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曦饰演的乔洋洋刻薄的母亲分明还是个反派人物，因为最初没确定下来人选，凌伊南发出公告之后，前来试镜的演员可都很有两把刷子。
凌伊南一番精打细算，定下来的都不算是炙手可热的演员，有那么一两部代表作，说起角色来都有所耳闻，说起演员本人却都让人有些迷糊。
符歆看过去，虽然不说，心里面确实忍不住点点头。
现在就看还没来的特约出演的男演员了。
按照演员表拍下来，还应该有个房东太太的孙女的角色，金海菡索性也肥水不流外人田了，让十八不到的杜欣欣来演这个少女，她那点戏份还不需要过来参加剧本围读，自然是让人乖乖去补习了。
金海菡正和这两位演员寒暄着，那边特约出演的林怀远湿漉漉地走进来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外头的车道那可真叫一个堵啊。”林怀远把自己因为下雨打湿的头发往后一扬，露出饱满的额头。
金海菡在脑子里饶了一转自己认了个熟脸的演员，硬生生没有想起来有这么一位演员。
“我姓林，叫林怀远，之前是在剧院演戏的话剧演员”林怀远看站在主位上的金海菡诧异的目光，连忙自我介绍道。
哦，难怪了。
金海集团的产业范围不涉及话剧剧院相关，她对话剧演员也的确很难眼熟。
金海菡点点头让人坐下了，符歆也坐在了凌伊南的对面。人都到齐了，理所当然地也就开始轮流进行剧本的围读。
“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金海菡，之前曾经担任过‘银河战士’的导演。”金海菡首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顺着符歆也提了提自己的编剧经历。
对于这个流程已经非常熟稔的凌伊南首先开始介绍自己的角色：“我在剧中饰演乔洋洋，一个从小就被母亲朝着明星培养的女演员，因为一次绯闻的恶意传播而跌下神坛。”
凌伊南是最早拿到剧本的，对这个电影势在必得的她研究得也充分透彻，谈起来也似乎很有那么点道理。
符歆在凌伊南看不着的时候松了口气。
凌伊南对“乔洋洋”这个角色的认知虽然不算多深，但至少将角色的生平历程都有所假想和把握，比她预料之中地要更加贴合一点，只要能够把她的理解演出来，这个角色拉垮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姜若虹和吴曦更是现场就和凌伊南对起了台词，话剧和越剧这种现场表演的经历让两位演员的台词功底都是数一数二的厉害。
符歆忍不住和身边的金海菡对视了一眼。
头一遭感觉自己进入了真正正规的剧组里面。
但……最大的问题是，凌伊南挑选的演员实在是太好了，好得她的台词相形见绌。
“你凭什么在网上这么说！这是撒谎！这是诬蔑！”凌伊南一张口，用力地说着情绪激烈的台词，脖子青筋毕露，情绪饱满充分。
可对面的林怀远开口，坦然自若的台词竟然隐隐有压制了之前凌伊南迸发的台词的感觉。
“那你又是凭什么来质问我呢？捕风捉影的事情，你就觉得我是罪魁祸首，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栽赃呢？”
符歆皱着眉头，心里面正在踌躇。
她来之前可是被好好教育过了，在这剧组里说话可不能跟在她们那些熟人班子一样，讲起话来肆无忌惮。
凌伊南的台词不够好，也总是甲方。
是要留面子的。
“呼——”凌伊南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连忙喊了停，摇了摇头，“是我的问题，看来以前在学校的功底还是不能够落下了啊。”
“对的，乔洋洋是整部剧的中心，肯定不能够弱下来的。台词要是弱了，表演的时候也会压戏，到时候镜头出来不好看的。”符歆一听凌伊南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忙不迭地就想要把刚才自己的看法输出出来。
金海菡心里面叹了口气，连忙想着找补。
凌伊南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拍摄的戏一部接着一部，但好像演的戏千篇一律，演的角色也没有什么可以挖掘的深度，演着演着成了大家口中的明星而非演员，在盘点好角色的时候也轮不上到底是为什么了。
可眼下剧组的环境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无法掌握的剧组，多得是。为了业绩慌慌张张赶进度的剧组，更多得是。
“那今天就麻烦大家陪我继续磨剧本了。”凌伊南把荧光笔从笔袋里拿出来，仔细地开始研究起剧本。
等大半本剧本顺下来，天色都快暗透了。
无垠的紫色挂在被雨洗得格外透彻的天空上，从窗户往外望去，连成片的云被自己遮挡住的阳光照出梦幻般的色彩。
中午随意扒拉的几口快餐已经被进入了工作状态的剧务人员带走了，凌伊南抻了抻胳膊，抬头一瞧，都已经快要到七点了。
“是我耽误大家进度了，今天我请大家吃饭。”凌伊南挥了挥手，豪迈地说道。
“这可不是耽误，这叫优化。”符歆难得说了一句让金海菡没有提心吊胆的话。
凌伊南也弯弯眉眼笑了笑：“那咱们这优化的剧，是不是也能成为一部受到观众欢迎的戏？”
“那是当然的事情。”
第66章
新戏开机, 最忙碌的不是金海菡这位导演，而是主演兼制片人凌伊南。
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得她操持，投资、剧务甚至是美工道具, 她都掺和了一脚, 力求尽善尽美。
开机仪式被布置得格外周全, 甚至还放了两只烤乳猪, 由于今天要拍摄的戏是在一条北城的老胡同里，开机仪式索性就在租下来的那间老四合院办了。
烤乳猪的香气扑鼻, 整个院子的工作人员都能够闻得到，连符歆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刚刚吃的午餐盒饭实在是没有什么作用。
庆祝的横幅被撤了下去, 正式的拍摄就算是要开始了。
整部戏都是围绕着凌伊南拍摄的，所以他们甚至没有分成A、B组，只用一个摄制组拍摄。
由于是第一场戏，为了好兆头和开门红，选择的戏份肯定不能够是情绪激烈的对抗戏，金海菡琢磨了许久，才定下来拍摄刚刚从神坛上跌下来的大明星乔洋洋拖着行李箱到姜若虹饰演的房东太太那儿看房子。
房东太太这个角色的年龄感要比姜若虹更加明显, 是个典型的上了年岁的居委会大妈，特地染成花白的头发让姜若虹的年岁看着比实际的要大上五六岁。
“来看房的？”房东太太问道，妆容让她看上去比本来的样子要刻薄许多。
戴着偌大的帽子，脸上挎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 下半张脸还被遮挡在黑口罩里面, 穿着一身黑风衣的乔洋洋点点头。
房东太太狐疑地目光在这位看房人身上打量一遭，她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去拿钥匙。
“我跟你去拿钥匙吧。”乔洋洋想了想自己之前被围追堵截的批判地待遇，第一时间拒绝呆在任何公众场合。
房东太太打了个哆嗦。
她警惕地看着乔洋洋, 打量的目光徘徊了一转：“这就不必了，我老人家拿把要是都拿不动吗？”
这家伙，有问题。
房东太太以自己老居委会主任的一双厉眼发誓，这说不定就是什么在逃犯罪团伙成员。
“我就是想进去坐会儿，一会儿就出来。”乔洋洋试探地说道。
“这不成，那可是我家里，怎么能让你进去。”
完蛋，这是发现她人人喊打的身份了？
乔洋洋一惊，蹭地站直了。
“那我也不能在这干站着，你们房东就是这么个态度？”
“你可是不讲道理了，我就是进去拿个钥匙，你怎么非要进来看呢？”
房东太太坚守立场，寸步不让。
“我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你把我晾在这里算是什么？”
大明星当惯了的乔洋洋气得不行，自认为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这收租的房东大妈也能够对自己吆五喝六了。
公众人物——
房东太太退了一步，这还是上过法制频道的大鱼啊！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乔洋洋自认为自己是被发现了身份，房东太太误以为这是在逃嫌疑犯。
两方在自己理解的世界里疯狂试探，最后还是以技高一筹的房东太太的胜利作为了结束。
略胜一筹的房东太太松了口气，深觉现在的嫌疑犯深藏不漏，第一时间稳住乔洋洋，凭借着“这钥匙又不是放在外边客厅里面，不能领你进屋里”的理由顺顺当当地走进了屋子。
乔洋洋信以为真，在门口等着。
镜头一点点从翘首以盼，又左顾右盼做贼似得乔洋洋身上拉开，慢吞吞地顺着铺设好的镜头轨道朝着屋里面进去。
春日胡同的细节满满地填塞在镜头里，栽种在院坝墙角的月季花舒展着花骨朵儿，打着蒲扇坐在树下下棋的老头儿一个将军手舞足蹈地庆贺起来，刚刚放学的低年级小学生一溜烟地窜进胡同里。
画面一转，进了屋子。
房东太太正拿着手机，慌慌张张地和派出所的警察在对话。
“对，就是月季胡同三零六。我见过的人比你们吃过的盐都多，就那样子——”房东太太手舞足蹈地说着话，明明对面的人看也看不见，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模仿乔洋洋整个人被遮挡得严实实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房东太太下了结论，无辜的乔洋洋就这么又被迫走了一遭派出所。
“卡——”金海菡强忍着为了不妨碍传统第一镜一条过的习惯，等着该演的内容都演完了才喊了停。
可就是旁边掌镜的樊芹都能够看得出来，凌伊南的戏完全被姜若虹给压住了。
看来凌伊南虽然是把剧组里的事情都妥帖地安排了，唯独问题最大的演技在这短暂的准备时间里难以突破。
凌伊南把大帽子摘了下来，旁边的助理小跑着过来给她罩上厚实的羽绒服。
拍摄的季节可不是春天，北城冬天的风呼啸着，冻得人瑟瑟发抖，凌伊南穿的一件风衣里贴了三四张暖宝宝都打不住。
她呼出了一口气。
白蒙蒙的水汽在萧瑟的风里飘散了。
凌伊南虽然这些年里面并没有特别磨砺演技，但是这么多部剧本接下来，自己对戏的好坏也有了衡量。
她少有像今天一样感觉到了压力。
——在电视剧的拍摄当中，总有许多办法能够协调过来，位置、灯光、台词，还有滤镜。
这些手段却很难用到大银幕上。
花费大几十进了剧院的观众可不是来看磨皮效果加美颜滤镜的画面的。
金海菡走了过来，凌伊南下意识地把脑袋埋进了羽绒服领口的一圈绒毛里。
“我们之后再重新拍刚刚的片段吧，我感觉之前这段剧情可能还是要前面的情绪铺垫好了再来。”金海菡话说得婉转，凌伊南却深知是自己的表现拖累了拍摄的进度，她道了声歉，应下了这个方案。
……
符歆揉着虎口从晃晃悠悠地从房间里端着咖啡杯走了出来，客厅里两位大明星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
元思语刚刚结束了品牌彩妆线代言的广告拍摄，顶着像是刚刚迈入二十世纪的炫彩眼妆刷着手机。
梁歌韵拿着笔记本在写写画画，趁着拍摄间隙接下来的特别出演的角色也不能够放松，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像杜欣欣那样一出现就是SSR级别的天才。
徐希然的到来给整个银河工作室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曾经动不动就在咸鱼躺尸的艺人忙碌得不成样子。
在金海集团就积累起来的人脉和正好因为“银河战士”起飞的工作室的艺人相得益彰，一拍即合。
在填饱空荡荡了许久的公司账户的同时，也让大家的收入迈入了新的台阶。
唯一的缺点，就是累了点。
符歆因为最近的过度熬夜而变得不太好使的脑子里飘过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抱着自己的杯子就往餐桌那边的吧台走，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咖啡机就放在那里，那几乎是最近在赶稿的符歆续命必备。
凌伊南组建起来的正经剧组当然不至于让她一个编剧去兼任监制和副导演的工作，几乎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话剧演员和老戏骨构成的演员团队也更用不着她去讲戏。
她乐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准备自己的剧本，对那边剧组安心得很……
“欸？阿歆，这个吴曦是不是你们那个‘星从天降’剧组的演员啊。”刷手机刷得正欢的元思语忽然掉过头来问道。
“星从天降”是现在定下来的电影名，秉承着国产都市电影一贯喜欢用内涵丰富能够同时表达剧情内容和文化底蕴的特色。
符歆没预料到元思语突然地问话，手里的杯子差点划到旁边的洗手池里，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咕哝得应答道：“对啊，当然是，没错的。”
“嘶——”元思语倒吸了一口气，沉重地摇摇头，“那看来你们这戏估计要悬了。”
“悬？为什么？”符歆皱眉。
最近在群里，金海菡虽然的确有吐槽剧组进度有限，作为大女主的凌伊南很难把握好剧本的喜剧本质就是一本正经地搞笑等等问题。
但也称不上悬。
符歆放了杯子，凑到了元思语旁边看屏幕。
热搜已经一路飞上了榜单前十，甚至还有继续往上增加的可能性，挂着的名字就是吴曦。
可……吴曦不就是一位在圈里面都已经沉寂了好多年的老前辈而已吗？往前要是多数几年，可能还会有小道八卦的内容能够让人关心关心，现在谁还会对这么一位都开始演妈妈、阿姨辈配角的演员投注目光？
符歆连忙点开一看。
原来是吴曦因为身体原因突发重病住院，话题往下一看全都是在盘点她之前演过的角色了，一派看着当年的陪伴了一整个童年的好演员就要离开的样子。
星从天降剧组先拍的是乔洋洋已经从人见人爱的大明星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的部分，吴曦的戏份还没有来得及拍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