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笑起来,护犊子心切:你没事少逗她。
等到达学校宿舍楼下,程景和熄了火,“真不用上去帮你?”此时周边不乏都是来接学生回家的私家车。
“不用,我很快,就一个行李箱。”因为是本地人,宣佳楹的行李自然没多少,考试前她便利索的收拾好提下了楼,现在只需去大门口的宿管处领回去就好。
前后不过五分钟,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上车系安全带,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并且有些小得意道:“我说吧,很快!”
是很快。程景和不置可否,询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是直接回家,还是去他的住所坐会。说到这里,他又接了句:“我可是下了飞机就直奔你这了。”实则是在暗示她,还想和她多相处段时光。
而她,装傻充愣本事一流,演戏的本事也是一流,双目如小鹿般无辜道:“那我直接回家吧,你太辛苦了,我就不叨扰你休息了。”
前方的道路早就不是回她家的路了,宣佳楹怎会看不出来?程景和无奈:“你就气我吧。”
宣佳楹左手搁在他们之间的扶手上,身子靠近他的方向,仔细端详他片刻,男人的脸上除了无可奈何外,纵容意味更多。她恍惚片刻,心中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被人宠溺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她将她的想法真心实意的说与他听,她说,程景和,你太好了,我会得寸进尺。
他的回答是,那再好不过。得寸进尺,她得一寸,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就深一尺。多好。
宣佳楹不得不承认,比花言巧语更让人心动的,是程景和对她说情话。信手拈来,但从不刻意。
他们如同这世间的万千情侣一样,从下车便一起牵着手,一路从地下停车场坐上电梯通往他家。
他们进了门就开始亲吻对方,迫不及待,好像要把这半月落下的温存悉数补上。客厅的遮光窗帘紧闭,昏暗中感官放大,她紧贴他像一条离不开水的鱼,又化身柔软的藤花依附他,叫他甘之如饴。
她被他抱起,双腿自然盘上他劲瘦的腰间。宣佳楹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后面的吻逐渐发狠,有些许让她招架不住。她被亲累了,脱了力如同一只考拉,脸颊埋进他颈间随着他的走动轻蹭,气息灼热,极尽撩人。
她闭上眼,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他却将她放倒在沙发中便没了下一步动作,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只是不断的亲吻她,从额头到鼻尖,再来到她似花瓣的唇,轻触,最后紧紧抱住她,喘息。
意识到他们今天就停在这里的时候,一颗紧张收缩的心稍稍落地,佳楹现在的姿势是半躺着,没过一会就坚持不住,“程景和,我胳膊酸。”
他直起身拉起她,两人并肩靠回沙发中。想到刚才的吻好像有一瞬间的暴戾,即使被隐藏的很好,用心体会依然能感受的到。
她转过身盘起右腿搭在沙发上正对他,双手撑在他的腿上,质问道:“程景和,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男人闭着眼,手背搭在眼睛上,神色是有些疲惫的。一直以来都没有良好的睡眠,再加之前段时间好友转给他的一段短视频,画面里的年轻男女并排坐在一起,男生脸色柔和可以称得上是含情脉脉,女生转头面对着男生。饶是光线昏暗,也仍旧看得出男俊女靓,一如无数登对的情侣。
好友甚至还截了底下的评论,羡慕有之,赞美有之,说般配的也有,其中一条是“他俩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可是校园出了名的学霸情侣”。好友问他怎么回事啊,这上面的女生是佳楹吗?
怎么不是呢。程景和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揉着眉心,很不想承认这些天因为这个模棱两可的视频和那条爆料的评论,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按理说,本不应该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去吃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前男友的飞醋。但仅仅想起他们坐在一起的画面,心脏就会滞闷的像是被一只手在无形中狠狠的拉扯,反复□□。
那之后的每一次通话,都让他处在一个心不在焉的状态中。而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使他在异国他乡难熬了十几天,那时的她甚至还天真的以为是他在那里工作不顺,便不停想方设法说些笑话逗他开心。也因此,他急切想飞回来的心才稍许缓和。不至于让他做出为了爱情而搁置工作回国的傻事。
程景和情愿让她误以为他只是太累。他缓慢睁开眼,眼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伸手搂了搂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半开玩笑说:“嗯,因为你总是跟我唱反调啊。”
“啊?”这是宣佳楹没有想到的,她戳戳他侧脸上酒窝所在的位置,“也没有老是和你唱反调吧。”
“要不要我给你数数看。”程景和忍俊不禁。
宣佳楹又认真端视他片刻,直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玩味,反应过来他在跟她说笑呢。她便变得大胆起来,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呈到程景和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程景和的心眼。”她故意伸过去,要他仔细看她两指尖算不上空隙的缝隙。
“嗯,”程景和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把玩,十分同意的颔首,大方承认:“我的心眼就是这么小。”
手指被他一根一根来回轻捏,男人脸色疲倦,唇色是不自然的白。宣佳楹的心蓦地被揪住,这模样着实让她心疼,她软下来倒进他怀里,“程景和,你去休息会吧,我不吵你。”
难得有个独处的机会程景和不想就这么浪费,但架不住她坚持,被她纤瘦的身子硬拉着往卧室去了。
他醒来时,四周陷入无边黑暗,怀里空荡。手下意识往边上伸,却摸了个空。他从床上坐起来,脸埋进手掌,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又回到了纽约的每一个冷清的夜。
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忽明忽暗,是有人在走动。打开门便看到了她,刚好将拿到的外卖一一打开来呈放到桌上。见是他,她的眼睛亮起,手上还维持着要掰开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他听见“啪嗒”一声,筷子分开,她开心的叫他:“程景和。”
她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烦恼,胶原蛋白充沛的脸明媚动人,那里好像有温暖的阳光,柔和的弯月,藏在云层里的星,一切美好的无法处在同一个镜头下的事物,异常完美的融合在了她身上。
“点了些什么?”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小鸡炖蘑菇,蒜茸茄子,鱼香肉丝。”她用筷子虚指了指桌上的菜,为他介绍了一遍。
程景和这才瞧见她卷起的袖口下,露出来的一截细白的胳膊上有褐红的掐痕,触目惊心程度不亚于惨遭凌虐。他的眼神瞬间冷下,动作轻柔,拉过她的胳膊皱着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啊,你说这个”她倒是毫不在意,缩了缩手说:“是考试太困,想着让自己头脑清醒点,才下了狠手。”相比起白天,痕迹已经淡了许多。
这个理由让人意想不到。但也松了口气。在她没回答之前,他差点以为她这是在学校受了欺负。
“昨晚没睡好吗?”说着就起身去到客厅。
“对啊,因为知道你要回来,所以高兴的一晚没睡。”她回身,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男人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白色药箱,弓着身,手在里面翻找了两下。
而后终于找到一支药膏,合上药箱盖,慢条斯理朝她走过来。
有掐痕的是右手,他动作轻柔的为她涂抹药膏。尽管如此,她的左手也是行动自如,夹过一块肉尝了尝,再夹过一块送到他嘴边。
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的左手上停顿两秒,她洋洋得意的笑起来,晃动着左手的筷子问他:“我是不是很厉害?”两只手,无论写字还是吃饭,都切换自如。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然而在程景和面前,她幼稚的像个小孩,无时无刻不想从他那讨糖吃。
“厉害,我都做不到。”他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一边仔仔细细的为她上药,一边佯装佩服的恭维道。
宣佳楹的暑假以嘹亮的蝉鸣和拍《上岛》青春杂志的模特图拉开帷幕,当她的室友们舒舒服服躺在空调房里吃雪糕,并且毫无人性的向她发来贺电的时候,她正穿着JK在学校操场拍写真。
哪想一行人刚结束准备打道回府,路上碰到了同来采风的《Milk Memo》杂志,两家在同一幢写字楼的同一个楼层,闲杂期间经常互相串门,人也都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Milk Memo的摄影师瞧见宣佳楹就好像发现了块宝,连掏名片的动作都比往常快了两秒,他迅速朝她来了遍自我介绍,末了,光明正大的当着上岛的摄影师小陶的面挖墙脚,“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合作一期?如果满意,咱们还可以长期合作。”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小陶挥舞起自己的拳头做了个假动作,和他们插科打诨道:“去去去,咱家这位近几月的档期都排满了。”
“没事儿,有空咱还可以私下约拍。”Milk Memo摄影师紧追不舍。
“约拍也轮不着你,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小陶不依,扛着相机就要上去掰头。两家的摄影师不知怎么的就在操场上开启了一段“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猫抓老鼠戏码。
此时的宣佳楹手上撑着一把太阳伞,整个人热的快要融化。
小陶的助理用来时路边发到的广告扇给她扇风,眯起眼看两人撒欢越跑越远的身影,小助理当场爆了声粗口,“他俩上辈子是吕洞宾和狗吧。”而一旁的佳楹已经热到犯迷糊,居然在脑中纠结着小陶应该是狗还是吕洞宾。
经强烈日光的照耀下,透过如潮水般浮动的空气,佳楹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直到身高腿长的男人来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伞为她举高,她怔然,一旁的小助理亦是惊讶的张开了嘴。
前者是被他的出现惊喜的措手不及,后者是在惊叹原来佳楹有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还和她说忙得不可脱身来着。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他一和手底下的人承诺说年终奖会翻倍,他们就像打了鸡血般干劲十足,速度效率更是比平时快出不少,甚至还给出了ABC版方案仅供他参考。不过作为老板的他还是更喜欢看最后结果而不是选择,所以在他们商讨出个最终方案前,决定空出一段时间来找她。
助理极有眼色的将位置挪出来给了这位男士,礼貌道别后,背着背包与《Milk Memo》的小伙伴们一同去追把她忘在百米之外的“吕洞宾和狗”了。
晚上还要补一个晚间镜头作为《上岛》这一期的周边明信片,地点是约在月湖的茶楼边。宣佳楹拍摄完成后向程景和所等待的方向走去是起初他们相遇的那张八仙桌。
彼时的他已经品完半盏茶,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中场休息跳广场舞的阿姨,宣佳楹走到时,对方正用她的绸舞扇殷勤的给程景和扇风,边扇还边不忘推销自己的侄女:“小伙子还没对象吧,啊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啦。我有个小侄女老好了,不但人漂亮啊,还知书达理的哟,阿姨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跳广场舞的阿姨仿佛天生就自来熟般,热情程度连一向对待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程景和也差点招架不住。他朝宣佳楹投去求救的眼神,礼貌回绝:“阿姨,我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啊,”热情阿姨犹豫了下,眼前这小伙子条件绝对不要太好,还是不想就那么轻易放弃。
宣佳楹在不远处看戏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过去,人未到声却先到了,坏心眼的唤道:“老公”
第22章 春风不改月湖 “佳楹,你知道‘劫后余
被突然出现的姑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要给程景和介绍对象的阿姨瞧了眼来人纯白的衬衫,胸口扎了一个领结,下身搭配的是一条浅绿色的格子短裙。
这姑娘怎么瞧都是个高中生的模样, 却在大庭广众下没脸没皮的叫人家“老公”, 也不嫌臊的慌。阿姨上下打量着她,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小姑娘,你高中还没毕业吧, 不好乱叫人的噢。”
宣佳楹不甚在意的在程景和旁边坐下,拿过他那杯刚添满的茶, 旁若无人喝了起来。
他们相处以来早就默契十足,程景和在外人面前当然是袒护自家女朋友的,所以扯起谎来一点不打草稿, “可以这么叫我,她是我未婚妻, 家里已经商量好打算下个月领证。”
稀奇事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阿姨望望佳楹又看看程景和,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这儿吃了闭门羹,面上霎时间有些挂不住, 不再多说, 挥着她那把火红的绸舞扇愤愤离开。
宣佳楹不禁竖起大拇指,某人说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真诚的态度让她这个当事人也差一点信以为真。
而下一秒, 她的手就被他牵过去,男人慢条斯理的与她十指相扣,“佳楹, 那称呼不好随意乱叫。”
她刚才也是因为看到他这么抢手,才冲动的蹦出了那个词。平日里两人相处,她哪好意思那么唤他,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动了动,“你刚才不也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妻了不是?”
他心情明朗的笑起来,俯首一吻,唇蹭在她发间,短暂一下就离去,头发被他揉乱,“那我得先好好准备,改天登门拜访一下。”
“做什么?”
“提亲啊。”
这天晚上佳楹借口外出拍摄太晚寄住在朋友家,阿婆没有怀疑的就同意了。她跟他回了住处,夜深时两人相拥,景和差点情难自已。不免轻声哀叹,这算不算痛并快乐。
到了后半夜,佳楹怎么也睡不着,窝在他的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似鼓点一下一下,总是激奋人心的。
她开始和他讲述童年,她好像从未和他说过她以前的事,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今晚他的那句“登门拜访”提醒了她,哪怕只是一句玩笑话,待到夜深人静情绪翻涌,她还是忍不住和他诉说。
寂静的房里是女孩轻如尘埃的嗓音,她说她已经忘了父爱母爱是什么感觉,也忘了自己还有父母。小时候对父母横眉冷对的她,又何曾不渴望他们的爱。她又和他说起她的阿婆,为了这个家牺牲太多太多,以后要换她来照顾她。
程景和从小生长在众星捧月的环境里,是传说中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他人惨淡的遭遇而感同身受。“感同身受”这个词太过于郑重。但丝毫不妨碍他心疼起怀里的女孩,当她用尽力气抱紧他,吻他,颤抖着说程景和,你不用对我太好,现在这样就已经够了。他的心中涌起苦涩。她也会害怕突然有一天他对她的好都成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