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时候的实验室一般没什么人，只有作业需要的人才会过来，他们大一，本来也不怎么需要跑实验，现成的数据就可以直接用。除非孔之言那样的教授，硬是要求，才不得不过来。
林乐扬大约是后者。
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侧脸轮廓清晰，正低头在看资料，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看过来。
一大早，桑念还以为没人，骤然出现个林乐扬，她脸上的表情既震惊又欣喜，显得有些傻：“你怎么在这里？”
林乐扬跟她打招呼：“分析课的作业。”
果然，桑念惊叹：“你来得好早。”
林乐扬对她笑了下：“早上好。”
桑念傻傻跟着招呼：“早上好。”
她抿唇，小心克制住翘起的嘴角，过去穿衣服，空旷的实验室除了他们就没人，她本以为自己自己一个人的。
桑念有些开心，穿好衣服，走到专业常用的位置。
一张分析桌有三个位置，面前是立柜，放着各式仪式，林乐扬站在最左边的的位置。
假如选择后面的桌子，就要与他背对面，而跑去他面前，隔着立柜更是生分，明明既是同学，又是小组成员，哪有这么见外。
桑念抿抿唇，走过去，大胆地站在他旁边的位置上，问：“我在这里可以吧。”
林乐扬点头：“当然。”
桑念呼出一口气，将打印好的表格夹好，放好仪器，忍不住用余光瞟旁边人，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早半个小时吧，你也很早。”林乐扬垂着眼，正在按照步骤调试数据，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短。
桑念说：“我喜欢早点把事情做完。”
林乐扬说：“那很好。”
没有话了，桑念很想再说点什么，努力寻找搭讪话题：“今天天气很不错。”
林乐扬停下，转头看她。
桑念有些面热，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聊，嘀硬着头皮继续，“太阳很大。”
林乐扬笑了下，转头继续实验，回答：“是挺好的，不过天气预报好像要下雨。”
被回复，桑念有些高兴，下不下雨的她也没在意，“要下雨吗，可是天气很好。”
林乐扬说：“天气就是这样，很容易变。”
“没关系，我有带伞。”桑念瞄他一眼，快速道，“要是下雨，我就把伞借你。”
林乐扬调试天平的动作顿了下，转头看她，有些好笑：“借我？”
桑念：“嗯。”
林乐扬：“那你呢？”
桑念：“我可以跑回去。”
林乐扬安静了半秒，“不怕淋雨？”
桑念说：“我实验结束去图书馆，很近的。”
林乐扬目光落在她脸上，叫桑念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这样直白的话有些过了，移开一点视线，低头在天平上调试刻度，“你进度怎么样了？”
“还差一点。”
桑念对这套流程很熟悉，作业也早就心中有数，两三下搞定，只等时间一到，数据出来，于是站到林乐扬旁边去，认真看他实验。
林乐扬还没好，还在调配物品。
桑念背着手，微微探头过去看他动作。他手指细长，动作好看，只是简单的拿着试管，都非常赏心悦目。
就是好像有点卡壳，进度缓慢。
桑念抿唇，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
大约是她在旁边盯着，林乐扬想得时间有点长，举着托盘，思考要多少重量的物品。
桑念看他停了几秒，忍不住问：“是不是不知道多少克？”
林乐扬转头看她。
桑念连忙闭嘴，为自己辩解：“我还没有说。”
林乐扬视线落在她脸上，隔半秒，笑了下，“不是，你这么看着我有点紧张。”
桑念不理解：“紧张什么？”
林乐扬放好砝码，将托盘放上去，说：“不知道吗？差生总是怕老师盯着。”
桑念这么背着手，在旁边盯着看，确实很像一个老干部教授。
“噢。”桑念连忙放下手，有点不舍得走，但也不好在这里打扰人，“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看书，你要是有不清楚的，可以问我。”
林乐扬说：“好。”
桑念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实验，依依不舍，“我就在旁边。”
林乐扬放下试管，点头：“嗯。”
桑念只好抱着书包，到旁边的办公桌上看书，免得待在原地真的影响到林乐扬。
两人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林乐扬背对着桑念，叫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偶尔动一动手而已。
桑念书根本看不下去书，怎么看得下去呢，那么大一个人就在几米远的地方站着。
她握着笔，半天没写下什么，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瞟过去。
十分钟后，林乐扬过去拿仪器，与她的目光对上。
明明脸上就写着明晃晃的“让我帮忙”，但还是很克制地挪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桑念。”林乐扬只好喊人。
“怎么啦？”她的语气是明显能听出来的雀跃，“是哪里不懂吗？”
第8章 . 第八次 一起用。
林乐扬站着，面对着她的方向，却是问：“书看得怎么样？”
听到不是求助，桑念眼里的雀跃立马消失了一点，“还可以。”又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好像真的把林乐扬当成学渣，只等着他向自己求助，好挺身而出帮忙，跃跃欲试又眼巴巴的的样子，像极了等着英雄救美的勇士。
真把自己当成需要拯救的学渣？
林乐扬觉得有些好笑。
即使再不学无术，他也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该有的知识都有，哪至于差成这个样子，连实验都不知道怎么做。
桑念眼睛很亮，情绪都写在脸上。
林乐扬思考半秒，如他所愿问道：“你有空吗？”
桑念猛点头。
他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帮我一下？”
“没问题。”
像一只轻快的鸟儿，她从椅子上蹦起来，小跑到他身旁。
许是怕太明显的开心叫他看出什么，只能克制住嘴角的弧度，“哪里不懂？”
林乐扬便拿几个不太清楚的地方请教她。
桑念不仅成绩好，脑子也很灵活，可能担心他不理解，讲得非常简单易懂，真的把他当成学渣一样。
虽然比起她来，也的确是事实。
“这里，精确的话1.52g就可以。”
“好。”
林乐扬低眸，听她的取了对应重量的物品，认真地拿着试管看实验变化，发梢落在眼前，衬得眉眼温和好看。
男生的头发长这么快吗？她记得几周前，他的头发好像还很短。
好像是胡须才长得比较快吧。
桑念心不在焉地想着，目光从他眼睛，慢慢滑下，看向他嘴唇上方，好像没有胡子诶……视线忽然一错，落在他嘴唇上。
林乐扬正专注地看着刻度，嘴角抿着，他的嘴唇偏薄，但唇形很好看，红润饱满，唇珠微微翘着。
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实验室没有空调，窗户也不能太太大，半封闭的空间，待久了就有些热。
桑念感觉自己脸颊是温度在逐渐上升。
“这里呢？需要调多长时间，20分钟如何？”
没应。
林乐扬转头，就见桑念目光发直，盯着他的脸在走神。
他停顿了两秒，才叫人：“桑念？”
“啊？”
桑念回神，就撞上他发梢里看过来的眼睛，眼神清透，好像能看穿人。
她移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看向试管，“重量吗？1.52g。”
林乐扬顿了一秒，提醒她：“这是上一个步骤了。”
桑念：“……”
她垂着眼，耳朵通红，仔细去看他的步骤走到哪里，看清楚之后连忙道：“20分钟可以，更精确一点的话是22。”
林乐扬依言设置好时间。
好半天，她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再看着人家走神，认真地将他不清楚请教她的内容讲完。林乐扬听着桑念的指导，将所有实验步骤走完，只能等数据出来。
林乐扬将仪器归置原位，看向桑念，这次是真心道谢：“谢谢。”
“不客气。”许是怕他觉得被帮忙，自尊心受损，桑念又补道，“你很厉害的，我都没做什么，都是你自己搞定的。”
林乐扬忍住笑了下：“是吗？”
桑念点头，也松口气：“等拿到高分，扣一点平时分也没关系了。”
上周，林乐扬被孔之言点名，孔教授平时严肃板正，轻易不会通融，缺席就是缺席，请假也不行，除非作业能拿到高分。
林乐扬才一大早过来盯实验。
所以主动帮他，是担心他数据做得不漂亮吗？
看着两人的实验进度终于追平，桑念露出笑，嘴角翘着，看起来很开心。
“你要喝水吗？我去倒。”
林乐扬从短暂的愣怔中回神，“你坐着，我去就好。”
桑念便到办公桌旁坐着等。
专业近两百个人，林乐扬上学期的成绩排名是121，不能说差吧，但总归也说不上厉害。
实验他能做好，但离优秀肯定还是有点差距。
孔之言要求严格，只是完成实验并不能拿高分，最多只能得个是七八十，必须数据极其精确，才能抵扣掉缺席的威胁。
桑念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帮他，也只能从自己的小小的长处中，给予他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帮助。
林乐扬端着两杯水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纸杯里的水的温热的，温度刚好。
“谢谢。”桑念伸手去接。
林乐扬坐在她旁边，也喝了一口，说：“上周孔教授那堂课，我收到一份资料。”
桑念喝水的动作一顿，握着纸杯，“什么资料？”
“是我们专业这一学期的全科笔记。”林乐扬看向她，“你不知道吗？”
桑念微微瞪大眼，小脸绷着，眼神有些飘：“我怎么会知道？”
“那天教室里挺热闹，大家都抢着要，我以为你也知道。”林乐扬笑了声，像是想起什么，说，“也是，你成绩这么好，大概是不需要这个。”
桑念猛摇头：“我没关注的。”
她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水，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问：“是谁给你送这个啊，不是很奇怪吗？”
“奇怪吗？我觉得还挺有用。”
“有用？”
林乐扬看向她，说：“嗯，特别有用。”
桑念的表情很是奇怪，要笑不笑的，“哦，是吗？”
林乐扬不解：“怎么？”
桑念都要哭了，小脸绷着：“没，有用就好。”
有用，为什么那天场面是那样的啊。
还有比她更惨的吗？
桑念连聊天的兴致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充斥着低落，这种情绪直接蔓延到林乐扬这里，都不用多观察，就能感受到她浓烈的不开心。
不需要多试探，就能知道答案。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如此清楚分明。
林乐扬不再逗她，担心她也帮贺骁搞定，叮嘱道：“贺骁那部分的数据，你记得不要都帮他弄。”
桑念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是谁都帮呢。”
林乐扬转头：“什么？”
桑念摇头：“没。”
“叮——”
调好的闹钟响起，桑念看过去，“实验好了。”
“嗯。”林乐扬站起身。
两人分别在表格上记录好时间和数据结果，这项实验就算是完成了。
桑念收好东西，拉好书包，实验完成，也该回去了，好像想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实验室空旷无人，窗户关着，此刻才慢半拍的感受到环境的安静。
“我要去图书馆，你呢？”桑念静了半秒，扭头看人。
林乐扬也在收拾东西， “我回宿舍。”
这么短暂的相处时间，根本就没有熟悉多少，桑念有些恋恋不舍，但目前还想不到更好的接近理由，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意。
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结果一打开门，外面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真是如林乐所言，下了雨。
实验室关着门，窗户只有一小道，两人根本没有发觉外面早就变天。
“真的下雨了？”桑念一脸震惊，“好神奇。”
林乐扬看出去，“这个季节的天就是这样。”
雨丝丝丝缕缕地落着，地面早就湿了一大片，看起来下了有一阵。
桑念从包里掏出伞，眼睛微弯：“不怕，我有带伞。”
她拿出一把黄色的小伞，然后就真的塞到他手里。林乐扬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伞，又看向她，似乎真的没有想到桑念会真把伞给自己。
“真给我？”
“说过了呀，我去图书馆,很近的。”
“那你图书馆回来呢？”
“到时候雨可能就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