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的母亲甘孝容女士手挽当红小鲜肉进入会场,对方的年龄左右不过与佳楹同岁,他们在会场你侬我侬,旁若无人的亲密对于她来说有如当头一棒。甘孝容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悄无声息来到了她身侧。
“我说呢,第一眼看见佳楹就感觉十分眼熟,原来美女都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杂志社的总编明里是在说佳楹,其实是变着法的夸甘孝容。
要不怎么说她们是母女呢,站在一起总有那么七八分像。可那又怎样,在场的怎么也不会将她俩的关系联系在一起。
甘孝容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与总编碰杯。
小鲜肉幸运的抽中了二等奖,主持人热烈邀请上台领奖。送走总编,甘孝容明媚鼓掌,眼睛自始至终望着台上,很是宠爱。然而一开口就与宣佳楹道出了个坏消息:“我和你爸在月初离婚了。”轻松的口吻仿佛在说自己今天涂了一个什么颜色的口红色号一样随意。
他们离婚是早晚的事,宣佳楹对此还算淡定,用陈述事实的口吻点头道:“所以,你就找了一个可以当你儿子的小白脸做男朋友。”语言化作一把利刃,它可以是任何人的武器,也可以毫不留情刺向自己的至亲。哪怕她已极力克制。
小鲜肉领到奖后,欢欣雀跃的朝甘孝容挥了挥手,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他,要他说说获奖感言。
“有何不可?”甘孝容宠溺的给台上的男孩一个飞吻,年过四十依然年轻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笑着给予回应,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荒唐之处,“我出钱他出力,等价交换,你情我愿。”
好一个“等价交换,你情我愿”。真是可笑至极。可宣佳楹不得不承认,她的骨子和血液里也流淌了他们的利己主义的冷血性情。
“不要用这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我,”甘孝容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被她避开。她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膀说道:“你的老爹才是有本事,温柔乡里夜夜笙歌。我跟他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从她记事起,他们就已经是这德行了,在一众邻居口中可谓臭名远昭。宣佳楹也因此在校园里受到了不少冷眼和暴力,那段时间如同噩梦。可她是宣佳楹,她有精明的头脑、优异的成绩和人人羡艳的脸蛋,光这几样就足够给她资本撑起一片天,同那些暴力她的人抗争。
抗争过后,就是曙光。而“宣佳楹”这个名字,与此同时也被贴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她启唇讽刺:“你们半斤八两吧,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后半场宣佳楹还是因为她的出现心情降到了最低点,以至于每个到她面前敬酒的,她都来者不拒,好似破罐子破摔。
晚会结束经过一楼,惊奇的发现里面竟是个桌球馆。望着白炽灯下挥舞球杆的人群,不自觉手痒痒了起来,顺便又忆起了程景和教她桌球的那个夜晚。心上有一处被轻易触动,嘴角抑制不住扬起了笑,想着要找个机会向他坦白她实际是会打桌球的。
不知他听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会不会因为她的欺骗而暴跳如雷?她不由地担忧起来。
如何找个合适的契机说明,才能让景和不生气?佳楹瞬间犯了难。
而就在她找到张空桌,拿出球杆准备自己开一局时,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跟她抢桌子。酒意上头,又是在一个全是陌生人无人认识她的场景下,她的态度自然就放飞自我了些,狂妄的说:“来一局,谁赢就是谁的。”
但没想到对方如此输不起,输了一局嚷嚷着要什么三局两胜。佳楹冷笑。
接下来的发展走向就是景和进入球馆看到的一幕,这才是他的女孩,骄纵自信,漂亮无人可比,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
喝了点酒的佳楹困意上涌,任由景和抱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颊,带着点婴儿的幼态。礼服的领口偏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美好胸线。他替她掖好杯子,起身打算去到浴室洗漱,却被她不经意拉住手,不让走。连睡着都喊着他的名字,很是亲昵景和,景和。一声又一声的嘟囔,搅乱了他的心湖。
他回身坐在她身侧,任由她拉着手,水润的唇一张一合,景和弯腰凑近,就听她无意识地呢喃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景和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俯身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可一个吻又怎么够,她日日夜夜牵动着他的心神,今天又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在他面前的她一直都是乖巧大方,柔软坚韧,今晚展现出的另一面让他恍然明白过来,她就应当是那样的。
迷迷糊糊间,宣佳楹感觉自己的唇上好像有什么在啃咬,艰难的睁眼是景和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她困极了,脑袋后缩躲藏了一下,以为是在做梦。今晚的一切应该都是梦,包括她的母亲,以及在球馆时景和的那张深沉下去的脸。
希望都是梦。眼皮挣扎了一番,又有酒精作用在作祟,她大胆伸手抱住他,将他当做人形抱枕,呼呼大睡过去。
没有控制住渴望反倒把自己惹得一身火的景和,无奈被她抱着,哭笑不得。他在她身上靠了一会,等她再一次熟睡过后,小心翼翼拿开她搭在他身上的手。硕大的玻璃窗外,高楼大厦上的电子屏幕以绚丽烟花为背景,一秒秒倒数。
321
满世界都充盈着人们的喜悦,终于心心念念迎来了新的一年。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年,她都会无忧无虑,万事顺遂。
翌日在程景和怀里悠悠转醒的某人,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中梦,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腰,又捏捏他的胳膊。
很真实。
程景和没想到她一醒来就是对他一通乱摸,寻到她胡作非为的手按住,咬着牙吓唬她:“你不知道男人在早上是最敏感的?”
到此,宣佳楹确定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当即就颇为心虚的在他怀中装起了鸵鸟,一动不动。
程景和困意太浓,抱着她继续睡。
她回忆起昨晚,后面两人回了房后她就睡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因此更生气?
就这样战战兢兢陪他睡到了九点,期间翻身数次,惹得他不得不抬手拍了拍她轰她走人:“睡不着就起床吧。”
好像是生气了吧,他都不想和她一起睡了。她不依,手脚并用的像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抱紧他撒娇:“不要。”
程景和无奈:“你这样,我没有办法睡了。”
宣佳楹的额头抵在他下颚处,抬起头无辜问:“那我们做点别的?”
话音落下,昏暗的房间寂静一秒,男人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双漆黑的眼逐渐清明,凝视她:“你说什么?”
“你说睡不着的呀,那我说做点别的有什么不对吗?”她的头发铺散在枕头里乱糟糟,但一张脸蛋仍旧漂亮不可方物,偏偏用着最纯情的表情说着引人遐想的话语。
男人打量她两秒,从她身上下来,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宣佳楹从床上坐起来,不解的看着紧闭的磨砂门。怎么感觉好像更生气了,是她的错觉吗?
还没有自我怀疑完,浴室的磨砂门又打开,他好似改变了主意朝她走来,拦腰抱起她进到里面,“你说得对,我们做点别的。”
一早上就在他身上点火,点了火岂有不灭的道理。至于如何灭火,理应是要这始作俑者来解决了。
进到浴室的宣佳楹从起初的懵懂,再到明白过后的了然,想逃已经来不及,只能抱着某人欲哭无泪啊欲哭无泪。她说的“做点别的事”,不是这个事呀!
为弥补景和连夜赶来陪她过跨年夜,而她却不通情达理的睡死了过去的失误,她自告奋勇提出为景和做首都一日游的导游。事实上,这一天是景和陪着她在瞎逛了。
等到了晚上景和带她参加与临沂集团夫妇做东的晚餐,并且两个boss旁若无人的谈起公事后,宣佳楹深感自己被男朋友套路了,还是自己乐呵呵的往陷阱里跳的那种。原来他来这一趟办公是主,陪她跨年是辅。
回到酒店房间的她捶胸顿足,踩到床榻上气呼呼大骂他“阴险!狡诈!”亏她还在自责悔恨中沉浸了一天。这时候,她是不会承认自己白天逛景点、游乐园时的心情有多么愉悦激动的。
程景和一时乐不可支,想到在山上他教她打桌球的那晚,也算是成功扳回了一局?
他笑:“佳楹,彼此彼此。”
宣佳楹顿时就明白过来他的这句话是何意思,呵,这个男人真幼稚!
虽然但是的确是她理亏在先。
可吵架讲究的是一个气势,她双手抱胸俯视他一眼,当即别过头冷哼一声,不甘示弱。
却不料程景和的一句话立马叫她笑弯了腰“哟,这小白眼翻得可真漂亮。”惊讶的语气词一个不落,上扬的语调也很到位。
佳楹今天才知道一向一本正经的程先生,原来还有冷幽默的一面,破功就在一瞬间,抬手捶了他一下,正色道:“程景和,我们在吵架!”
他非但没有这个意识,还对她上下其手。拦腰抱了她下床,自己坐到床上,将她安置到腿上,俯首亲了亲她唇角:“嗯,你吵你的,我亲我的。”
到此,这场过家家式的吵架明面上是以佳楹的气势取胜,实则最后把人吃抹干净的程先生才是最后赢家。
从首都回到南江的不久之后,佳楹考完试迎来了寒假。程景和前往学校,她的三位室友不怕生的上前来,沈窈揽着佳楹的肩膀打趣,“终于又见到师哥了,今生死而无憾。”
程景和向她们颔首,闻言很是好脾气的笑起来,“在学校多谢你们照顾佳楹,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不知是谁大胆说了一句“择日不如撞日”,程景和一愣,复又笑开:“如果你们都有空,今天也可以。”
看着男人推着佳楹的行李箱走在前头带路去往停车场,沈窈歪倒在佳楹肩膀:“彬彬有礼,如沐春风,佳楹,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说什么呢,”玊潆一掌拍上她后背,“我们佳楹也是很优秀的,谁拯救谁还说不定呢。”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她们在她边上打闹,宣佳楹被她们带着走,望着程景和的背影出神,是啊,她何其有幸遇见他,在她平淡无奇的人生里。
宣佳楹放寒假的第一天,就被阿婆催促着收拾行李,她们要回老宅去。还有七日是阿公的忌日。
老宅在南江的北郊,她回去后也就预示着寒假里她和景和的会面次数减少。佳楹心疼他来回开车的路程要花上一小时,遂狠下心道:你可千万别来,来了我可不见你喔。
两人每晚视频通话,这天佳楹正在房间里眉飞色舞的与他讲述隔壁张婆婆家的小黑下了一窝小黑仔,话讲到一半,房门推开,佳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下了手机屏幕。
阿婆只是上来给她送盘水果,见到她如此紧张,不免疑惑道:“小心肝啊是谈男旁友啦?”
通话还没挂断,佳楹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她支支吾吾“啊”了一声。
瞧她这一脸无措又不会撒谎的表情,十有八九就是了,阿婆了然:“啊是小炀?我看这男小孩不错的,长得漂亮,人也老灵个。”
“不是啦,”佳楹无奈,不知道景和听到了没有。
待阿婆走后,她重新拿起手机,介时男人已经将手机放到一边,翻着手上的书本。
宣佳楹叫他,他懒洋洋的回过头,似乎兴致不高。
“你都听到了?”佳楹问他。
“嗯,”程景和同为南江人,自然也是在吴侬软语的熏陶中长大,标准的咬字发音,启唇唤她:“小心肝。”他记起上次带她回家,奶奶也是这么笑意盈盈的喊她的。
他说话时电流通过耳机仿佛传遍四肢百骸,宣佳楹的耳朵红了,他又撩她。
她气急败坏的娇嗔:“你干嘛!”
“呵,”他笑起来,嗓音莫名带上了缱绻,“大家全这么叫你,还不允许我叫一声了,小心肝。”
以上这句也是用吴侬软语说出来的,配上他磁性的嗓音,简直要命。
宣佳楹从不觉得有男人说方言能说的如此好听,怪让人受不了,低下声音软软糯糯回了一句:“程先生,侬老搓气哦。”
惹得对方一阵发自内心的笑,逗起她来也是不遗余力。
阿公忌日那天,阿婆亲手烧了一桌好菜。阿婆信基督,所以烧纸钱那一系列祭奠亲人的步骤替换成了祷告。
昨天夜里佳楹忘记关窗,身子受凉,到今早醒来喉咙难受程度一点不亚于吞了刀片,每做一下吞咽的动作都似在受刑。到了夜晚咳嗽流鼻涕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这天景和听出了她声音不对,皱眉问:“怎么感冒了,吃药了吗?”
“吃了,还喝了很多水。”因为鼻子堵塞,佳楹鼻音浓重。她没把感冒当回事,兴致冲冲拐了个弯道:“马上就要过年了。”
“嗯,”程景和猜她话中有话,“你想表达什么?”
“我有一个小心愿。”佳楹捧着纸巾捂住自己的鼻子,小口小口张嘴呼吸。
程景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就听她接下去说:“我今天又看见阿婆打开阿公留给她的信箱了。”
阿公离开多年,当年写的信阿婆至今也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那么多封,每次打开阅读时的心境都不一样。
“阿公给阿婆写了好多信,”佳楹羞涩,向来大方坦然的她难得扭捏了一回,“你懂了吗?”
她想要封情书,要程景和写给她。可这么直接说与他听,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哪有人主动向别人要情书的。
她的双眼亮晶晶,期待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他长长“哦”一声,后仰靠上椅背,含笑问:“懂什么?”
他们如此心灵相通,他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他这是在不懂装懂呢,两人之间的那点隐秘的小情趣又被他勾起。
佳楹气得往镜头上吹气,想把他吹走,“算了!不懂就不懂!”
也是在隔天午后,姜倪被派遣上楼喊表哥吃饭。书房房门敞开,男人背脊挺直,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被难的抓耳挠腮,就连有人站到了他身后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