察也在厨房里找到了昏迷的母亲,李月迢随着母亲转到了医院,身旁有二十四小时看护她们的警察。母亲醒来后,警察就迅速来找她们录了口供,幸运的是,仅仅一周,组织里其余的人就被全部抓获。
在这期间,奶奶来过几次,可母亲不愿见她,之后她就忙着父亲的事情,没有再来了。
出院那天,母亲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着呆,李月迢在一旁收拾着,她不懂母亲的担忧,听着母亲沉重的叹息,她总觉得噩梦好像才刚刚开始。
李月迢搀扶着母亲回到小区里,四周的人没有投来怜悯眼神,甚至都对她们避之不及。李月迢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这样。就好像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做错了。
李月迢远远就看到,一辆搬家车停在楼下,一个女人在车边安排着搬家师傅,小心翼翼地运送着家具。
那是江枝和的母亲,是母亲在这里唯一亲近的人,偶尔受不了父亲的毒打,母亲就会去她家里坐一坐,一来二去李月迢与江枝和也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母亲一下清醒,挣脱李月迢的手疾步上前。江枝和的母亲看到了母亲,一瞬间红了眼眶,眼里是千言万语。
江枝和的母亲主动拥抱着母亲,母亲不解:“为什么要搬家?”
江枝和的母亲哭着:“她们说,说你们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说我,说我和你走的最近,也一定知道什么,人们越传越乱,你不在,她们就攻击到我们的头上,市场里的人甚至已经不让我们买菜了,我们已经没办法在这个小区带着了。”
母亲难以置信:“可我也是受害者呀。”
“她们不会这么想。”
“是谁在瞎说?”
“林师繁的母亲。”江枝和的母亲再一次拥抱了母亲,“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上了车。
李月迢在一旁不明所以,就在这时,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孩出现在李月迢身后,他抓住李月迢的手,往怀里一拉,李月迢被迫转头,跌进了男生怀里,那是江枝和,十四岁的江枝和。
李月迢轻声问:“你要走了吗?”
耳边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开了口,他声音沙哑,像是哭过了:“对不起,没能保护你,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也不能在你的身边。”
李月迢没啃声,任由他抱着。
江枝和的父亲在车上喊他,他松了手:“如果林师繁欺负你,给我打电话,我会赶来你身边的。”
李月迢点了点头,看着他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江枝和摇下车窗:“我会回来找你的。”
两人看着江枝和一家离开,空荡荡的街道,却让她们不寒而栗,李月迢抬起头,看着无数紧闭的窗户,却深深的感觉到,有数百双只眼睛盯着她,母亲扭头,冲上楼,李月迢跟着一起。母亲,将门关上反锁。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李月迢束手无策的蹲了下去,扶着母亲:“妈,你没事吧?”
母亲摆了摆手,起身摇摇晃晃去了李月迢的房间,她不愿意呆在留有那个男人的房间。
母亲的身体,还很虚弱,李月迢决定做点饭喂母亲,可打开冰箱,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看着卧室里母亲侧卧的背影,她拿着钥匙和钱,去了菜市场。提着大包小包的菜,李月迢心满意足,这下母亲可以一个礼拜都不用下楼买菜了。
楼下围着一群人,李月迢感觉不妙,可林师繁母亲粗犷的嗓门,让李月迢隔个几十里都能听见:“你看我说的对吧,一个枕头不睡两等人,她和她老公结婚,她老公做这些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说不准,她也参与了这个事,偶尔也陪陪客。”她大笑的声音,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让李月迢厌恶,可她不是不聪明的孩子,此时局势当紧,她只能乖乖闭上了嘴,静悄悄的从他们身后走过,人群安静了下来,走过去却又听林师繁的母亲说,“那是他们的女儿,这样的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人群中有人说:“听说是她报了警。”
林师繁的母亲不以为然:“那是因为,她差点被她爸爸要求去接客,她才去报的警。要是她没事,肯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么可能管别人的死活。”
她们的话语字字朝李月迢刺了过了,可她死死攥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走进楼道,整个楼层都响着争吵声,里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她迅速上楼,一群人围着家门口,母亲虚弱的依着门,人群为首的女人大叫:“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你睁眼看看你们毁了多少孩子。”
李月迢站在阶梯下,人群中有人看向她,她连忙低着头装作不认识,往上面的楼层走去。到了一个完全看不到的角落,她扶着栏杆缓缓蹲了。
母亲崩溃的哭喊声,像条锁链紧紧勒住李月迢的脖子,让她窒息:“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和他结婚生子,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吗,我不相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们怎么当时不放过这些孩子呢?可怜我的小小,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
那些辱骂声,哭泣声,让李月迢烦躁,她冲下了楼,去找小区里的保安,可是保安一眼看出了李月迢,他紧闭门窗,摆手拒绝。李月迢愤怒的往门上踹了一脚,最终只能再次选择了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