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正好,你也带着邵同志多熟悉熟悉咱队里的情况,我就把他们几个交给你了。”
于冬月不好推辞,皮笑肉不笑应下了。
刘力说完就要走,于冬月也想跟着走,刘力挡在门口。
“你先别走了,跟邵同志好好说说咱现在的情况,说完你就直接回家休息去。”
于冬月回头面对5双眼睛,手足无措。
邵建民打破尴尬,“屋子里灰大,我送你回家,你路上跟我讲。”
于冬月大概讲了下大棚下一批菜会什么时候成熟,为了方便种植培育,一个大棚里尽量种植同一种蔬菜……
她用最简洁的话很快讲完了大棚的情况,然后又陷入尴尬中。
邵建民没头没脑来了句:“对不起。”
“嗯?”
邵建民:“是我们队……不,是第十一大队的三个小队长做的,他们那天晚上一起喝酒聊起六大队的大棚菜收益。要是别的大队他们可能也只是提一嘴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他们却认为,六大队以前是倒数第一第二的,建了大棚才几个月季度收益就要超了十一大队。”
“他们不甘心,还说要是你们大棚做不下去,那北城菜站的合作就会落到十一大队头上,就想着酒壮怂人胆,一不做二不休,要把你们的大棚全用剪子捅烂了。”
“可能是那天酒没喝到位吧,捅了两个大棚就跑了。其实是他们自己不努力不上心,还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
于冬月:“尤其是原先远不如他们的。”
邵建民颔首。
“我替他们跟你们道个歉。”
于冬月云淡风轻,“你能代表整个大队?”
邵建民怔然,没戴帽子没戴围巾,整个脑袋露在外面,任由寒风吹打,他摇摇头。
“不能。”
“那你替他们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犯的错,犯错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你来这就像之前一样干活、提出自己的建议想法,不用因为别人做的错事让你自己心怀愧疚。”
邵建民眼皮冻得僵硬,还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只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并发挥所学知识帮助农村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条件艰苦的农村竟也有如此多的好吃懒做之人,他看着一群人只知享乐和吹牛皮,好像大丰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恨铁不成钢啊。
也是于冬月同志的那句话点醒了他,他可以勉强接受共同做事的人不够努力,但是他无法接受共事之人竟然是无故损害他人利益的小人。
邵建民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于同志。”
于冬月哼笑,“谈什么谢不谢的,以后大家一起为第六大队做贡献,为农村发展做贡献,目前的形式,集体好我们个人才能好。”
邵建民凝视于冬月清澈的眼眸,为什么没让他直接分到第六大队,早一点遇到这位和他想法一致的女同志。
两人穿的大厚棉袄,并排走着,无意中手臂鼓起的布料会蹭到对方,他们两个都没察觉到。
远处厕所后头探头探脑的孙老太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跑回来上厕所的,现在地里光秃秃一片,没处躲着上厕所,只能回来。
竟让她看见这样一幕,刚来大队的男知青和有夫之妇肚子里还怀着娃的女人,在没有人的小路上说说笑笑。
不正经!
孙老太就算只看背影也认得出那女人就是于冬月。本来在玉禾村和娘家村,经她手的亲事没有不成的,却独独在于冬月这个妮子这里栽了个跟头。
事儿没办成,村长儿子那个无赖二流子竟到处说她,就是个拿了钱不办事死老婆子。
现在娘家村已经很久没人找她说亲事了,玉禾村适龄的本就少,现在还都是“跟着于冬月同志干,先挣钱,以后没准能找条件更好的”。
孙老太把这一切都赖在了于冬月身上,可是于冬月现在跟大队长走得近,还帮村里办了不少好事,她只能把要冒出来的不好听的话咽回去,这下可是让她逮到了。
多年说媒经验,把丑的说成老实踏实勤快有眼力见,把懒的说成有福气脑子聪明对下一代好……
虽然只是走在一起,她也能说出花来。
第二天,便起了些风言风语,有人不信当面怼孙老太,有的半信半疑。
而且这事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光是从孙老太嘴里出来的就变了好几种说法。
“我没记错的话,她现在是怀孕快四个月了吧?”
“对啊,那时候大棚刚建没多久,于东升去闹她查出来的是已经一个月了,我记得清楚呢。”
“三个多月前不就是十一大队来学习的时候吗?”
“你的意思是他俩那时候就搞在一起了?”
“你是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周木匠的,是……是邵知青的?”
“果然如此,要不然那个邵知青怎么会来咱们大队啊,他们大队去年可是收益第一,来咱们倒数的队里吃窝窝头吗?”
“你们说周木匠知不知道这事?”
“于冬月长得漂亮,能力也强,说不准周木匠都知道,也愿意接盘呢。虽然周木匠条件也不赖,可是于冬月条件太好了啊,他们不说,别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跟谁不是过啊,娶到于冬月这样的媳妇也是他运气好。”
“运气好?你瞎啦,周木匠还不至于娶个搞破鞋的,再说,以前我也以为她多厉害呢,但是现在看来可不一定。之前的事可能都是她背后有人帮忙办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中间不时添油加醋的孙老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刘力在办公室气得拍了好几下桌子,手掌拍得通红。
“这帮碎嘴子,干活不积极,扯闲话,瞎造谣倒是挺积极的,我明天开会就去给你们澄清,明明是我让于同志带着你熟悉咱大队的,竟让他们传成这个样子。”
谣言还没发酵的时候,邵建民就去找了刘力,说他和于冬月同志只是那天一起在村子里走了下,于同志跟他讲大棚的事情,没再私下单独见过面。
刘力不可能不信知识分子的,去信那些只会嚼舌根子的。他先是听见谁说了,就过去让他们闭嘴,不要瞎传,谁知道不止没堵上他们的嘴,更让他们怀疑刘力在故意封他们的口。
要是真行得端坐得正,怎么会管别人怎么说!
贺俊义愤填膺,“我也和你单独走在一起过,怎么没见人传我们俩有什么事!这帮人真是胡说八道!”
张瑶也一脸低气压,“你们俩走在一起的时候,没被有心人看到呗。”
任红跟成家良在知青点柴房搞小动作。
任红嗔怒,“你以前眼光可真差,竟然和那种女人有过瓜葛。”
成家良眼睛冒火,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堵上了她的嘴。
第36章 “你到底有多少的好知青……
成家良喘着粗气整理衣服, “上次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任红嘴一撅,“你就只知道问我这个,我看你心里就没我。”
成家良软言软语, “红,我心里有谁你还不清楚吗?非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满意?”
任红脸蛋泛着红晕, “哼, 我舅舅昨天给我来信了,说是只能有一个名额, 还是他求了好久求来的。”
成家良眼睛放光,对任红又是亲又是抱, “红,你把这个名额给我,你成绩好,高考一定能考回去, 我本就学习不如你, 如果你一个人回城了,你不想我吗?你真能放心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为了和你在一起, 跟那些个男知青都不熟络了,你可得为我想想。”
这事两人聊过很多次, 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如果有两个名额,就两人一起回城, 如果只有一个,那就给成家良,任红通过高考回去。
成家良家庭条件不好,父母一个身材矮小症,一个早些年厂子里干活,由于自己操作不当左手小臂全没了, 在厂子里做文职,一个月只能拿最低薪资。
他不清楚自己走高考能否成功,但是如果有一个万全之策,定是要极力争取的。
当初有想要靠近张瑶的想法,张瑶的爸爸是村支书,回城名额村支书手里肯定是有的,但是,自从于冬月一夜转了性见他像躲瘟疫一样后,张瑶也躲他远远的。
得知任红的亲舅舅有些人脉后,他果断换了目标。只是现在瞅着于冬月在村里声望越来越高,倒是觉得当初有些轻看她了。
任红瘫软地靠在成家良怀里,一点看不出平时对旁人颐指气使的模样,柔柔道:“也就我是真心对你好,你以后可别忘了我。”
“我忘了我自己叫什么,都不会忘记你。”
成家良宠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
张瑶这几天学习学得头晕脑胀,还犯恶心想吐。
昨天,于冬月拿了个抽绳袋子,里面掉出来几个果丹皮,她连吃了好几个才缓过劲来。
于冬月有孕这几个月大多时候很正常,偶尔会有孕吐反应,闻到刺鼻的气味或者吃到不对味的,反胃的时候就吃果丹皮山楂片,能缓解不少。
张瑶注意到袋子都倒空了,她家里应该是没了,就想着今天去供销社再买些给她。
东西都买好了,她骑自行车回村。刚抬了腿要往车上跨,身后跑过去几个孩子,嘴里骂骂咧咧。
她蹬上自行车跟过去看看,中间一个身影越看越眼熟。
“我看你还敢不敢再胡说八道!”
张瑶一个急刹车,是江展的声音。
她推着车靠近围成一团的打架小群体,外面一圈是看热闹的,里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两个人才是主要人物。
张瑶又听见了一道发狠的声音,确认就是江展。
现在是学校放假的时间,江展平时放假也会经常到学校附近玩。
张瑶喊了一嗓子,围观的人自觉让了一个空给她。
江展拳拳往被他按在地上的男孩脸上打,俩人早已鼻青脸肿,不知道互殴了多久,躺着的那个鼻子还在流血。
刚才那一嗓子也没让他俩停下来,看热闹的也都是半大孩子,不住地唏嘘起哄。
张瑶又吼了一下,“江展!”
江展才恢复了些理智,挥起的拳头顿了下,张瑶顺势揪着他后衣领让他起来。
躺在地上的人抹了把脸,张瑶才看清那是隔壁村的小二流子,经常嘴欠打架惹事,她放了心,这事最多也就是个私下和解。
那个小二流子这种事出多少回了,相邻几个大队都知道,是个没法管的,人家家里还有人,每次惹了事就是私下和解,给对方点赔偿就结了。哪怕是小二流子吃了亏也是这个解决办法,谁叫他总是惹事呢,说出去都没人信。
江展不知道耳朵里面还是外面被打坏了,还留着血。
张瑶带他回队里去卫生所处理一下,不是严重到皮开肉绽的程度。
江展怒气没消,还跟张瑶商量,“未来嫂子,你不要告诉我妈和我姐啊,行不?”
张瑶不置可否。
他妈自然看见他脸上的伤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队里关于于冬月和邵建民知青的传言沸沸扬扬,信不信的都要说上两句。
周信阳再忙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多少也会听到一些。
只要不是明目张胆在他面前说于冬月的不好,他就不会给他们眼神。
队里的板车中间断了根木板,队里随便一个男人都能修,几个婶子非要叫他来。
他埋头叮叮当当补板车上的窟窿。
旁边那几个婶子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无非就是不指名道姓的说那件事。
周信阳修好板车,最后一锤子使了很大的劲,刚补好的窟窿差点又凿出个洞来,声音让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周信阳手里攥着锤子起身,冷着脸,目光一凛,“管好你们的嘴。”
说完和她们每个人恐惧又惊慌的眼神一一对视后才转身回家。
她们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周木匠平日里和村里人见了面都是会打招呼的,虽说不上热情但也算是礼貌。
她们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刚才的眼神着实把她们吓个半死,明明穿的密不透风,还是觉得一股阴风在背后打转。
不知谁来了一句,“这种人比平日里张嘴闭嘴就喊打喊杀的更可怕。”
周信阳回家后先是用盆子里于冬月用过的水洗了脸和手,边擦边往西屋走。
于冬月没在西屋,他又转身去了东屋。
他心气不顺,把气都撒在门上,砰地一声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再次被他推开。
于冬月正看张瑶的复习资料呢,虽然她对高考没兴趣,还是有些好奇,好久没做题了,见了有印象的题像见了亲人一样。
巨大的声响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就看见额上头发滴着水,眼神结着冰的周信阳。
于冬月也没好气,“你干什么?”
周信阳脑子混成一团,“以前是成知青,现在是邵知青,你到底有多少的好知青哥哥啊?”
??
于冬月这几天都是很早就回家了,外面谣言满天飞,她又不能看谁多嘴多舌就一脚一个,又不能回到家把气都撒给周信阳。
心里也是正憋闷着,还送上门来了!
于冬月起身抬脚踹翻了无辜的凳子,虽然生了气还收着劲儿,没把凳子踹飞。
她睨着周信阳,横眉瞪眼,“不会好好说话可以不说,跟谁阴阳怪气的!”
周信阳:“谁家媳妇跟你似的,结婚才几个月,就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
他自是不信外面那些话,也从没认为媳妇就必须做什么,别人家媳妇洗衣做饭伺候一家老小,他向来是舍不得于冬月做这些的。
于冬月不说,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嘴很叼。芹菜不吃韭菜不吃姜不吃红薯不甜不吃……至少隔一天要吃一顿荤菜,否则看见饭桌的那一秒嘴角会微微下垂,即便很快恢复正常,也还是会被他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