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北的目光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夏遥所在的方向。
他们刚从酒店过来,林知北今晚没少喝,此时人却比上车时清醒不少。
不过路上他一直沉默着,直到车至林家门口,他才吩咐:“后面的事你帮她处理一下,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找到她。”
“诶,好。”江仲天神色如常地记下。
而那晚过后夏遥没向任何人提起,余景也以为她的车是送去保养了。
-
夏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知南。
林邺舟牵着他的手,一双大眼圆溜溜地打量着夏遥,看了会儿后扬起一个笑脸,显然也认出了她。
“过来给车做保养?”林知南自然地坐到夏遥对面。
“不是,前两天出了点小事故,送过来维修。你呢?”
“春节要出趟省,把车送过来检查。”
林邺舟喊了声阿姨,夏遥笑着同他打招呼。
他小手扯林知南衣袖,眼神示意桌上那盛满零食的小碟子。
林知南无奈捏起小碟里放着的一块巧克力,撕了外皮递给他,语气熟稔对夏遥道:“不能因为我哥咱俩就生疏了吧。”
“我只是……”
林知南伸手打住,“别的不说,这么多年的同学,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们的事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就一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放弃和我哥在一起呢?”
他们是有机会走下去的,如果夏遥愿意,林家这边林知北有能力能应对。
夏遥微低着头,没说话。
她注意到林邺舟渴求的目光,挑了颗金色锡纸包裹的巧克递给他,得他一句感谢。
“或许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想问一个客观原因,是什么让夏遥产生了要分开的念头,而不是听她这样一个的主观回答。
他摊摊手,“仅因为你认为就分手了吗?”
“你是在替林知北抱不平吗?”
“没有。”
林邺舟嚼着巧克力,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又见林知南和夏遥脸上都是严肃的神色,他拉拉林知南衣角,“爸爸,不要和阿姨吵架。”
林知南安抚地摸摸他头,“我们没有吵架。”
此时服务顾问拿着她的那张维修单过来,“夏小姐,您的车子已经没有问题了,您可以去看看。”
“好。”她站起来,对林知南说:“我先走了,至于分开这一点如果你哥也不能回答你的话,只能说我的选择很正确。”
离开前她对林邺舟挥了挥手,“再见,邺舟。”
她还挺喜欢林知南的儿子。
夏遥离开后林知南才察觉林邺舟与她未免太亲近,问:“你认识刚刚那个阿姨?”
林邺舟拿到新的糖果,回答他便没那么专心了:“对啊,之前大伯带我和阿姨吃过饭,还有一位奶奶。”
“我还去过阿姨家里呢,大伯说我表现得好就带我去吃肯德基。”
“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大伯带我去商场玩的时候啊。”
他就说,林知北会有这种闲情逸致,他可真行!
林知南掰开他的小手,“不能再吃了,小心蛀虫爬到你嘴里。”
听到会长蛀牙,林邺舟讪讪展开手掌交出余下糖果。
而关于夏遥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倘若他能撬开林知北的嘴,还需舔着脸来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林知南:我为我哥付出太多[有bug,明明前两天我修改了这章,发出去的还是原来的那章,其实也就增添了一点点,差别不大]
第二十章
不久便要放年假,公司各部门大大小小聚餐办了好几场。
年会那天员工们更是精神焕发。
夏遥只看了几个节目便觉兴致索然,和余景打了个招呼偷偷溜走了。
今年他们一家打算回屿州过年。
屿州是吴静月老家,靠山的一座小城,经济不够发达,但山水动人。
夏遥提前回家帮着母亲收拾回去的行李,难得回趟老家,吴静月几乎要将半个家都搬过去。客厅还堆积着她给亲戚带的礼物,吴静月吩咐她拿来房间。
手机在兜里嗡嗡响起,夏遥将提起的礼品盒递给夏庆常。
电话是蒋航打来的,她看眼父亲,走到院里接起。
没有寒暄,夏遥接通后就听见他说:“明天去民政局把离婚办了吧。”
她没有异议。
第二天醒来时屋外依旧白茫茫一片,打开窗户顿觉室外寒气凛冽,吸入脾肺都沁人。
下楼时吴静月已经做好早饭。
父母对她离婚的事只字不提,但是细微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两位长辈心底的不安。
夏庆常比往日安静许多,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新闻又关掉。一碗粥喝得不安生,显出些浮躁。
吴静月也忙里忙外停不住脚。
只有夏遥像往常一样吃早点,突然想到明天即要出发,她随口问了句:“妈妈,屿州早餐一般都吃什么?”
“吃什么,不也就是粥,豆浆,油条之类的,不过屿州人爱吃米粉,一条街三分之一的店铺都是米粉店。味道很好,你小时候爱吃,半点大哧溜哧溜吸得可快了。”
夏庆常也笑着应和:“是啊,不给你还哭鼻子。”
这些往事历历恍如昨日一般浮现在眼前,一眨眼,他们老了,女儿长大了。
夏遥没什么记忆了,但听他们一言一句却觉暖心。不由对屿州也多了几分向往。
临行前夏遥再检查一遍所带证件,确认无误后和父母打了个招呼,“爸妈,我走了。”
两人双双放下手里的事,万句叮咛最后只化一声:“好,早点回来。”
饶是再掩饰,他们眼里的忧虑还是一览无余。
反观夏遥,却有一种事不关己之感。
她并不觉得离婚是件坏事,也知道父母内心还是传统的,他们不愿意看到她离婚,但他们也知道这婚非离不可。
怀着这种复杂的情感,两人送夏遥出门。
夏遥和蒋航准时在民政局门口碰面。
离婚的人要比结婚的多,两人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结束的却比想象中更快。
手续办好后,蒋航率先出门,这一次,他要走在夏遥前面。
夏遥将离婚证放好,两人的车恰好并列停在一块儿。
“要不……”话没说出口,夏遥拉开车门带冲他摇摇头,他们没什么需要再说的。
既已结束就不必再话别,蒋航心里瞬间明了,含笑点头。
两辆车一南一北背驰而去。
-
吴静月在屿州有一处房产是夏遥外婆留下的,不过在夏家发家后这边的房子就交由吴静月哥哥吴文斌代管。虽说代管,吴文斌将房子租出去后所收房租却入了他妻子陆珂的口袋里。
四年前夏庆常出事时吴静月想过将这处房子卖掉,她让哥哥帮她挂出去,惹得陆珂不快,直言:“你们夏家那么有钱,一点火灾而已,赔偿款都拿不出来?”
当时夏遥是在边上听着的,当即夺过手机便与陆珂吵起来。
吴静月向来不喜欢在女儿面前提亲戚们之间的事。
即使他们都避讳这些龌龊,夏遥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了。只是她没想到舅妈能这么厚脸皮,之前是母亲不愿计较这些事,可如今父亲出事,不说让他们帮一把,但拿回母亲原本的东西这无可非议。
陆珂一席话却好似吴静月占了她的便宜。
是以吴静月这几年和哥哥家没什么来往。
看到四周拔地而起的高楼,屿州早已今非昔比。
“这……要让我回来我还真不认识路。”吴静月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后来嫁给夏庆常,随他去了潭城后甚少回来,如今这里再找不到她当初的记忆。
幸福小区已经成老居民楼了。
满富生活气息的小区,此时正值冬日最暖的时刻,小区楼下坐了不少人。站在小区门口远望还能看到一条浅浅的河流,河岸边长椅上同样坐着些老头老太太。
“这是谁家亲戚?回来过年啊?”
“车牌外地的,不是本地的,好像是潭城的?”
“好气派的车子哟,看着可不便宜。”
楼下众人纷纷侧目打量着这辆开进小区的陌生车子,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车子停在三栋门前,下来一对夫妻和一个年轻女子。
有人拍脑袋,又向好友求证:“远处看是不是有点像吴静月。当初和我一起上过班的那个。”
“吴静月?她不是嫁到外地去了,老公好像是潭城的?”
“就是潭城,这车子也是潭城的,听说她家现在可有钱了。”
“哎呦,那他们还回这小地方干嘛。”
“衣锦还乡嘛。”
来时已经问过,小区内的车位属于共有,夏遥将车就停在三栋门口。
回来一趟属实不容易,三人连搬几趟才将潭城带来的东西全部搬上楼。
小区楼房具是六层,楼梯房,夏遥他们住第三层,对面还住着一户人家,此时门外已经装扮得喜气洋洋。对比之下,只贴了些陈年小广告的门面就显寒碜许多。
夏庆常撕掉泛黄的广告牌,打趣道:“看来贴广告的人都知道咱家没人呢。”那些广告纸一看就不是新贴上的。
打开门后陈年腐味扑鼻而来,开门窗透了会儿味道才消散许多。
房子因给被人租住过,很多家具都旧了,夏遥一抹便是一层厚厚的灰,还有些吸到鼻子里,她难受地捂鼻皱眉道:“好大的灰。”
真要把家里打扫一遍也是个大工程,夏庆常提议请钟点工过来打扫。顺带打量眼屋内,有把这些旧家具换掉的想法,对此吴静月倒无所谓。
请钟点工这事倒也不难,夏遥在楼下打听一圈便找到位阿姨,她愿意接这活儿。
她还同夏遥攀谈起来,说是认识吴静月的,又问他们怎么突然回来过年的。
夏遥避重就轻,敷衍着回答了。
阿姨干起活麻利得很,几个小时便让房子重获新生,夏遥给她结了工钱,临走时她不忘问吴静月还记不记得她。
吴静月哪里还有印象,只尴尬笑笑,表示没什么印象。
阿姨并不恼,只说:“你和年轻时倒没什么差别,女儿也长得像你,漂亮。”
夏遥察觉有异,敛眉站在一旁。
果然,下一句阿姨就问:“你女儿有没有男朋友啊?”
吴静月干笑,表示还没有。
夏遥问:“阿姨家远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她摆手,“我就住后面五栋,有空来我家玩啊。”
傍晚吴文斌闻信而来。
他看着302的门牌踌躇不前,最后还是抬手敲门。
夏遥和吴静月刚从超市回来,此时她瘫坐在沙发上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累极后产生的幻觉,但是停顿几秒后门口传来更大的声响。
“遥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啊。”吴静月从厨房探身询问。
夏遥带几分疑惑打开门。
门外吴文斌看到是她,揣着手喊了句:“遥遥。”
“舅舅?您来了,进来坐。”不用问,夏遥猜测定是楼下的热心群众将他们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吴文斌。
夏庆常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是吴文斌,忙解了围裙招呼他喝茶。
吴文斌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下午便听老邻居说小妹一家回来了,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他自知四年前的事理亏,也知道小妹还同他置气,原本都预备要听一番冷落,却没想到被以礼相待,顿时更加惭愧了。
吴静月一直在厨房没有出来见他,吴文斌知道她还在怄气,坐着便多出几分局促。
夏遥受父亲眼神示意到厨房,吴静月正忙着剔虾线,夏遥站到她身边小声说:“妈,舅舅来了。”
吴静月眼皮都没掀一下,“来就来呗。”
“你不出去啊。”
吴静月没话说,摆明就是不待见吴文斌的样子。
夏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行,那我出去了。”
她刚转身走两步就听见吴静月语气平淡道:“把屋里给他们买的东西让你舅舅带回去,我们就不上门了。”
夏遥看她背影迟疑片刻才说好。
吴文斌看到夏遥出来时眼里亮了一下,看到她身后无人即刻又暗下去,脸上笑意更加勉强,“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遥遥,有空来舅舅家玩啊。”
“舅舅你等一下。”夏遥跑进房间拿出吴静月单独放置一旁的礼物,“这是我妈准备的,您带回去吧。”
“不要不要,我来的突然也没给你们带东西。”
“文斌你就拿着吧。”夏庆常比他年纪还长一些,便一直喊他名字。
推脱不过也存了点私心,吴文斌收下。
回家后陆珂看到他提回来的东西脸色果然好看几分,边拆包装边问:“他们一家回来干嘛?”
“不知道。”吴文斌脱了外套,对她的话爱答不理。
卧室传来小孩的啼哭声,陆珂不耐地扯着嗓门:“小曼啊,孩子是不是饿了,怎么老哭。”又对在餐桌边倒水的吴文斌说:“你妹妹还不知道士瑜有孩子了吧。”
吴文斌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你不要去多嘴。”
他这话就像火星点着了炮仗,陆珂噼里啪啦倒出一大堆:“你也是说得好笑,什么叫我去多嘴,她当姑姑的,侄子生孩子不需要表示吗?静丽女儿也生了,你没看见她朋友圈发的那些东西,肯定有静月给的。做人不能那么偏心吧,从小到大你做哥哥的可没少疼她们,现在小辈成家立业了,做长辈的不该有表示吗?之前他们在潭城也就算了,现在回屿州还得你先登门,她脸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