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岱,你玩两圈,我出去抽根烟。”余初尘隐隐闻到了腥风血雨,赶紧主动让贤。
夏君岱刺喇喇坐下,眼神锐利,锋芒乍现,一贯漠视众生。
一个小时以后,包厢里鬼哭狼嚎,一片凄惨。
纪岑直接哭了,主动求饶,“大哥,我错了,您老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不好?真输不起了,再输底裤都输没了。”
太子爷一派悠闲自在,轻飘飘地扔出话:“要多少,我借你,继续玩!”
纪岑:“…………”
纪主任欲哭无泪,夏君岱这家伙实在太狠了,睚眦必报,千万不能得罪他!
秦问深表欣慰,看看他多有求生欲。纪岑这家伙就是太没眼力劲儿,活该被虐!
***
十一点过半,兄弟间的局散场。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夏君岱赢得满钵响。其他人被血虐,个个鬼哭狼嚎的。
尤其是纪岑,被太子爷虐得体无完肤,渣都不剩。
纪主任欲哭无泪,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吐槽夏君岱。这家伙真特么狠!
散场后,各自回家。
从热闹的地方离开,再回到冷清的家里,夏君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房缺失了一角,塌陷得厉害。
这些年他远在英国,在大洋彼岸,有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总有这种感觉。
苍白,无力,孤寂,黑暗如影随形。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却时常会产生这种无力感。一个人的日子总是麻木荒芜的。就像是荒野之上的一小捧磷火,孤零零地亮着,将灭欲灭。没有期待,也没什么盼头,每一天得过且过,虚无度日。
大五离校前,南絮和他提了分手,无比决绝。
他不同意,她却没回头,只说两人不合适。连分手的理由都这么苍白,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其实不想出国,想留在青陵。但奶奶劝他:“离得远了反而会好些,你需要专注事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觉得奶奶是对的。然后他只身出国。一飘就是五年。
这五年他一次都没回国。和家里人的联系也很少,仅限于逢年过节的几个越洋电话。
到了第四年,家里人纷纷劝他回国。老爷子一直都有让他接手惠仁的打算。可是他没同意,就一直拖着。
一个人在外面飘得久了,反而就不敢回来了。所谓的近乡心怯大概就是这种心态。要不是苏院长突然倒下,他被老爷子紧急召回国接手医院。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就在大洋彼岸那么飘着,就像那无根的浮萍,永远漂浮在水面之上,风一吹,四处逃窜,飘到哪儿算哪儿。没有此岸,也不会有彼岸,更没有归处。
檐下长雨不止,雨声澜澜,水汽氤氲。
夜色迷潆一片,灯火飘摇。
几棵合欢树在风雨里瑟缩摇摆,花枝落了一地。
夏君岱站在落地窗前,衣服都懒得换。
玻璃上映出迷离的水渍,整座城市沐浴在细雨之中,万籁俱寂。
客厅里那件庞然大物摆在那里好久了,愣是没碰过。
他悄声走上前,轻轻掀开绒布,手指敲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沉闷的声响,打破一室夜阑人静。
好像连声音都变了,没过去那么好听了。
有些东西许久不碰,不止生疏,也找不到感觉。
夏君岱不得不承认,他离这一行已经很远很远了。
他不紧不慢地把绒布重新盖上。
他时常在想,如果不学医,他的人生应该会是另一种光景。
但不论怎样,他都希望他的人生里会有南絮参与。
他走到阳台外,楼下的灯亮着,明黄的一捧光,落入眼里,他似乎又找到了几分慰藉。
最让人欲罢不能的女人,大概就是南絮这种。他明明阅世已深,却依然愿意为她折腰。
余初尘说女孩子是要哄的。好嘛,他哄就是了!
***
南絮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有人在摁门铃。
斑斑同志蹲在门口,一个劲儿在挠门,看上去格外焦急。
她心中不解,忍不住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带着疑惑,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夏君岱那家伙,正在门外锲而不舍摁门铃,东张西望。
南絮呼吸一滞,心里顿时就开始七上八下的。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难不成要找她报仇?毕竟晚上在檐外听雨,她刚泼了他一脸茶水。
依到夏君岱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会上门来找自己报仇。
一想到这里南絮就有些慌了。打死她都不敢开门。
斑斑见她不打算开门,就跑到她脚边使劲儿蹭她裤脚,喵喵喵叫个不停。
那样子别提多焦急了。
斑斑蹭了一会儿没用,它又开始拼命扒门了,爪子不断脑门板,一下接着一下,一点都不觉得累。一边挠门,一边可劲儿叫,吵得她头疼。
南絮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家猫这么火急火燎的。它就这么喜欢夏君岱?
她只觉得奇怪。其他人来她家,斑斑都不会这样的,规规矩矩地窝在角落里,比谁都安静。
薛晚晚就总说斑斑为猫冷漠,对谁都不上心。
如今看来,它只是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看它对夏君岱就这么热情。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地摁了会儿门铃,知道里面的人是故意不开门。他索性就不摁门铃了,改叫门了。
“南絮,我知道你在家,别当听不到。我找你有事,你先开门,咱两好好谈谈。”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必须坐下来好好聊聊。”
“你晚上泼了我一脸茶水,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把门打开,我保证不找你麻烦。”
……
南絮心狠到底,从头到尾都没开门。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悠哉悠哉,别提多享受了。
斑斑同志由最开始的满眼期待和兴奋,渐渐冷却,到最后彻底失望。
等门外终于没了声音,恢复安静。斑斑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门口。
小家伙扭着身体经过南絮身边,满满都是失落。
南絮喊住斑斑:“斑斑宝贝,早点睡。”
小可爱居然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冲她愤怒地喊了一声:“喵呜。”
南絮:“…………”
那么怨恨,充满怨念。
南絮忍不住怀疑人生了,这究竟是谁的猫?居然喜欢夏君岱胜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磨刀霍霍向夏院长,要开始屠龙辣!哈哈哈哈哈哈
第26章
第26坏
这些年南絮总是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只要白天心情不好, 亦或者受了刺激,到了晚上她就一定会被梦魇纠缠。
梦里总有个小娃娃一直追在她身后,甜甜地喊她“姐姐”……
一只橘猫乖巧地趴在窗台处,蓝色的眼睛亮得发光, 仿佛一团漩涡, 深不见底。
小娃娃, 女人, 橘猫, 画面来回切换。
梦境浮浮沉沉, 她置身其中, 几乎无力挣脱。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拽她, 要将她拽入无尽的深渊。
一夜梦魇不断, 南絮睡得并不安稳。
闹钟在上午八点准时响起。
她倏然睁眼, 眼皮子厚重得几乎撑不开。
梦魇纠缠,她明显感觉脑袋很重, 几乎都抬不起来。思绪更是混乱,昏昏沉沉的。
这些年她一直试图摆脱在这个噩梦, 也定期接受魏医生的心理治疗。可惜成效甚微, 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她靠在床头,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囫囵喝了两口水。然后静坐半晌,等意识慢慢恢复清明。
每天也就这个时间点她能够静静思考。
现代人的生活总是格外的忙碌,忙碌到我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每天一睁开双眼,就意味着新的战斗打响了,我们不得已被生活拽住拼命往前跑,从来就不曾停下来好好思考。
静坐,沉思变得难能可贵。
南絮以前一直不明白夏君岱为什么那样喜欢钓鱼。等到自己工作了, 每天疲于奔命,她才终于明白,他喜欢钓鱼只是喜欢静坐,沉思,放空自己。
一天之中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给家里的薄荷浇水。
浇完水,南絮就去给斑斑喂食。
取来饭盆,倒好猫粮,放到斑斑面前,招呼一声:“斑斑,快来吃饭了!”
没想到小家伙趴在窝里一动不动,就跟没看到一样。
平时只要南絮一给它喂食,小家伙别提多激动了,往她跟前使劲儿蹭,那叫一个热情,
而今天面对自己的口粮,它完全不为所动,对南絮也是爱答不理的,直接忽视了她的存在。
很显然这只喵星人还在生气。它非常记仇,还在怪她昨晚不给夏君岱开门。
南絮活了二十多年,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记仇的猫。一个晚上过去气都没消。
同样都是橘猫,都叫斑斑,她以前养的那只可就乖多了,特别好打点,从来不会闹脾气,耍小性子。不像这只猫,这么难伺候不说,还跟她闹脾气。
果然猫和猫也是相差甚远,没法比较的。
这是一只有自己想法的喵星人。
南絮伸手揉揉斑斑童孩的脑袋,轻声安抚:“好了斑斑,别生气了,吃饭要紧,你不吃饭,饿到了怎么办啊!”
她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一只猫计较。
没想到这只高贵冷艳的喵星人竟然吝啬地过分,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南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她。
南絮:“…………”
这架势像极了夏君岱那家伙。那人傲娇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一人一猫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不要太像。
她愤恨地想这只猫应该拿给夏君岱养,这两货实在是太契合了。他们要是待在一起,绝逼天下和谐,共建大同社会。
南絮本来就被夏君岱搅得心烦气躁的,偏自家的猫还要这么刺激自己,她委实气到了。
她板起脸色,冷冷地丢下话:“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老娘还不伺候了!”
说完她自顾去化妆了。
等她化好妆,换完衣服,准备出门上班,路过猫窝,特地去看了一眼斑斑的饭盆,还是满满一坨堆在那里,一动没动。
那孩子压根儿就没吃那些口粮。
呵,脾气还挺大!
也挺有骨气的!
看这架势是在跟她闹绝食,要冷战到底了。
南絮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还会跟一只猫冷战。想想都觉得神奇。
她把饭盆一拿,音色沉冷,“不吃就饿着!”
她倒是要看看这只猫能绝食到什么时候。她有的是耐心,她就跟它耗到底,看谁先求饶。她就不信在生存面前,骨气能大过自己的肚子。
斑斑撅着屁股,无声抗议。
南絮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浅绿色细跟凉鞋换上,背上包,出门上班。
门一拉开,南律师委实吓了一大跳。门口居然蜷缩着一只庞然大物——夏君岱那家伙刺喇喇地靠在墙角,双手抱臂,脑袋歪到一边墙壁上,睡得酣熟。
他还是穿着昨晚那身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没任何形象可言。
南絮忍不住心惊肉跳,这人为了找她报仇,未免也太舍得下血本了吧?居然蹲在她家门外蹲了一夜。
她承认自己吓到了。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他睡得熟,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软趴趴的大熊,憨态可掬。
她不禁压下嘴角,笑了起来。
她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准镜头,咔嚓一下拍了一张照片。
她得意地想不知道夏君岱的那群女友粉们看到这张照片会作何感想。她们应该怎么都想不到她们的夏院长还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吧?
一想到这点,南絮就忍不住想笑。
怕吵醒他,她硬生生给憋住了。
她提了提包带,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连高跟鞋都不敢踩出声。
***
夏君岱是被一个大妈叫醒的。
昨晚在南絮家门口守到很晚很晚,他没看手机,估计都有一两点。到了后半夜实在扛不住了就睡过去了。具体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都没熟。
他好像刚闭眼,没过多久就被人摇醒了。
咋一醒来,头顶声控灯光束刺眼,照得他眼仁生疼,本能地伸手去遮。
双眼朦胧微眯,一阵迷糊,完全不知自己置身何处。
记忆断层,一时之间蒙得不行。
大妈和蔼慈祥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近在咫尺,他不禁吓了一跳。
“小伙子,你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呀?”
好在大妈的声音听着亲切,不然夏君岱铁定会被吓个不轻。
“阿姨,您是?”他头重脚轻,僵硬地扭动两下脖子。
手疼,脚疼,腰疼,脖子疼,全身都疼。
张姨抬手指指门牌,轻言轻语,“我是这家的保姆。”
夏君岱这才认出这是照顾南絮饮食起居的张姨。
他垂眸看一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毫无怨念,南絮已经走了。
他睡得太死了,南絮走了他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南絮这丫头是真狠,生生关了他一夜。他叫门不算,就连斑斑求情都没用。
这样被人叫醒,夏君岱只觉得丢人。
他麻溜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替自己解释:“昨晚喝多了,门都没认对,我说怎么一直打不开门。”
张姨一听没半点怀疑,柔声说:“你们年轻人还是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呀!”
夏君岱点头如捣蒜,“以后不敢喝了。”
——
夏君岱赶着去上班,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医院。
纪岑难得看到好友这么邋遢,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上班。
不止如此,整个人还没什么精神,像是一夜没睡。
“你昨晚干嘛去了,做贼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