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吕美丽是想让沈佳然当伴娘的,无奈沈佳然已经当过三次伴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吕美丽,把伴娘的重大任务推给了任越越,自己认领了姐妹团。任越越想着反正也没当过伴娘,便一口答应了。
在吕美丽身边坐下,任越越端详丽丽的妆发,此时的丽丽恰如她的名字一样,前所未有的漂亮,显然她的脸上除了幸福,再容不下一丝烦扰了。任越越从来都知道,幸福是一种不可多得、无法被掠夺的能力,上帝把它赐予幸运而善良的女孩,显然,丽丽一直拥有这种能力。
“吕美丽,你不是说至少多奋斗两年再结婚吗?怎么食言了?”任越越看着镜子里的吕美丽忽然有感而发。
“哎呀,要不怎么说你们黄毛丫头世事未明呢,人生它哪能规划的呀,所谓大事,都是忽然发生的,婚姻大事没有一点冲动,它怎么能叫大事对吧?我这么说你能懂?所以说,你跟那个向总……”
“得得得,我懂我懂,别念经了。”任越越听到话题方向不对劲,立刻伸手捂住耳朵,手动刹住了丽丽的话头。
丽丽白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你了。你看我这肚腩可怎么办啊,背后的拉链是我刚猛吸气才拉上来的,你说待会行礼的时候不会突然崩开吧?”吕美丽脸上露出要哭的表情。
任越越一把搂过吕美丽,抚摸着她光滑而圆润的被婚纱包裹的后背:“不会不会,哪能啊,你这千辛万苦的肥可不白减。”
吕美丽挣脱任越越的怀抱,委屈道:“可我只减了一公斤。”
任越越诧异:“你上周不是明明减了五公斤吗?”
吕美丽尴尬赔笑道:“本来是减了五公斤来着,上周忍不住想吃东西,他又心疼我,就让我多少吃了一点,结果就……”
“噗!”任越越忍不住笑起来,“哎呀,没事没事,看起来就是减了五公斤的效果,美呆了!你今天就是最美的,谁都比不上!”
“嗯!”吕美丽的脸上多云转晴,用力地笑着使劲点头。
婚礼上,任越越和沈佳然站在丽丽身后,丽丽挎着父亲的手,在《婚礼进行曲》中,沿着□□往舞台缓步走去。她手里的捧花异常引人注目,是由南非杂果、圆叶尤加利、尤加利果和银珊瑚搭配在一起的,中间是一株火红的帝王花,帝王花花型硕大,花色极其艳丽,因为久开不败,被誉为全世界最富贵华丽的鲜花,现在丽丽手握这束捧花款款而行,衬托得她简单而不失高贵,清新而不失霸气,与她的性格完美契合。
丽丽煞费苦心找来的主持人欢脱幽默,使整场婚礼气氛高涨,交换戒指的时刻,看着这个傻傻的天真女孩,终于迎来属于她的幸福,任越越和沈佳然都不由得直掉眼泪,又笑又哭的,把手掌都拍红了。
到了抛捧花的环节,吕美丽停了下来,她走过去,对着话筒说道:“这束花,我想把它送给我最好的伴娘,越越。”
丽丽随即转身,对任越越说道:“越越,帝王花的花语是胜利、圆满、吉祥。我把它送给你,你是这么棒的女孩,迟早也会迎来属于你圆满的。”
任越越接过花,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她拥抱住丽丽,沈佳然也加入进来,三个女孩笑笑闹闹哭成了一团。
婚礼后的晚宴上,所有人都在喜庆的气氛中轻歌曼舞、觥筹交错。苏悦舟在遥远的蒙特利尔打来祝福视频,不出意料被丽丽、任越越和沈佳然轮番谴责了一顿,苏悦舟自知不能出席是自己理亏,唯有承诺等他回来再组局重新庆祝一下,几个女人这才放过他。自从沈佳然辞职后,苏悦舟也重新思考起职业方向来,最后他辞掉杂志摄影师的职位,创立了个人摄影工作室,开始环球旅拍。现在他正环游到美丽的蒙特利尔,去看浪漫的大教堂、艺术博物馆和北美野鹅去了。
任越越和沈佳然换了一身晚宴礼服,趁着闲下来的功夫,坐在餐桌边的长木凳子上休息。
任越越今天替丽丽喝了不少酒,神经早已松弛下来,此时不经意扫过餐桌中间摆着的一束鸢尾,忽然想起向初辰跟她说过:“你知道吗,我很喜欢鸢尾,第一次见到,就想买来送给你。”她怔怔地看着鸢尾出神,没注意到一旁沈佳然心疼的眼神。
“越越,越越?”
沈佳然叫了她几声,任越越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我倒是想问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可能喝多了。”
“那个……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和向初辰……究竟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呗,能怎么样。”任越越嘴角动了动,仰头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他最近没联系你?”
“他可能在忙吧,向氏不是差点破产了吗,挺棘手的,估计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
“都一个多月了,不联系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你呀,就是太会为别人着想了。”沈佳然无奈道。
任越越放下酒杯,抱住沈佳然,整张脸埋进她的臂弯中,好像一团晶莹易碎的水母:“你没听过吗?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沈佳然心里一沉,轻轻拍了拍任越越的背,再没说话。
吕美丽的婚礼过后,任越越和沈佳然回归各自的生活轨道。小酒馆生意越来越好,沈佳然每天都快乐地忙碌着。而任越越杂志社的工作,因为进了不少新面孔而减轻了许多压力。
周五这天傍晚,任越越刚走出公司大楼,便接到奚老师度电话。上次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跟老师好好叙旧,任越越心中一直有歉意,但在奚老师而言倒并无碍。
“越越啊,明天有时间吗?回学校帮老师做图书分享会的活动嘉宾好不好?”奚老师说道。
任越越虽自认嘴皮子笨,只能在笔杆子上能有几分自信,但还是不忍心拒绝老师,只思考了一瞬,便答应了。挂了电话后才开始紧张起来,唯有匆忙回去准备素材。
第二天下午,任越越便坐上了回南城的高铁。
早上她把稿子给奚老师过了一遍,奚老师只回了三个字:“特别好。”这让她放下一点心来。可任越越要对抗的敌人,从来不是纸上的文字,而是演讲与口才,因此,连高铁上的时间也尽力在练习脱稿。
回到南乔中学已是下午5点,天色还是明亮的,距离分享会还有半小时,任越越在高铁上已把稿子背了无数遍,不再担心忘词了,此刻终于可以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校园里,回忆她的青葱时光。
往图书馆的路上,经过一棵高大的白千层,树下有两组单双杠,还有一架兵乓球台。任越越记得,以前下课时,很多人会聚集到这里,三三两两或坐或吊着双臂在单杠上聊天,有的人会抓紧时间打一场兵乓球再回家。她想起从前跟林璇也曾在树下吃着冰棍聊过天,不禁涌起一阵唏嘘,虽然两人的嫌隙早已解开,但女生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好像再也回不到那时的亲密了。
许久不联系,也不知林璇现在怎样了,这样想着,任越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图书馆门口。
奚老师正站在门口处等她,笑容灿烂。
任越越跑了两步迎上去:“奚老师好,我没迟到吧?”
“没有没有。”奚老师握着任越越的手,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老师您怎么在这等我呢,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活动开始了吗?”
奚老师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活动呀,明天上午才开始。”
任越越不解:“可老师您昨天不是说活动是今天举行吗?”
奚老师看着任越越,和蔼地说道:“的确是有另一个活动,你随我来。”说着便拉着任越越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直到奚老师带着她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推开天台紧闭的门,一束落日照进她的眼中时,任越越才明白过来。
找她的不是奚老师,是向初辰。
夏末的落日光线像融化的淡黄色奶油落到她脸上,向初辰转过身来,风和着阳光穿过他的头发和白色衬衫,让任越越的心跳失序,一如从前。
她回过头来看奚老师,奚老师朝她点点头,笑容温和:“去吧,好孩子。”
任越越点了点头,伸出一只脚,踏上天台。
关门声从背后响起,奚老师功成身退,把天台留给了两位曾经的少年。
任越越站定,看向对面的向初辰,晚霞的光在他的周身绘了一圈温柔的金边,这令她想起从前他就是在这里,安慰一模考试失手的她,以及高考前一天,他在这里凑近她的脸问“你不会想跟我考同一间大学吧?”,熟悉的过往与眼前向初辰明亮的脸重叠,一切都像是昨天刚发生的,可任越越却明白,日月如梦,一切已是云烟。
向初辰盯着她,不由得斜了斜嘴角笑道:“任越越,你又在发呆!”
任越越回过神来,颇难为情:“什么叫又。”
向初辰走过来,双手撑着膝盖,躬下身看着她的一双杏眼:“你以前就爱这样发呆啊,看着我发呆。”
他宠溺的笑,让任越越的骄傲溃不成军,她的脸颊再次泛起粉嫩的红,像极了头顶此刻的晚霞。
任越越转过身,避开他的目光,大步走向一旁,扶着护栏长长舒了一口气。
远处海的一角泛着金黄色的波光,树影摇曳,她看着看着,无数的往事便浮现在眼前,堵得她一时有些哽咽难言。
向初辰走过来,与她并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海的那头:“这么久不见,你说你也不联系我,就不怕我跑了啊?”
任越越气不打一处来,朝他翻了个白眼:“跑了就跑了呗,反正你也不是我的谁。”
向初辰转过头,含笑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说:“这可不像一个拼了命也要进山来救我的人说的话。”
任越越更气了,把头转到左侧不再看他,也不说话。
向初辰知道她生气了,便走到她的左边,双手搭上任越越的肩,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生气了?”
任越越身体往右侧一扭,甩开他的手:“没有,哪敢。”
向初辰抿了抿嘴笑,掰过她的肩,强令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好了好了,不许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说完不等任越越反应,便一把将她圈入怀中,用力拥紧了她。
他强健的心跳一声一声传进任越越的耳膜,与她的心跳重叠。
“我好想你。”向初辰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说道。
任越越心内一动,她何尝不想他,但骄傲封住了她的嘴,她没法回应,而是抬起手臂,环上了他的腰,一种捉摸不定的心安和幸福顺着向初辰身上的清新香气把她彻底攻陷,她在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向初辰的嘴角衔上一丝甜蜜,他把她又搂紧了些,接着说道:“前段时间我一直忙着拯救向氏,老段施压让段伯伯把20亿美金的融资打到了我们的账上,向氏才能安全度过这次危机。”
“真的?”任越越惊喜得手舞足蹈,激动地要从向初辰怀里挣脱出来。
向初辰不打算放开她,仍是把她抱紧了,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真的。”
“太好了!”任越越在他怀里跃动着。
向初辰抱着她,像年画里门童抱着一尾扑腾的大鲤鱼,前所未有的心安爬上他的胸腔,他幸福得闭上了眼:“是啊,感谢老天。”
“可是……”任越越的语气落下来,她想起了段氏此前开出的条件,“那……你跟段可雯……”
“你放心,段老尊重我的选择,段伯伯之前提出的条件已经作废了。”
“那她……”
“我跟可雯谈过了,她也已经想清楚了,她决定继续到国外进修,下个月就要离开了。”
“所以,越越。”向初辰张开眼,把她按进怀里道,“答应我,你以后别再跑了好吗?”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任越越被他勒得喘不上气,她艰难地抬起头说道:“这可难保。”
向初辰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佯装气恼地说:“我不管,反正你也跑不出我手掌心的了,你认命吧。”
向初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混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敲进任越越的心里,任越越心想,或许她是该认命了,于是她闭上眼睛,抱紧了这个她18岁起就喜欢的人,大声地说:“向初辰,你这个无赖!”
向初辰大笑,以同样大的声音喊道:“任越越,你这颗西红柿!”
任越越双手握拳捶他后背:“不许提西红柿,不许提。”
向初辰妥协道:“好好好,以后谁都不许提我们家西红柿。”
任越越看他故意逗自己,气急之下,便张开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臂。
“啊!任越越你属狗的啊?!”向初辰手臂吃痛,大声喊道,手上却加紧了力气,仍没放开她。
“对啊,谁让你招惹我。”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不逗你了。”向初辰无奈笑道,转瞬却收敛了神情,语气里是全所未有的认真,“只是有一件事,今天必须要你决定。”
“什么事?”任越越疑惑,心里升起某种难言的预感。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向初辰双脚一抬一落,抱着任越越左右摇晃,像是撒娇,像是祈求,也像是在分散心内的紧张。
“结……结婚?”任越越更是紧张得结巴了,“没恋爱就结婚啊?”
“谁说的,都谈了八年了。”向初辰站住,正色道。
“你还真是无赖。”
“无赖就无赖吧,你答不答应嘛。”向初辰松开她,双手搭上她的肩,看着她追问道。
忽然而至的求婚任越越本来就紧张,再这样一盯,她更是慌了神,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没花也没戒指,你们向家是这样求婚的啊?”
向初辰看着任越越,止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溢出来,他盯着她的眼睛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有花和戒指就答应了?”
“也许吧。”任越越侧过身,笑意忍不住泄漏出来。
话音未落,向初辰一把将任越越拦腰抱起,在天台上疯狂转起了圈圈:“呼!我太开心了!越越,咱们今晚就去买花和戒指好不好?”
任越越的长发在风中翻飞着,向初辰的公主抱转圈圈转得她泛起一阵幸福的眩晕,她拨开一缕飘落嘴角的头发,大声喊道:“好!今晚就去买!”
林璇打了个哈欠,把膝盖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静静看起机舱外的云来。大团大团的云充满了视野,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飞机穿行其间,像航行于巨大的棉花糖城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