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去厕所?”绫试探性的问道。
但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去楼梯吧,楼梯应该没有人。”费奥多尔咬了咬手指,说道。
但在他们犹豫的空档,电梯载着另外一拨乘客上来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电梯就打开了。羽绒服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走了出来。他显然喝得酩酊大醉,脸一片酡红。他似乎是太热,羽绒服已经脱掉了挂在手边。
看到他们,他还打了个招呼。
“嗨。”
“嗨。”绫淡定的回了一声招呼。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看起来可真般配。”可能是喝醉了,“羽绒服”放得很开,还有闲心开玩笑。手重重的拍了拍费奥多尔的肩膀,看的绫心惊肉跳的。
由于是俄语,绫只听懂了前半句话。
“谢谢你的祝福。”费奥多尔平静地做出了回复,语气敷衍,看起来对“羽绒服”自来熟的举动有意见。
但羽绒服此时闲聊的心已经停不下来,他哈哈笑了几声,靠在墙上头晃了晃,有点站不稳。
“你们是要离开了吗?真可惜,要不要留下来玩玩再走?正好,我要去那里呢。”他摇摆着站了起来,好像连走路都不稳了。伸手抚了抚额头,他怪笑着指向了楼梯旁的一个包厢。
“对不起,不用了。”还没等费奥多尔说话,绫已经用生涩的俄语回复了。她亲密挽着费奥多尔的手,按了按电梯上下的标记。
“我们要离开了。”
虽然绫很想跟着去看看,可是一想到带着另一个麻烦人物费奥多尔,她看热闹的心情就平复了。
“真可惜啊。”
羽绒服哈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这次不再挽留了。他朝他们挥了挥手,一晃一晃的走了几步路。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朝他们说道:“对了,我叫亚历山大普希金,你们可要好好记着我的名字啊。”
这一刻,这个叫普希金的人似乎清醒了,他那张醉醺醺的脸上,浑浊的小豆眼突然眯了起来。他开玩笑似的,朝着他们做了个丑陋的鬼脸。
“我们还会再遇到的。”他得意洋洋的说道。
第5章 05
说完这句话,普希金就走了,在他进了其中一个包厢后,绫和费奥多尔也失去了跟踪他的机会。
在原地等待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被发现了就完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多时间了,再呆着也没什么办法了。
“费奥多尔,我们走吧。”正好电梯门打开了,绫顺口说道。
她以为费奥多尔会犹豫不绝,坚持要留在那里。谁知道他竟然干脆的跟她一起走了。
这件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他们默默走到大街,两人在路口分别。
离开前,他突然说道:“莉莲,你知道吗?俄罗斯人是不太使用大名称呼的。”
“?”绫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下次见面的时候,叫我费佳吧。”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费佳是你的小名吗?我明白了。不过不用下次见面,现在就可以了。”绫轻轻一笑,回过身挥了挥手,“费佳,下回再见吧,最近我还会在莫斯科的。”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送着早田绫的背景逐渐消失,费奥多尔并没有踏上回去的路,他稍作便装,戴上口罩,转眼间就成了另一个人。再出来时,街上已经换了一拨人,没有人认识他了。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打开对讲机,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钱已经到账了。”对方轻松地说道。对讲机信号不太好,从里面传来的声音有点卡顿,还夹杂着几丝电流音。
“哈哈哈哈哈别担心!放宽心放宽心,只要你们给了钱,帮我们做了事,当然会饶过你们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还夹杂着几声求饶,对方又不耐烦的敷衍了几句,显然是骗人的。
“很好,做完了事情,那就快点回来吧,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费奥多尔并没有太高兴,这只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了解。”
他又叮嘱了几句,就干脆的挂了对讲机。确定情况无误后,费奥多尔就不再在此处多停留了,他快步走向了地铁站。
莫斯科毕竟是俄罗斯的首都,政府的势力强大。“死屋之鼠”在此处的据点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偏郊区的位置。等费奥多尔坐着地铁回到据点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回来以后,他径直走向了房间,房间里很空旷,一面白墙一扇窗,没有任何装饰品,家具构成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枯燥了。占据大半个空间的是两台高科技电脑,一台为主,另一台为备用。
他连灯都没有开,快速打开电脑,电脑的强光照的他半张脸都发着青光,而他神情冷峻,面无表情。
稍作调试后,面前的大屏幕一闪一闪后,终于跳出了画面。
正是早田绫所在的酒店房间。
回到酒店以后,绫梳洗完毕,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打开了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在成为人类以后,她就很少用笔了,因为由她写下的所有事情都会变成现实,所以为了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除了签名,她尽力避免使用纸笔。不过,偶尔她也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变动。
现在的情况就属于这种类型。
她主动和费奥多尔提回去的事情并不代表她已经放弃对那个叫普希金的人的好奇了。实际上,摆脱费奥多尔以后,她才能有机会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拿起笔,开始在那张本子上写字。
“一月二十日晚,早田绫于莫斯科遇到亚历山大·普希金,两人有了一次愉悦的谈话。”
一月二十日,是明天晚上。
对于亚历山大·普希金这样的人来说,夜晚才是他的时间。并且夜晚很适合绫的计划。
绫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个世界上,最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她的安全了,即使普希金是个强大的异能力者,他绝对不可能威胁到她。
一月二十日早上,她已经有白天的行程,和费奥多尔无关,是她原定的旅游路线的一环。绫还没忘记她来这里是干嘛的,她没打算花太多时间在费奥多尔身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完全放弃费奥多尔这个目标。只是他们的关系进展过□□速,她需要暂时冷却一下。一段暧昧关系中,绫深谙忽冷忽热才是保持关系的最佳方法。不可否认绫已经逐渐对他失去最初的感觉,但她仍对费奥多尔抱有一丝兴趣。这点兴趣,来自于费奥多尔的古怪表现。
需要承认的是,现在的费奥多尔对她来说还没有亚历山大·普希金来的吸引人。
这么想着,绫打开手机,打算看看消息。她已经和费奥多尔交换了手机号码,一打开手机,对方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发来了消息。
“莉莲,在吗?”
既然决定对他进行冷处理,绫回复的很冷淡。
“不在。”
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冷淡了,于是在等不到回复的几分钟后,绫附加了一个兔子表情包。
“可爱.jpg”
几分钟后,对方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
“……”
“莉莲,我感冒了。”
感冒了?绫心里划过一丝不妙,开玩笑的心思也熄灭了。她想起了今天早上她和费奥多尔堆雪人的事情,当时她直接把雪堆到他脸上去了。后来,他们又在雪地里呆了几个小时,只为了堆一个雪人。
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费奥多尔就感冒了吧?
绫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倒不是推卸责任,只是她想,这家伙也太柔弱了点吧?雪可是冬季俄罗斯的必需品啊,虽然俄罗斯有暖气,但是外出总该是一个人每日的必备行程,不过,依费奥多尔小众的性格和爱好来说,他真的有可能做到足不出户。
但是绫已经决定暂时疏离费奥多尔了,不然她一定会献殷勤的套路费奥多尔说去看望他,然后顺便给自己留个好印象。
所以她只是公式化了发了一条关心的客套话。
“费佳,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哦。”
“记得吃感冒药,多喝热水。”
也许是她的回复太敷衍了,对方迅速就发来了讯息。
“明天要来我家吗?”
?
绫觉得费奥多尔是在暗示她什么。但他的性格又让她摸不准他的想法。
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既然他问了,就是希望她去。况且,就算他没这个意思她也让明天发生点什么的^_^相比较之下,明天的计划也可以推一推,后天再说。
绫一边想着,一边敲下了回复。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来看看你。”
“费佳,我好担心你哦。”
第6章 06
一月二十日的早晨十点钟,绫准时敲开了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家的门。
费奥多尔的家坐落于莫斯科西北区郊区,这里是一片老式单元楼,仅有五六层楼高,方方正正,很是规整。整栋房子由预制板修建,由于是在赫鲁晓夫时期大规模建造,被当地人亲切的称为赫鲁晓夫楼。
由于造价低廉,安全问题堪忧,现在这种房子已经为数不多了。同时,因为年代久远,房子并不是很牢靠,墙上痕迹斑驳。绫甚至看到墙角缠着的蜘蛛网,密密麻麻,一只体型可观的蜘蛛匍匐在墙上,蓄势待发,黝黑发亮的四肢看得出来它伙食很好。
“嘎吱”一声,门开了。
费奥多尔穿着一身睡衣,面带倦容,黑色长发耷拉着,无精打采的,他确实感冒了,可能还发了低烧,脸红彤彤的。见到她,他还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早上好,费佳。很高兴你以此来对我表示欢迎。”绫微笑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莉莲,早上好。”费奥多尔声音沙哑。他揉揉眼睛,显然是精神有点不好。他费力推开门,给她留出了一个能让单人通过的通道。屋子里拉了窗帘,很暗,从外面看像一个黑洞。
绫跟着他走进了房子里。
房子内部的结构也比较简单,屋里连电视也没有,只有一个会客沙发和一张巨大的会议桌。他似乎和别的人一起同居,房子里几乎没带什么个人风格,一切从简。穿过客厅,绫跟着费奥多尔回到了他的房间。
费奥多尔的房间并不是很大,里面的东西也少的可怜。刚一回来,他就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床上。
“莉莲。”被子遮住了他的脸,从里面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绫一边脱下外套放在凳子上,一边把带来的东西摆在床头柜上。那是一碗热乎乎的粥,装在保温杯里。听到他的声音,绫转过身看向他:“怎么了?”
她没等来费奥多尔的回应,于是她微微拉开被子的一角,让费奥多尔把额头露出来,她的手很凉,一碰上费奥多尔的额头就像着了火一样。
他发了高烧,体温实在过于不正常了。
“好吧,我居然也有照顾人的一天。”绫叹了口气,还好她已经对现在的情况有所预料,提前备了一个医疗箱。但她没预料到费奥多尔的感冒会这么严重。
是的,她以为费奥多尔只是小感冒,而不是这种感冒咳嗽伴随高烧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的感冒啊。
“总之,费佳,先来测测体温吧。”事到如今,绫无他法,也只好认命了。
箱子里有温度计,绫拿着温度计,动作还算轻柔的塞进费奥多尔的嘴里。他没怎么反抗,很温顺的任她动作。
几分钟后,绫看着温度计上那个吓人的数字,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她只能任劳任怨地打开医疗箱,拿出退烧贴,撕开包装把退烧贴贴在他头上。
拿出退烧药,绫找到费奥多尔的茶杯,给他接了一杯凉水。回到床边,绫掀开被子,费力的想把费奥多尔搬起来方便喂药。费奥多尔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身高可观,虽然瘦弱,但体重可不轻,绫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
她只好凑近他的耳朵,试图叫醒他:“费佳,费佳?起来好吗?你生病了,需要先吃药。”
费奥多尔还是没有反应。
绫气的拍了他一下,费奥多尔像是没感觉似的,还把头蒙上了。
她只好拉开费奥多尔的被子,让他靠在枕头上,捏着他的鼻子,让他干吃了这两粒感冒药,连水都没给他喝。
屋子里温度很高,绫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她把手作风扇状给自己不停的扇风,然后开始有空打量起费奥多尔的房间来。
他的房间和他本人的形象完全不同,尽管房内的物件都妥帖了应征了费奥多尔告诉她的兴趣爱好,绫还是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同,书桌旁边有个书架,绫附身确认了一眼费奥多尔的状况无误后,就走到了书架前。
书架上大多是一些文学著作,包括一些哲学书籍,例如别尔嘉耶夫的《论人的使命》和弗里德里希·尼采的《查卡图斯特拉如是说》,除了哲学以外,书架上摆放的东西简直是杂七杂八,不仅有司汤达的《红与黑》,还有一些诗集。绫随意打开一本书看了几页,就兴致缺缺的合上了书——这本书枯燥而生涩,完全不在她的阅读范围内。
正当她想把书放回书架时,她看到了书上的书签,书签是一张枫叶状的便签,上面是一句费奥多尔亲手写的摘抄。
“如果文明已经是一片废墟,那么也就会有一个把这堆破碎的形象一扫而空并重新开始的重大机遇。通过它,人们回归到现代之前的资源里,以期向后运动而进入一个完全超越了现代性的未来。”
绫看了一眼,把书签放了回去。
她没有在书架太过停留,而是安静的回到座位上开始发呆。
等费奥多尔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他已经差不多退烧了,神志也开始清醒,只是喉咙有点发痒。
意识回笼后,身上明显的重物感就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