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栗子壳敲开,放到陶盆边上,用余温慢慢烘烤。不要丢到火盆中心,不然会把板栗烧得焦黑,外熟内生的,别心急,慢慢来,美味是需要等待的。
没多久,白色的水汽从陶罐里冒出来,滋滋作响,水开了,苹果香也散出来了。
倒两杯苹果热茶,挤上几滴枫糖浆,围着炉火等待板栗烤熟。
趁着这会闲时,原初贝抱来未完工的炕席,喊程年过来帮忙。
炕面是用草泥糊的,之前赶时间直接铺上了皮毛被褥,睡了几日后,感觉脏得不行,全是些泥灰。
原初贝想起刘婶家的炕席,又干净又好看,主要是能隔住泥灰。
编炕席之前,先挑些粗大结实适合编织的芦苇秸秆,接着把外皮剥掉,再用把细刀,将秸秆破成三半,最后能破得宽窄均匀,这样才能编出好看的席子。
不过,他们都没这个手艺,弄出来的那堆秸秆,有的宽、有的窄,把弄完的细秸秆堆在一起,在上面喷水,然后盖上布料,闷个一两天,这样能将秸秆闷软,更方便编织。
秸秆闷软乎后,再把里面的白瓤,全部刮干净,这样,一条条透亮有韧劲的席杆就加工好啦。阴干几天,就能正式编炕席了。
把炕席铺在地上,程年这边接茬铺席杆。
把席杆依次排列开来,均匀有序的,隔一条编一条,这期间需要极强的专注力,若是搞错了一条,那就得重头开始了。
只见那席杆,在原初贝双手间来回飞舞,在香甜的栗子味中,炕席无声地伸展着,越来越长,等绑好最后一根席杆后,栗子熟了,炕席也编好了。
把光滑的新炕席铺在火炕上,方方正正的,能盖住整个炕面,掸去皮毛被褥上的灰,铺上去,再把被子展开。
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程年笑了笑,“嘿,看着有模有样了,真像那么回事了。”
原初贝没有接话,她盯着那床旧被子,越看越扎眼。
这床被子是在山下捡来的,厚度刚好,就是样子有点丑,被子里外缝缝补补了无数个补丁,看着特别像破烂被子。被褥里装的是棉絮,盖得时间久了,中心位置的棉絮都溜到角落里去了。
想起地窖里的棉花还没处理呢。
棉花不是一次性开完的,开一批摘一批,虽然他们只种了一小块棉花地,但他们统共采收了三筐子棉花,足以用来做新被褥了。
马上就元旦了,那就得辞旧迎新啊。
有了新炕席,当然也要有新棉被啊!
回到炉边,捞出烤得焦黄滚烫的栗子。
程年捡起一颗,温度灼热,他被烫得龇牙咧嘴的,忍着烫意,剥开外壳,将果肉递到原初贝面前,“呐,都说第一颗特别甜,给你吃。”
他漂亮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粒金灿灿的栗子肉。
橙黄的火光把笑脸映得红红的,在他好看的轮廓上,晕出毛茸茸的光圈。
原初贝接过栗子,还没吃呢,已经感觉到了栗子的甜美。
两人吃着栗子,喝着热茶,聊着后面的工作。
第二天处理完日常工作后,把旧棉被拆开,倒出发黄团成结的棉絮,新棉花早就晒过了,然后搓开棉花籽,留着明年播种。
把新旧棉花放到木板上,握着棍子将其打松,把死球全部打散开,打到棉花慢慢地松散开来。这步骤看起来简单,打个小半天,就会冒出一身热汗。
棉花散开了,变得很松软,手摸上去仿佛像摸着云朵。
但这还不够,不够蓬松,不够柔软。
接下来,开始弹棉花了。
弹棉花的工具像把木弓,但其中的弓弦需要韧劲结实的牛筋搭成,这样才能将棉花真正地弹起来。
程年选了白点点身上最细的一根肠子,跟羊肠线一样结实,洗净晒干后,绑在木弓上。再做个小木锤,可以开始了。
原初贝戴着自制的口罩,左手持弓,右手握木锤,木锤快速地敲打着细线,发出嗡嗡地声响。
那声音枯燥、恼人,却又如此悠长,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同时,那棉絮纷纷飞起来,快速地起落落,棉花逐渐蓬松起来,但细线上也沾满了棉花絮,原初贝赶紧停下,把上面的棉絮扯下来。
程年看得心痒痒,趁原初贝停下来的功夫,接手过来。
一般手艺到位的老师傅,弹棉花的手速又快又稳,那根细线上不会粘到丁点棉絮。
原初贝做着都尚且吃力,程年这个新手弹得更加困难。
初开始的时候,细线要跟棉絮搅到一起了,练了一两天后,他渐渐地摸出一点门道,越弹越熟练。
他还按原初贝的要求,根据棉被尺寸,做了四条木架子,在木头上均匀地穿孔,然后钉入密密麻麻的小木条。
原初贝见他弹棉花的功夫渐入佳境,她这边开始挑麻线。
拿出一根细细的竹竿,挑着麻线上下勾勒、穿梭,挑在小木条之间,形成纵横交错的网络,大线拉完拉小线,最后拉成一张细密的网。
把蓬松的棉花放到细网里,边放,边用个圆木板压棉絮,转来转去地压,直到把棉絮压得紧实平整后,再次挑麻线。
挑完后,一床温暖的棉被完成了。
共做了两床,套上蓝色夏布,一套崭新的棉褥就做好了。
铺在炕上,别提有多好看。
新棉絮最为暖和柔软,躺在上面,就像一跟头砸进了煦日里,睡眠质量都变得更好了。
棉絮剩得不多,原初贝干脆缝了两件棉马甲,穿在衣服里面,特别保暖防寒。
划去十二月的最后一日,元旦来了。
虽不是腊月年,但也是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庆元旦最好的食物就是年糕,原初贝用黍米面做年糕。
把面粉蒸成素糕后,带着滚滚的热气,把素糕倒入舂米坑里,一股清淡的黍米香味飘了出来。
趁着热意,程年撸起袖子,拿起木榔头,在原初贝的指示下,扬起榔头,朝着舂米坑重重地砸下去,将黄色的素糕砸出一个深深的坑印。
程年这边一锤接着一锤,原初贝这边蹲在舂米坑里,时不时地翻动素糕,让其每一面都能被捶打到。
要反复地捶打和揉搓,直至素糕被打成了年糕团,质地更加密实,年糕的韧劲逐渐被打出来了。
最后,年糕达到糯而不黏,极具弹性的状态,就能停下来了。
把打好的年糕放到碗里定型,然后进蒸笼复蒸。
几分钟后,打开蒸笼盖子,等白色的水蒸气散开后,一块紧实而光滑的年糕躺在盘子里,黄得发亮,看着格外诱人。
把年糕捞出来,等彻底晾凉后,把年糕拉长,用麻线切成小块。年糕的口感韧而密,但又不失软糯,吃着喷香喷香的。
做好的年糕放到冷水里,能吃到明年开春。
而且年糕既可以当点心,还能当作主食,无论是蒸、炒、炸,各种方式,都能做出美味。
元旦这天的菜谱,就是腊肉炒年糕片、烤年糕。
把咸肉切丁翻炒至半透明后,放入冬笋丝煸炒至香,然后倒入年糕片继续翻炒,加一点辣椒粉和凉水,放年糕充分吸入咸辣的汤汁,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程年年糕块串在竹签上,让炭火烘烤着,年糕表面渐渐变得焦黄,鼓起泡泡,突然,“啪”地一下,泡泡的表皮被撑破了,黄色的年糕露出来了。
用手往两边撕扯的时候,里面的年糕体,被拉成长长的细丝。
刷上一层桂花蜜,烤年糕变得格外香甜。
外表脆脆的,内里却是软乎的,糯唧唧的,吃得满口清香。
一块年糕能顶好几碗饭,吃着不觉得多,等撑得胃胀难受时,才缓过劲来,呀,年糕吃太多了!
所以,年糕虽好吃,但不要贪多哦~
第61章 . 高粱 高粱酒 / 酿酒 暴风雪又来……
“咯吱”—
“咯吱”——
这是脚板挤压厚雪的声音, 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突出。
没多久,皑皑白雪里多出一串脚印。
冬季是打猎的好时机,在雪地里挖陷阱丢诱饵, 就能哄骗到不少外出寻食的动物。
山林的雪积得愈发深厚了, 快积到原初贝的小腿了,而且越往深处走就越深,每走一步, 腿就会陷进去,要用好大力气才能□□, 走得是异常艰难。
小个子在深雪里行走,简直要命。
检查完陷阱后,他们打算返程回家了。
走了一会儿后,原初贝感觉到腰酸背痛,小腿也在抽筋。正当她弯腰喘粗气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宽厚的背部, 抬眼看去——
程年半蹲着身子, 背部朝向她。
他裹着深色皮毛, 腰间扎着根深蓝色的细麻布带, 整个背部看着毛绒绒的,像只憨厚的熊。
等了半天没动静, 他扭过头, 朝着她帅气地挑了挑眉。
故意压着嗓子搞怪, “公主, 微臣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原初贝被哄得眉开眼笑,笑了会后,摆手拒绝, “不用啦,我能走的。”
“快上来吧,我背着你回家。”,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原初贝在心里打着小鼓,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有点跃跃欲试,犹豫了几秒后,朝着毛绒绒的后背扑过去。
扑得程年向前踉跄两步,等定住后,抬手挽住她的双腿。
他上下颠了颠,感受了下背后小人的重量,轻得出奇,没比柴火重几斤。
他在心里幽幽地想着,还得再养点肉。
第一次被人背,原初贝有点不知所措,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压着程年,但他走得很稳当,呼吸也很平稳,那双手暖而有力。
渐渐地,她也放松下来了。
盯着白净的后耳根,心口咕噜起了泡泡,像年糕那样,被热火烤得熟透了,然后鼓起了巨大的泡泡。
被人背着的感觉很奇特,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受,会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会觉得异常安稳。
天黑了,一路只有踩雪声。
她贴在他的后背上,黑暗好像被隔离在了遥远的地方,但一抬头就能看到星星和月亮。
“以后只要你走不动了,我就背你好不好?”
“好,那你会累吗?”
“不会啊,我力气大着呢,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我肯定还能背得动你。”
不知何时,雪花悄然落下,一片接一片的,落在他们的黑发上。
好像走着走着,就一起白了头。
冬季能干的活动不多,主要就是劈柴、打猎、铲雪、提水、做饭、给动物喂食,当中的间歇,他们看雪花飘落、读书、写字,还会做些手工活,比如缝衣、纳鞋垫等等。
一日复一日,每天都在做相同的事情,但生活,不就是如此吗?
看似无聊乏味,但当中人却觉着有滋有味。
连刮几阵风后,树条上的雪堆随风而落,院子里的两人,说是铲雪,铲着铲着,方向开始逐渐跑偏。
“那我去拿些棉花梗子,再用山楂当眼睛,呀,用什么做嘴巴呀,我得去地窖里找找,你等我回来——”
原初贝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还没等对面的程年插句话,扔下一句等我回来后,就转身刨开了。
身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她边跑边蹦,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程年被她的情绪感染,低声笑了笑,顿时也觉得堆雪人这事充满了乐趣。
他把白雪垒起来,用木铲拍打、修整,没多久就耸立起一个胖胖的雪人身子,接着,他又在右边堆了一个,一左一右,相伴守家。
原初贝拿完东西回来后,他们开始滚雪球,一边滚一边按压,把雪球滚得又圆又实。小心翼翼地端到雪人身子上,雪人初具成型。
用各种物件装扮,眼睛、鼻子、嘴巴,最后用长布条做围巾。
小小的院子里,矗立起两个圆滚滚的雪人。
“哇,真可爱啊!”
程年看着她围着雪人转来转去,像吃到糖果的小孩,不知怎么的,有点心疼,还有点难过。
他叹了口气,走到原初贝面前,抱住她。
这个可爱的小人儿啊,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呢?她越是如此,越是想让人精心呵护,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她。
原初贝不懂他的百转心思。
她用力地回抱住他,咧着嘴欢笑着,心情无比美妙。
今天可真开心呀~
“继续铲雪吧~”
把院子里多余的雪都铲出去,堆到外面的道路上。还要爬到屋顶上,把上面的雪扫下来,敲碎屋子外面的冰墙和冰钩子。
有了烟囱后,时不时地用扫帚捅一下烟囱口,捅开凝结的冰块和积雪。每天都要捅好几次,时刻保证不被封住。
他们用皮毛缝了几张门帘,钉在每个门的门框上,平时将木门虚掩着,把皮毛帘压在里面。这样又能挡风,还能防止门缝里凝上冰。
在暴风雪来临之前,他们每隔一天就会出门一趟。
打猎、检查陷阱,每次都会有意外的收获,在坑里找到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动物尸体。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带着红尾,去林子里收集柴火,或者找些当季存活的新鲜植物,比如让人无法错过的冬笋、梅花、荠菜等等,在这万物衰败的日子里,这些傲然生长的美味,就显得格外珍贵。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们做足了万全准备。
虽然还是会害怕,但心态比去年从容多了,他们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今年一定会扛过去的。
十二月后,风雪愈加猖狂,气温冷到彻骨。
天也总是阴沉沉的,白日里,漫天都是厚厚的、低低的浊云,整个山林都淹没在无边的白色里。
又是在一个深夜,狂风似野马在林子里乱窜,拳头大的雪花压在墙上,压弯了树干。
只能听到风声,整个山林陷入死寂,鸟鸣也没有了,第二天醒来时,整个山林,一望过去,只有死样的灰白。
暴风雪来了。
原初贝在准备食物,村里人给的高粱米是红色的,这种红高粱米更适合用来酿酒,不同于白色的高粱米,这种红色的吃着很涩,有点拉嗓子。
这都得怪这抹好看的红赭色,就是让红高粱不好吃的花青素。除了这个,还有熟悉的单宁。
像处理橡果那样,把红高粱米泡在水里,反复淘洗,直到水渐渐地变白了,然后晒干磨成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