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璐的起床气还没下去，小主人说什么，她只是点点头，要么就干脆不理会。小主人察觉出来，也不再说话，安静地吃饭。
吃完饭，小主人自告奋勇去洗碗，张璐伸伸懒腰，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小主人洗干净碗出来，把碗放在桌子上，说：“我一会想回家一趟。你在这……”
“回去干什么？”张璐打断他的话，“去找孙波？真想着放弃眼前的一切去替并不喜欢你的哥哥报仇？荀晓乾，你是不是有些天真了。”
“和孙波没有关系，我担心我爸，怕他做出傻事。”小主人双手拄着桌沿，忧虑地说道：“他非常喜欢我哥，从小就是我哥要什么他给什么，打舍不得打一下，骂舍不得骂一下；
之前日子不富裕的时候，我哥过生日，我爸就算借钱也会给他买回一个生日蛋糕；
他和别人生再大的气，见到我哥气就全消了……真的是把我哥放在心尖尖上疼。
所以，我哥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刚出事那阵，我经常听见他在房间里长吁短叹。
有时候，他整晚都不睡，就抱着我哥的遗像看，看着看着就哭了，每次听到他哭，我心里有再多的怨恨，也都没了。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我也挺能理解他的。
“昨天他从这出去一定去找程美了。不管他从程美那儿得到什么答案，他也一定会回去找孙波算账。
孙波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一旦找到机会，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我爸去了，恐怕……”
“所以你昨天意识是清醒的？我和荀峰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张璐每次都能抓住一些和话题没多大关系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不过猜也也能猜出来。既然走的人是他，那必然是你和他说了有关我哥的事情。
他那个人一向多疑，你说的他未必全信，肯定会找程美求证，求证完就会去找孙波，但这结局……”
“就算你去了，你又能干什么？你能阻止荀峰还是能阻止孙波？”张璐站起来，走到小主人面前，看着他。
“都不行。”小主人摇摇头。
“那你去干什么？”张璐皱起眉头，“买一送一？”
“图个心安。”小主人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全他。他怎么做是他的事，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就像那句话所说的：我爱你，与你何干？”
“荀晓乾，你真的傻透顶了。”张璐冷哼一声，又躺回去了。
躺在那一会，像是气不过，她又坐起身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你为荀峰做得再多，荀峰也不会念你的好！他根本看不见！他眼里没有你，你知不知道？”
小主人笑着走过去，坐在床边，说：“我知道。我做这些不是给别人看的，也不需要让谁念着我的好，我的心告诉我这样做，我就得这样去做。从根本上讲这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别人。”
张璐躺回去，没接话茬。
过了会，她问：“荀峰把车开走了？”
“没有，还在下面。”
“嗯。几点走？”
“再待半个小时吧。”
“嗯。”
主人咕咚咚喝了一杯水，放下杯子，站起身，取出来房门钥匙，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张璐，说：“我走了。钥匙给你放在这了，晚上记得锁好门，早餐也记得吃……”
“你怎么这么婆妈？”张璐站起来，一伸手扯过衣柜里的外套，“我改变主意了，我也要回去。”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小主人又拿起房门钥匙，递到张璐面前，“你拿着吧。”
“看凶猛。”张璐接过钥匙，“愣着干嘛？走。”
小主人笑道：“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我？”
张璐翻他一个白眼，自己先走了。
“是不是呀？”小主人不死心地追问，跟在张璐身后走出房门。
在我思考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回来以及我的下一顿饭吃什么的时候，小主人又回来了。
“差点把你忘了！”小主人把我抱起来，向外走去，他手上的钥匙硌得我的屁股生疼，我不停得挪动身体，最后才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然而我们也到了停车的地方，我不得不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躺在车的座椅中间。
张璐已经在驾驶座上了，她不耐烦地催促小主人：“快点。”
“又不着急……”
“你不着急吗？”张璐瞥一眼小主人，“不着急就下午走。”
“着急！现在走，现在走吧。”
上了车后，小主人就很少说话，大多时候他都靠着椅背，偏头看向窗外，脸上的神情和昨天「发病」时差不多。
好几次，在等红灯的间隙，张璐都担忧地看着小主人。但当小主人看她时，她又快速挪开眼神，看向前方，假装不在意。
我想，小主人一直追着张璐要的答案，全都有了回答。
其实，有时，不需要说很多话，一个眼神，就解释了所有。
车停在主人门前，张璐利落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站了半天，没等到小主人下来。她绕到另一边，敲敲车窗。
小主人摇下车窗。
“你怎么不下来？”张璐把钥匙递给小主人，“给你，我走了。”
“哎……等等。”小主人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出来，“你去哪？”
“去看凶猛。”张璐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小主人。
“来都来了，你不进我家看看？”小主人上前一步，“我们搬到这儿来以后，你还没来过吧？”
张璐回身看了一眼独自矗立在这里的二层小洋楼，拒绝道：“不了。”
小主人抿抿嘴，点头，说：“你现在去看凶猛？你师傅家离这远，我送你过去吧。”
张璐收回目光，盯着小主人看，就像老师等着面前的学生主动承认错误一样。
然而，小主人避开了张璐的目光，他眼神游离，看上去还有些紧张。
“荀晓乾。”张璐叫了小主人一声。
小主飞快看一眼张璐，就移开了视线，装作轻快地说：“哎。”
“你在怕什么呢？”
“没怕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等送你回来我就进去。”小主人说着还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回来。”张璐一把拽住他，“荀晓乾，你怎么了？”
“我好好的啊？”
小主人连头也不回，张璐只得绕到他面前。
她看着他说：“荀晓乾，你还想帮荀峰吗？”
“当然想！”小主人的视线刚和张璐撞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挪开了。
“想，你为什么站在这不动？”张璐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你多在这站一秒，事情的变化就多一分。”
“我爸不是冲动的人，也不是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他肯定会去找孙波，但应该不会这么快。”小主人努力装得云淡风轻。如果忽略他颤抖的手，他装的还是很成功的。
“那你这么早回来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站在这儿？等荀峰按自己的意愿处理完事情，所有已成定局之后，你再过去？那你跑回来一趟的意义在哪？只是做做样子？”
“没有……”
“没有？回来之前你怎么打算的？”张璐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小主人的话放松下来，反而拧得更紧了。她的目光投向小主人，似乎要洞察他内心最深的想法。
“我……”小主人犹豫了。
“头脑一热就回来了？”张璐不留情面地说，“荀晓乾，你最近脑子被驴踢了？”
“没有。”小主人无奈地笑出来，“为什么这么说？”
“啪。”张璐踮起脚，伸手往小主人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等等……”小主人想也没想，就抓住张璐的手。
“干嘛？”
“吃顿饭再走……”
“荀晓乾，你该有完没完了？站在家门口，连门都不敢进了是吗？”
张璐就差问一句：当初是谁死皮赖脸进她家门拦都拦不住？
现在进自己家门倒是羞答答像个未进门的新妇。
“我……”小主人张嘴打算替自己辩解。张璐反手握住小主人的手，拉着他大步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张璐放开他，伸出手，说：“钥匙。”
“我没……”
“算了。”张璐打断小主人的话，按响了门铃。
没人过来。
张璐又按了一次。
小主人也在旁边紧张地盯着门口。
还是没有人开门。
张璐瞪了小主人一眼，边再次按下门铃。
“可能去程美那儿还没回来？”小主人一边瞧瞧大门，一边瞧瞧张璐，猜测道。
“在程美那儿待了一晚上？”张璐白小主人一眼。
小主人撇嘴，“你不要想得那么龌……”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惊恐地睁大眼睛，急急叫道：“会不会是已经去找孙波了？”
张璐不理他，连着按了好几次门铃，可是除了「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以外，什么声音都没从门里传来。
想了一会儿后，张璐抬头问小主人：“你知道孙波在哪住着吗？”
“不知道。”
“那你去找程美，我去孙波家。”
“不行！”小主人想也没想就拒绝。
张璐停下脚步，问他：“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程美家在哪。”
张璐无奈地叹口气，“车钥匙给我，上车！”
车停在张璐家门前。
两扇大门紧闭，也没有听见那只土狗的叫声。
张璐下了车，拿出钥匙去开门。
可她不管是往哪个方向拧，锁芯都一转不转。
“你起来，我来试试？”小主人握住钥匙用力，也是左右都试了试，就是打不开。
“他们应该是把锁换了。”小主人把钥匙还给张璐。主人再怎么不待见小主人，还是让他进门的。但是张璐……
小主人大概是和我想到一处了，看向张璐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怜悯。
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已经无家可归了。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脚步声。有人从里边把门打开了。
是跟在凤凰屁股后面的那个叫小东的人。
小东打开门先看到小主人，他问：“你找谁？”
“荀峰在不在？”张璐从小主人身后走出来，问。
小东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发生了变化。
脸上的疑惑、礼貌瞬间变成了仇视、鄙夷。
他激动地说：“谁让你来的？这栋房子是留给大嫂的，不是你的，你还来干什么？你给我走！”
说着竟然还要上手推搡张璐。
“你干什么？”小主人眼疾手快，在小东的手碰到张璐前抓住了小东的手，甩在一边，“我们只是来找个人而已，谁稀罕要你这破房子！就这破房子，你白给我们，我们都不带瞧一眼的！是不是？”
小主人说完向张璐挑了挑眉，扬了扬下巴，想得到她的支持，可张璐一直低着头，像是理亏一样。
“哟。看看这是谁？原来是害死自己亲爸的张家二姑娘啊！”那只凤凰扭着腰肢，一步一步缓缓向门口走来。
“你胡说什么呢？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主人下意识地站在张璐面前，替张璐反驳张晓。
“她自己清楚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张晓眼底满满的全是恨意，她绕过小主人，走到他身后，盯着张璐，她的表情就像一只等待出击的毒蛇，只要时机一到，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出击，致张璐于死地。
小主人不着痕迹地挡住那骇人的目光，他笑道：“我们今天不是来讨论谁怎么死的，这些事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到底是谁的错，也是他们说了算。我们今天来只是想问有没有一个叫荀峰的人来过？”
“哼，专业人士说了算？小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家，从来都是我说了算！”
张晓嘴角扯起一抹轻蔑的笑，和这个笑比起来，张璐平时表现出来的轻蔑简直就是小儿科。
“你说了算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小主人回视张晓，毫无惧色，微笑甚至变都没变。
“怎么？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张晓侧过身子向小主人身后的张璐看了一眼，“现在不是已经无家可归了吗？以后，也只会比现在更惨。我发过誓，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是吗？那倒是让人期待。有什么好手段你尽管使出来，我们等着！但是劝告你一句，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己。”小主人居高临下看着张晓，眼神中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见我们主人不在家，就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吗？”小东走上前，伸出一拳砸向小主人胸口。
小主人一把箍住小东的手腕，向侧方一带，小东趔趄两步，摔倒在地。
“你！”小东爬起来，不甘心地叫道：“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