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宋玉璃, 瞧着她朱唇微微撅着,也忍不住有几分心动。
“驸马也是担心您的身子。”
魏惊鸿娇嗔道:“小丫头不老实,也在这跟本宫绕圈子,且先说说袁家如何了?”
宋玉璃微微一愣,而后才明白,魏惊鸿这是惦记朝堂中的事呢,只得老老实实一一道来。
“驸马和朝中几个御史已上了折子,参奏袁家贪赃枉法,皇上震怒,下令追查,如今袁家二房的生意和店铺尽数被封,大房在朝中也是岌岌可危。”
魏惊鸿莞尔:“袁家那些酒囊饭袋,定是如此。那袁如霜呢?婚事如何?”
“闵翰林是重信之人,早早放出话来,说不会因此取消婚约,还主动将二人的婚事提前了,想来是怕袁家出事,婚事反倒不好办了。”宋玉璃老老实实道。
魏惊鸿点点头:“不出所料。京中可还有什么大事,本宫这两天瞧驸马回来的时候少,出去的时候多,只怕是领了什么差事吧?”
宋玉璃未料到周易安竟是这样的性子,外头发生的事,当真是一概拦着魏惊鸿,不叫她知道。
她不禁颇有些心虚,可想到自己与魏惊鸿的地位天壤之别,想来她这位“师兄”也是怪不到她头上的。
“戎狄的汗王必勒格将要入京,驸马被安排了迎接之职,是以忙碌了些。”
魏惊鸿神色微变,冷声道:“必勒格?难怪……”
她低声喃喃着,眼中若有所思。
这晃神不过短短一瞬,而后魏惊鸿又恢复了常态,与宋玉璃轻声叹道:“驸马如今,是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本宫了。”
刹那间,魏惊鸿似乎欲言又止,然而她很快掩盖了心绪,换了个话题,与宋玉璃闲聊起来。
宋玉璃在公主府呆了半个时辰,直到周易安回府,才起身告退。
周易安听闻宋玉璃在府中,自免不了要来同宋玉璃打个招呼,而后又送她到门前。
这男子成婚前后,变化倒是极大。
宋玉璃上回瞧周易安,只觉得他不过是个青涩书生,如今再见,却瞧他一身官袍,眉目间平添了两分沉稳,神色安然,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仿佛是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老师近日身子可好?听闻临风兄尚在苦读,我亦不好叨扰,还请宋小姐帮我捎句话,待明年他高中之时,我再与他把酒言欢。”周易安言笑晏晏地说道。
宋玉璃自然点头应下。
而后,周易安话锋一转,笑道:“公主殿下向来关心朝政,为皇上分忧,只是她如今这身子,实在不易过于操劳,你若有机会,便多劝劝她。”
宋玉璃笑道:“那是自然。”而后,她略一迟疑才继续道,“周大人近日可好?”
周易安反问:“宋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他眉眼安宁,听宋玉璃问这样的话,似乎当真是有些惊讶似的。
宋玉璃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离开公主府,坐在马车上,云香瞧着宋玉璃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小姐怎么了?这么心事重重的。”
宋玉璃问道:“若有一家人,杀你父母亲人,叫你险些灭族,你复仇之时,会是什么心情?”
云香被宋玉璃问愣了,却还是一五一十答道:“奴婢定会又高兴,又难过吧。”
“是啊。”宋玉璃喃喃道,“可周易安为何会如此平静呢?”
这样的周易安让宋玉璃瞧在眼里,觉得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
云香闹不懂宋玉璃什么意思,也不追问,只服侍着她回到宋府。
宋玉璃回到宋家,刚下车便见一辆空马车,正被家中小厮带到后院去。
“家中来人了?”宋玉璃下车时,随口问道。
一个小厮答:“是皇城司的苏九卿苏大人到了。”
宋玉璃听此,刹那间有种回到车上,再转一圈的冲动。
她并未把之前花宴上苏九卿所说之事放在心上,她相信苏九卿对她确有几分情谊,但想来,也不过是这些日子以来,相处后的好感。
苏九卿此人,性子如何孤僻,宋玉璃是深有体会的。
然而,也许是头一回被拒绝,心有不甘。
苏九卿近日来动作频频。
先是放出风声,将之前议亲的人家都推了,还放出风声,说自己早已心有所属。
这些风言风语传了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又销声匿迹了。
尤其必勒格来访,又有人说,必勒格带了一个戎狄的公主来和亲,皇上有意让苏九卿收下这个公主。
本是谣言,却不知为何,突然间就传的有鼻子有眼,很快,就连成亲的日子都出来了。
而苏九卿却显然并不把这些谣言放在眼里,在一次公开场合的应酬上,他故意说得:“我本心有所属,绝不会将就。”
一时之间,京中处处都在猜,让苏九卿放在心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而在这节骨眼上,苏九卿跑到宋家来,又是为何?
宋玉璃满心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走进宋家大门。
彼时,苏九卿正坐在客厅,和宋子元品茶。
宋子元十分纳闷,今日苏九卿来此,既不谈正事,也不说明来意,只是东拉西扯了一通,直到听说宋玉璃回来了,他脸上的神色才多少有了些波动。
“宋大人,今日来此,是有一些事希望您告知。”苏九卿笑了笑,话锋一转,突然开始谈正经事。
“请讲。”
“一来,我想听一些关于家母的事,不怕宋大人笑话,这些日子以来,我私下调查,知道一些陈年旧事,觉得有趣,是以想要您为我答疑解惑。”
宋子元听苏九卿打听此事,不禁面色一紧,方要开口说什么,可苏九卿却抬手,示意他等自己说完。
“这二来嘛,是想问关于宋大小姐的婚事。”苏九卿慢条斯理道,“纵然您说,这对玉佩无关婚约,但我对令千金确有些意思,是以厚着脸皮来与你商议,若您点头同意,我过两日便会登门提亲。”
宋玉璃刚进正厅,就听见苏九卿说的这番话,且抬头便可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咄咄逼人望着自己。
合着是故意等她进来才说的?
宋玉璃满头问号瞧着他,心中很是有些烦躁。
宋子元起先还在犹豫如何搪塞苏九卿,关于生母之事,谁料他话锋一转,竟是觊觎自己的女儿。
“大人说笑了,小女顽劣,只怕会惹大人生气。”宋子元笑道。
“可我就喜欢她惹我生气的样子。”苏九卿慢条斯理地答道,“说实话,我救宋大人,确是为了宋玉璃,如今宋家有了翻身的机会,过河拆桥不认账,似不是君子所为。”
说着,苏九卿看向宋玉璃笑道:“我说的对不对,宋大小姐?”
好啊,这是在骂她呢。
但她可以假装听不懂。
宋玉璃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在二人面前福了福身子:“玉璃有礼了。”
“宋小姐有的礼,苏某人愧不敢当。”苏九卿阴阳怪气道。
宋子元将二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中却有一丝担忧。
他迟疑片刻,才轻声道:“苏大人,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若小女确实不愿,我自然也不好勉强。再者,此事按理也不该苏大人自己来,该是您父亲出面才是。”
苏九卿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宋子元:“宋大人的意思是……”
“只怕,求娶玉璃这件事,只是您自己的意思,苏将军并不知晓吧。”宋子元难得笃定答道。
苏九卿神色僵硬,而后才渐渐勾起嘴角。
他眼里毫无温度,只嘴巴凝着一丝假笑,他一字一顿问宋子元:“宋大人何以见得,我父亲就定然不会同意?”
是啊,宋家和苏家按理说,门第相当,立场一致,若结姻亲,也无可厚非。但宋子元方才的意思,分明是知道,苏昭绝不可能同意苏九卿和宋玉璃的婚事。
宋子元轻叹了一声,站起来道,“公务繁忙,一时分不开身,还请苏大人见谅。玉璃,送送苏大人。”
如此生硬的逐客令,实在是苏九卿平生少见。
宋玉璃点了点头,朝苏九卿使了一个手指。
“苏大人,请吧。”
苏九卿看看这父女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宋大人,我还会再来叨扰的。”
宋子元礼貌地欠了欠身,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苏九卿陪着苏九卿出了宋府,一路二人均是冷着脸,不愿说话。
眼看就要到正门之前,苏九卿才回眸看了宋玉璃一眼:“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心动?”
宋玉璃笑了笑道:“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苏大人年轻有为,又生的极好,玉璃对您确有些仰慕,但有一件事,我清楚的很,于苏大人心中,朝堂纷争,又或者您自己的权势胜过一切,我这般的小女子,便是能一时被你放在心上,那也只是一时而已。”
苏九卿皱着眉头,看向宋玉璃:“我没有。”
宋玉璃笑着摇了摇头:“只怕我比您自己更懂您。”
“宋玉璃,这世上也只能你把过河拆桥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苏九卿冷笑一声,“如今看来,我才是真的中了你们宋家的美人计。”
宋玉璃愣了愣,只觉得苏九卿这声音里十分哀怨。
苏九卿瞧着宋玉璃,心中微冷,转身走了。
而宋玉璃回到正厅,宋子元似乎尚在那等她,见她进来,笑道:“可终于走了,为父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可是撑得厉害,这都是你招惹来的。”
宋玉璃故作生气道:“到头来,还不是我打发走的,如此要爹爹何用?”
宋子元哈哈大笑,他不问宋玉璃和苏九卿之间的感情瓜葛,也不逼宋玉璃做决定,只淡笑道:“不妨事,也就这一遭了,必勒格马上入京,苏大人想知道的,只怕很快就会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人内心是很哀怨的感谢在2020-07-11 23:20:41 ̄2020-07-13 07: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糯米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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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劫匪
戎狄入京朝拜, 是大夏国立国之后的大事。
自必勒格入京前数日,整个京城便陷入忙碌之中,处处戒严, 警备森森, 各部的官员也是早出晚归。
这样的节骨眼上, 袁家的事, 也终于尘埃落定。
袁如霜和闵翰林成亲第二日,袁大人便被革职查办,受到牵连的官员也有数人。
沈秀觉得事情有趣,特意跑到宋家来与宋玉璃八卦。
“那闵翰林倒当真是个有情有义,袁家这样的节骨眼上, 人人都避之不及, 他却还敢娶袁如霜, 如今人人都管他叫痴情翰林。”沈秀捧着一杯花茶,笑眯眯道。
那花茶是宋玉璃闲来无聊泡的, 这两日天气渐凉,她身子易寒, 故而做茶来喝。
“痴情翰林?”宋玉璃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若她没记错,上辈子袁家落难时比这辈子晚上许多, 那年南方水患,照例是袁家人揽了救灾的活儿, 修的堤坝, 却一夜之间就被冲毁,至万人死于洪水,天下皆惊。
彼时,那位闵翰林在御史台做官, 每日写文章骂袁家,花样迭出,俨然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这样的人,这辈子突然换了方向,迷上了袁如霜?
宋玉璃实在不信,且他总觉得此人有些意思。
“闵翰林是驸马同窗?也是登州人士?”她问道。
沈秀点点头。
“你若有心,可仔细打听打听,这人的师承,家乡,定会有些发现。”宋玉璃似笑非笑道。
“你这人,自己冷心冷肺,便觉得人人都是如此。”沈秀翻了个白眼。
宋玉璃道:“你若不信,我们便打赌。”
“好,赌便赌,若你输了便去城外相国寺寻一支桃花给我。”沈秀大笑道。
相国寺的桃花十分招桃花运,常有京中适婚的女子去折一支养在家中,传闻得此花的,必然能有好姻缘。
“怎的?你如今恨嫁了吗?”宋玉璃笑了笑道,“那便一言为定。”
之后数日,袁家被抄家,袁如霜因嫁了人,没受牵连。
沈秀得意洋洋与宋玉璃说她是赌赢了的,说什么也要去一趟相国寺。
宋玉璃懒得与她计较,只道:“这赌少说也得小半年才算见着真章。”
沈秀瞪着宋玉璃道:“小半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她其实早就想出城游玩,只是近来封城,父母约束,又无小姐妹一起,一直不得行。
今日得了空,便死皮赖脸拉着宋玉璃出了城。
城外相国寺自前朝时便成立,古木森然,钟声袅袅,一派禅意。
这个时节,桃花不开,只有大片大片的绿叶可看。
沈秀气得丢出一根枯草,气道:“怎如此扫兴。”
宋玉璃无语地瞧着她:“桃花春天开,待明年吧,明年我再摘一支送你。”
她好心哄着,沈秀这才勉强接受。
没有桃花,二人在相国寺吃了斋菜,沈秀仍是不甘心,拉着宋玉璃又四处玩耍,及至黄昏,宋玉璃才劝道:“瞧你是玩疯了,天都快黑了,该回去了。”
沈秀这才依依不舍,和宋玉璃分开上了马车。
玩了整日,宋玉璃亦是有些疲惫,她靠在车上,本是闭目养神,而车子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
外头车夫的声音传来。
“小姐,瞧着外头不知怎的,好像有戎狄人挡路。”
宋玉璃听此,睁开眼睛,心道,难道是必勒格到了?可前两日还听父亲说还得四五日的。
她觉得奇怪,便偷偷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却只见黄昏的官道丧突然闪过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