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锁乐
时间:2022-01-08 13:55:59

  “嗯。”
  他稍稍思索:“200。”见夏遥不说话,他立马说:“都这个价,现在这么晚了,我来回一趟回家晚饭都赶不着。”
  “行。”
  闻言,司机露出个灿烂的笑,下车给她提行李。
  夏遥打开后车门,密闭的空间有股难言的臭味,她开了两边的窗,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自夏遥上车后他就有说不完的话。
  “你来中宁干什么?走亲戚啊。”
  夏遥让他送自己去中宁的酒店。他噗嗤地笑了:“我们那儿哪有酒店啊。”说完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神色紧张地看了眼后座的夏遥,见她并未注意到他的用词,这才安下心。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天彻底沉下的时候,司机将她放在宾馆门口。
  夏遥站在马路上一眼便将宾馆大堂览尽。泛黄的灯光下,入口放着个一人高的花瓶,瓶内插着绿植,一条窄小的过道。右侧是接待台,桌上摆放两台电脑,电脑前坐着名女子,她正低着头玩手机。
  司机说这是镇上最大的宾馆了。
  夏遥扫司机的二维码付完钱后,提着行李进宾馆。
  入住手续办得很快,前台将房卡给她后什么话都没说,坐下又开始刷视频。
  电梯小而旧,摁下楼层等了会儿它才启动,上楼时还发出“嗤嗤”的声响。
  楼上环境意外不错,相比旧式的房屋外表,里面已经算得上干净整洁。只是隔音不行,夏遥越过几个门,屋内动静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洗漱后,夏遥再次查看了明天要去的路线。吴开明并不住在镇上,要找他的话得去他家里。
  余景发来消息,问她到中宁没。
  夏遥回了他,没多久微信又弹出消息,夏遥以为是余景,查看后才知道原来是林知北,他又一次发来好友申请。
  夏遥没点接受,看了几秒后退出申请界面。
  再次放下手机,她多了几分烦躁。
  第二天,夏遥问了前台才知道,中宁镇是没有公交站台的,站在哪里拦车,就从哪上车。
  夏遥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等到辆开往木桥村的车。
  车上都是操|着浓重口音的本地老人,见夏遥好奇地搭话。
  夏遥说她是来找人的,问他们认不认识吴开明。
  说了几遍老人才理解过来,继而面露嫌恶,扬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夏遥没听懂。
  最后老人拍夏遥肩膀,说了句话,她懂了。老人说:“他不是好人。”
  夏遥笑笑,老人以为她不信她的话,不高兴地摇头。
  木桥村因交通不便尤为闭塞,下车后,夏遥看到的均是一两层的平房。
  街上水泥路坑坑洼洼。前几日刚下过雨,马路凹凸不平,大大小小的水坑不可胜数,腐烂的黑色树枝,树叶遍地可见。
  夏遥注意到这些房子门前并没有门牌号。走了两步,她看见家小超市,超市门口摆着个冰柜,上面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包装袋。店内不见人,后院却传来说话的声音。
  “有人在吗?”夏遥喊了声。
  “欸,来了。”来人普通话并不标准,但好在能听得懂。
  中年妇人甩了甩胳膊,随手拿起搭在柜台的毛巾擦了擦手,用带点乡音的普通话问:“要买什么?”
  夏遥在店内转了圈,拿了几包零食和一瓶矿泉水,老板不知从哪掏出个塑料袋,一件件捡进去,“二十。”
  柜台上贴这张泛黄的微信收款码,油乎乎的。
  扫码时,她随口问了句:“吴开明家是这儿吗?”
  老板诧异地看她眼,带几分打量与探究:“找他干什么?”
  “前几年我们家和他有生意往来,有点事情我想找他问清楚。”
  “他?你敢和他做生意!”老板将塑料袋提给她,“这人不行的,滑头得很。”说完,看夏遥的眼神更多的是同情,仿佛已经猜到了夏遥与吴开明做生意的结局。
  “我听说他回老家了,他现在在村里吗?”
  “没在。”老板垂头摆弄透明柜台里的烟,将烟一一排列整齐。
  后院走进来一人,老板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开口凶道:“都说多少遍香烟拿了要放好,搞得乱七八糟。”
  “晓得啦晓得啦。”一道年轻男声不耐地回话。
  夏遥觉得这声音耳熟,转身便看到楼梯上站着的是昨天送她到中宁镇的司机。
  詹立看到她也有几分惊喜,“欸,是你啊,原来你要来木桥,早说我昨天就把你带进来了。”他语气熟稔。
  夏遥却记得他昨天明明说送完她他还要赶回厝江家里。
  詹立却好像不记得这回事了,几步跨下阶梯,“你找吴开明?”
  “嗯。”
  “他不在木桥。”
  “那他去了哪?”
  “不知道。”
  老板咳嗽一声,急急又说了几句话。詹立回她,然后又转普通话对夏遥说:“别找了,找到他也不会赔你钱的。”
  他们以为夏遥是同吴开明做生意亏了本现在来找人算账来了。
  “他爸在家吗?”
  “在啊,不过老人什么都不懂,你找他也没用。”
  “他爸爸住哪?”
  “就后面那条街,看到没,从这往前走,走到岔口右拐,再直走。门口有两棵大柚子树的就是他家。”
  “好的,谢谢了。”
 
 
第二十七章 
  人离开后,侯玉芬责怪:“要你多嘴,我警告你,别乱插手吴家的事。”
  詹立不在意,跑上楼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夏遥依詹立的指示找到吴开明家。院里没有人,屋子大门也只开了半扇。
  她在门口呆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踏进院子。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干嘛的?”
  是挺标准的普通话。
  “您是……吴开明的父亲?”
  老头重重哼一声,“他又怎么了?”
  “我想向您打听一下,吴开明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吴文华手中提了个红色小桶,一手拿着鱼竿,也不管夏遥,慢步进了屋子。
  夏遥跟在他身后,“我有点事情想找您儿子问清楚,可以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我跟他没联系。”
  他将钓到的小鱼倒进铁盆里,弯腰开水龙头,水哗啦啦的声音混着他的嗓音,“他两个月没回家了。”
  吴文华确实帮不到夏遥,吴开明一贯来去无影,从不向他交代自己在外的情况。
  自吴开明犯事,吴文华就知道自己拉不回这个儿子。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吴开明成了过街老鼠,他在村里也抬不起头。
  这些年找他的人不少,有同吴开明一起混的,也有的来调查吴开明情况,更多的是被吴开明加害到无路可走的人。
  每隔一段时间,吴家总要闹出番动静,村里人都已经习惯。而他家旁边几户人家不堪其扰最后全搬走了。
  几条小鱼在水盆中欢快地游着,吴文华伸手在盆里转了几圈,劝道:“回去吧,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夏遥不为所动。
  吴文华耐心更胜她一筹,整个下午,任夏遥在他眼前晃悠也没再说什么。
  挂在墙壁的挂钟哐哐响了几声,吴文华抬眼望去,“五点钟了,我去做饭,你随意。”
  夏遥记得来时司机说最后一趟回镇上的公交是四点半。
  小厨房升起炊烟,油声滋啦滋啦的,吴文华站在灶台前翻着锅铲,老人清瘦的双颊被油烟呛得发红,他捂嘴咳嗽几声。
  夏遥站在门口说:“那我先回去了,这是我的号码。如果吴开明回来请一定通知我,我想找他打听点事。”她将名片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老人没说话,挥手示意她走。
  詹立蹲在店门口啃苹果,看见她来了问:“有消息没?”
  夏遥摇摇头,从店里拿了瓶矿泉水,“你车在村子里吗?”
  “在啊,你要打车回宾馆?”
  “嗯。”
  “行吧。”他快速将手中苹果啃完,苹果汁糊了满手,黏腻腻的,他说:“等我一下。”
  詹立回后院洗了把手,冲厨房烧饭的侯玉芬说:“出门拉个客,晚点回来吃饭。”
  侯玉凤手里拿了把芹菜,“那女的?”
  “嗯。”
  “她去哪?”
  “你管那么多!”他关上水龙头,“走了。”
  他就趿着拖鞋带夏遥上车,夏遥质疑:“你不换鞋子吗?”
  詹立说:“没那么多讲究,放心,保证安全将你送到住处。”
  詹立看着吊儿郎当,开车技术确实稳妥。不过他这人嘴闲不住,没开两分钟,他就开始问这问那的。
  夏遥想他是本地人,万一能帮到她呢。她隐去了自己身份的那段,只说父亲几年前和吴开明有合作,现在发现当年的事有蹊跷,所以才来找吴开明问清楚情况。
  “原来不是找他讨债的啊。”他叹了句,“你不知道,吴开明他爸是真可怜,大儿子当年生病去得早,小儿子又走上条不归路。”他听村里那点八卦长大,看着吴文华被讨债的,报复的人纠缠。也是这几年法律起到作用,加之吴文华年也大了,怕摊上人命官司才没人敢动他。
  侯玉芬曾说过吴开明就是来向吴文华讨债的。
  下车前,夏遥问:“你有什么办法打听到吴开明的消息吗?”
  他沉默片刻才轻笑道:“我哪有路子啊。”
  詹立手肘搭在车窗口,从裤兜里摸出根烟点上。
  车出租就停在宾馆门口,有人上前问走不走。
  詹立还没说话,站在那人身后的夏遥说:“我包了这辆车。”
  陌生人离开后,詹立道:“什么意思,你要包我的车?”
  “对,和你谈笔生意如何?你的车由我随叫随到,倘若你能帮我找到吴开明,价钱另谈。”
  詹立挑挑眉,“听起来不错,不过我看着那么缺钱?你知不知道吴开明在我们这的名声,得罪他我可没好果子吃。”
  “做不做?”
  詹立与她对望,她眼中没有其他色彩,却像是有种魔力叫他妥协。
  他咬咬牙:“行。”
  “我叫夏遥,这是我的名片,麻烦给我个联系电话。”
  詹立还是第一次接人名片,拿过好奇的前后看了会儿,“詹立。”他掏出手机念着上面一排烫金数字输入,打通后立即掐了电话:“你把我号码备注一下。”
  两人交换好联系方式后,夏遥回到宾馆。
  詹立没有立即开车回家,反倒把车开去了中宁隔壁的一个镇。
  他在村头小卖铺拿了瓶白酒,拎着往村里走。
  白岩镇现在没住什么人居住,路上也没装路灯,山里黑乎乎一片。小路没有铺水泥,黄土加石子组成的小道硌得詹立脚板疼。
  走了大概五分钟,他到目的地。一幢平房,左侧房间开了盏灯,花纹玻璃窗影影绰绰地映出道黑影。
  詹立还未进门,院里的大黄狗便“汪汪”吠嚎起来。
  “嘘!”
  狗被粗绳拴着,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狂吠。
  “谁?”
  它听见主人的声音叫得更欢,詹立被这蠢狗叫得脑子嗡嗡的,“蔡叔,是我。”
  蔡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觉灵敏,只要是认识的人开口便能准确地辨认出声音的主人,“詹立?”
  “是我。”
  “你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向你打听点事。”
  蔡军一路摸着墙壁过来为詹立开门。
  “您还没睡呢。”
  蔡军不高兴地板着张脸,“有事直说。”
  詹立打开立在客厅的柜子,老旧的柜子里放了不少酒,各种价格的都有。詹立带来的最不起眼,可蔡军偏好这口。
  “给你带了瓶酒。”
  “我要喝直接叫村头李达送过来就是。”
  詹立赔笑道:“这不也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你了。”
  蔡军冷哼一声,“直说吧,什么事?”
  詹立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想打听吴开明的消息。
  蔡军不解,“你找他做什么?”
  “受人所托,找他有点事情要问。”
  “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嗯。”
  自他双目失明后,他已经不管外面的杂事了。
  詹立拿出两个杯子,倒了酒,“我知道,蔡叔。你就帮我问问看。”
  蔡军准确地摸到眼前的杯子,呷一口酒道:“他该出来就会出来,放心,用不了多久。”
  闻言詹立却没有生出懊恼地情绪,替他又倒了杯酒,“行,听叔的话。”
  蔡军年轻时是个混混头子,他凭借过人的胆量和野心,带着兄弟们从白岩这个小地方闯出去。他结识的都是些三教九流,跟随朋友们投资,误打误撞身价暴涨后他成了镇上的红人。
  那时候大家都穷,众人回头研究他一路历程,纷纷打起了歪念头,照猫画虎,都想成为第二个“蔡军。”
  穷乡僻壤,一阵歪风邪气席卷,当这股势头成了大势,竟然没一个人觉得这是错误的。
  这股风气一直延续至今,如今说到厝江中宁,大家第一反应便是——流氓痞子的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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