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他的目光落在言浅身上,她今天刚好也穿了白裙,与当年相同却好像不同。
“还有一个人不一样。”他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谁?”
“厨师啊,拿刀切菜做饭,”喻淮晟笑,“不然你吃什么?”
也是哦,不只有医生拿刀,还有厨师呢。
“走吧,带你去吃饭,”喻淮晟垂眸看向她,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天使姑娘。”
确实,他遇见她那天,她像极了降落人间的天使。
街边是排列的路灯,一双人影相对而立,夜风浮动,灯影重叠,一个吹起了发丝,一个撩动了人心。
两人吃完饭后,喻淮晟拦了辆车,两人坐进车里后,他报了一个小区的地址。
怀城比煦城要繁华一些,此刻,言浅的困意褪去,又得了奖,心里只剩下兴奋,不光是得奖本身,最重要的是,她月底的生活费解决了。
窗外霓虹闪烁,路灯排成一排整齐的灯线,在疾驰的世界里,灯光与黑夜被打散,又重新融合。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附近。
两人下车后,一前一后往小区里面走,言浅看着电梯的数字往上升,最后停在了十二楼。
喻淮晟径直带她来到一个房门前,熟稔地输入密码。
“先进来吧,我舅舅今晚临时加了一个手术,可能得晚点回来。”
说罢,喻淮晟从鞋柜里给她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给她。
“谢谢。”
喻淮晟走进去,从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便坐。”
言浅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环顾了一周发现室内的风格:装修极其简约却在细节上下足了功夫,以浅灰色调为主,内敛而沉稳,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此时,言浅发现电视下面的矮柜上放着一幅画,虽然画法有些抽象,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颗心脏。
此时喻淮晟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杯温水放在了她面前的矮几上,对她说。
“我舅舅这人养生,他家里只有白开水,将就一下吧。”
言浅笑,“没关系。”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心思还停留在那幅画上,便问“我可以看看那幅画吗?”
喻淮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她的所指,“当然可以啊,那是我舅舅画的。”
得到同意后,言浅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那幅画。
“不过以我舅舅的绘画水平,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懂。”喻淮晟毫不留情地拆台。
“这是颗心脏。”言浅,“虽然确实抽象了点。”
但是该有的都有。
喻淮晟轻笑,“估计也就只有你能看出来了。”
而此时,言浅才发现画的后面还摆着一张照片,虽然镶了框,但是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照片已经泛了黄,上面的两个男人面容刚毅,身形挺拔,一身戎装穿在身上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言浅不知道喻淮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盘腿坐在她边上,他一只手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指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说道。
“这个穿蓝色制服的是我爷爷,旁边的是我外公,他们两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
“他们身后的是飞机吗?”言浅问。
“对,”喻淮晟看着照片里的机翼,“他们都是飞行员,只可惜我祖父后来牺牲了。”
“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是英雄。”言浅说。
“是啊,所以我从小就很崇拜他们,”喻淮晟回忆,“我从初中那会就跟着我爷爷去了队里,除了上课以外,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队里训练。”
“那你现在,”言浅问,“不用训练吗?”
“因为我妈妈生病了,”喻淮晟说到这,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得了脑癌。”
“脑癌?”言浅听到这个词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
“嗯,我去年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申请了离队,”喻淮晟说,“回来照顾她。”
“医生说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我这次来找我舅舅,就是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虽然他说出这些话时面色如常,可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地模样,言浅越是觉得难受,就好像是一个掉入汪洋大海的人,看不到岸也看不到尽头,明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却只能拼命向前游,直到耗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
“所以你有时候来不及上早读是因为要照顾阿姨,对吗?”
“嗯,”喻淮晟点了一下头,“照顾我妈的护工一直都是那一个人,但是有时候也会有请假或者照顾不来的地方,突然换人的话,我怕我妈会不习惯,所以有时候是我照顾她。”
言浅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之前喻淮晟经常迟到,他本就不是什么坏学生的模样,校服也会规规矩矩的穿好,身上带着比同龄人更多的稳重和成熟,而这一切,都和年龄无关。
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怎么了,”喻淮晟看着她通红的眼框,安慰道:“我没事。”
“我妈妈是个很乐观的人,她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说罢,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别难过了。”
喻淮晟看了眼时间,对她说,“我去打个电话。”
都说夜晚是最容易让人情绪敏感的时刻,这话说得没错,此时,就连电视里放着的脱口秀段子,她也觉得失了乐趣。
等了一会后,喻淮晟打完电话走了进来,对她说,“我舅舅说今晚可能要很晚才能结束,我和他约了明天再谈。”
此时,言浅坐在地毯上,面前的电视机里画面不断跳动,有光映在她的脸上。
喻淮晟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抱歉,今天我们可能回不去了,明天再走,可以吗?”
言浅没拒绝,点头道:“可以。”
“我舅舅家里有一间客房,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说就好。”
言浅虽不是一个认床的人,但是突然在一个陌生人家里睡还是有些不习惯,再加上在赛场的时候睡得有点久,这会儿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言浅很早就起来了,等她洗漱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客厅,身材偏瘦,外面穿着一件褐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羊绒衫下面是黑色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听见声音,他抬起头。
“你是,淮晟的同学?”
“对,您好。”言浅礼貌到招呼。
周敬堂察觉到言浅的拘谨,便道,“不用紧张,淮晟跟我说了,你来怀城参加比赛。”
说罢,他指着桌上的奖杯,问道,“这是你的奖杯?”
“是的。”
“不错啊,很厉害,”说完,周敬堂向她招手,“过来坐,那小子出去买早饭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
手机上,是喻淮晟五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喻淮晟:[想吃什么。]
言浅:[和你一样吧。]
喻淮晟回来以后,三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等喻淮晟和周敬堂聊过后,两人才向周敬堂告别。
回去的路上,言浅问喻淮晟:“你以后,想当飞行员吗?”
“嗯,”喻淮晟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那你会回去吗?”言浅问。
“我没告诉我妈我离队的事,只说我想回来上学,要是她知道我离队是为了照顾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至于会不会回去,”喻淮晟摇摇头,弯了一下唇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我也不知道。”
就在此时,言浅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轮胎撕裂地面的咆哮声,离她及近。
“小心——”
还没等她回头,喻淮晟就把她拉到了一边。
一辆机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车轮碾过地面,立刻擦出一道醒目的痕迹。
在抬眼,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机车服的身影正撑着车子停在不远处,那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而后,他抬起手合上头盔的镜片,驱车扬长而去。
“没事吧。”他问言浅。
“没。”言浅摇摇头。
看着那个背影,喻淮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7章
“叮叮当当~”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言浅看了一眼备注,是廖萱打来的。
“喂?”
“姐妹你在哪?你吓死我了!!”电话那头,廖萱的鼻音有些重,但还是掩盖不了语气里的焦急。
“出什么事了?”
“阿嚏——”廖萱抑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你还说呢,刚才唐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昨晚没回来?”
“我去怀城了,参加了个比赛,”言浅,“你是不是感冒了?”
“对啊,”廖萱的听起来嗓音闷闷,“我前几天从舞蹈室里出来的时候嫌身上太热就没穿外套,结果着凉了。”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下次记得穿。”
“我知道了,”知道言浅没事,廖萱这才放心,“那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唐阿姨担心,要不然又该骂你了。”
“好,我知道了。”
“嗯,拜拜。”
言浅没想到唐静之会回来,眼看就要到家了,就没再让喻淮晟继续送她。
言浅回到家后,刚一进门,正如她所料,唐静之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她面色凝重,显然是生气了。
“干什么去了?”
“去参加一个比赛,在怀城,”言浅解释,“因为比完赛结束的太晚了就没回来,在朋友家睡的。”
说完,她便将包里的奖杯拿了出来,证明她没有说谎。
见状,唐静之也没再说什么,只道:“真是翅膀硬了,以后记得说一声,这么大了也不让人省心。”
“知道了。”
第二天
廖萱的感冒加重了,临放学前,言浅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廖萱:[浅浅,我好像发烧了。]
言浅立刻回道:[我陪你去医院。]
廖萱:[好,那我在教室等你。]
放学后,言浅迅速收拾好书包,直奔艺术楼,廖萱此时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言浅看着她红扑扑的一张脸,不用说也知道她是发烧无疑了。
“走吧。”说完,言浅便拉起廖萱的手,两人一起往校外走,言浅在路边拦了辆车,上车后,言浅报了医院的地址。
一路上,原本话痨的廖萱此刻格外安静,整个人蔫巴巴的,眼睛里满是疲惫,看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此刻正懒懒地靠在言浅的肩膀上。
大概五分钟的路程,两人下了车后便往医院里面走,言浅让廖萱坐在长椅上等她,自己则去帮她挂号。
一系列流程走完后,医生诊断廖萱是风寒感冒引起的发热,需要打点滴。
廖萱这人从小就怕疼,可怜兮兮的问医生:
“不能吃药吗?”
“小姑娘啊,这么大了害怕打针啊?”
言浅知道她最怕打针,但还是在一旁劝她,“听医生的话,打完点滴就好了。”
最后廖萱还是打了点滴,她看着言浅手里举着的两个输液瓶,一脸愁容地问道:“是不是要好久?”
言浅抬眸看了看瓶身的容量,安抚道:“不会,也就一个多小时。”
因为言浅之前有一段时间经常来医院找唐静之,这儿的很多护士都对她有印象,还热情地帮她们找了间休息室好让她们有地方坐下来休息。
言浅把廖萱带进了一楼的休息室,怕她无聊,还特意从手机上找了个电影来看。
此时一楼大厅内,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走进医院,从年龄上来看,大多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总共有七八个人。
其中一个刀疤脸就是张豪,他瞪着一双三角眼向四周不断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然而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随后,他走向服务台对一个小护士说道:“知道唐静之在哪儿么?”
小护士听到他的声音,从电脑屏幕后头露出头,见来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脸上又有一道骇人的疤,内心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先生”小护士问,“您找唐医生有什么事吗?”
“你管呢?”
“你——”
“她欠了老子钱!赶紧把她给我叫出来!!!”
“这里是医院,”小护士提醒他,“请您小点声。”
“老子管这是哪儿!赶紧把人给我叫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休息室里,言浅被外面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听声音像是争吵声,隐约可以听到什么“还钱”,“欠债”之类的字眼,除此之外言浅好像还听到了唐静之的声音。
“浅浅,”廖萱的目光朝门外看去,“外面好像有人在闹事哎。”
“我去看看。”言浅说完,便站起身,“你在这等我。”
等她走出去,正好看见张豪带着一群人在医院的大厅里逼着唐静之还钱的场面。
而唐静之这边则是冷着一张脸,对张豪的咒骂和叫嚣置若罔闻,从兜里掏出手机,不慌不忙地打了110。
随后,言浅便听到她说了一句冷到极致的一句话——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言浅站在几米处,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而后,她感觉自己脚上的步子有千斤重,不进不退,整个人就这样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明明天气已经回暖,可她此时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唐静之刚才的话。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
饶是她之前早有过这样的预感,但当事实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本能地触发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不会的,唐静之一定是想赶那些人走才故意这么说的。
他们之前地感情明明很好的,肯定不会说离婚就离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