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璃回过神来。
“你与我一起走。”苏九卿拉过宋玉璃的手,捏了捏。
宋玉璃本以为苏九卿会留在她后方,不禁一怔。
“你……”
苏九卿笑道:“一日也不能叫你离开我了,四个月,想的心都疼了。”他说着,将宋玉璃的手放在胸前,按了按。
微凉地铠甲带着坚硬的触感,苏九卿看着宋玉璃呆呆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他轻声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安不下心来。”
他说着,把宋玉璃按进怀里。
宋玉璃闭了闭眼:“我也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玉璃跟着苏九卿的军队一同出发。
这些士兵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利州城中,除了一家悄然关门的粮店,与之前没有丝毫的不同。
这一次苏九卿带来的兵马尽数都是骑兵,脚程极快,不过三日的功夫,便到了京城脚下。
宋玉璃被苏九卿安排在队尾,不必急着赶路。
“横竖攻城还是得一两日的,等你到时,我恰好打下京城。”苏九卿轻描淡写地说道。
宋玉璃觉得不对,她眨眨眼问苏九卿:“你是不说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苏九卿看她瞪着狐疑的眼睛,难得笑了起来:“倒是瞒不过你,离开京城前,我在皇城司还留了一些旧部,前两日我已命顾烟与他们联系上了。他们会在合适的位置留一条密道,我们的人趁夜潜入,先把宋家人移出来,免得他们威胁我,白日里再强攻,便是他们把魏惊鸿挂到城门上也不管。”
宋玉璃:“……”
苏九卿伸手揉了揉宋玉璃的头发,噗嗤笑了起来:“骗你的。沈欢已在城中策反了一批兵马,这些人会趁机制造混乱,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胜算极大。”
宋玉璃松了口气,而后又咬了咬唇:“那我家人……”
“我会派顾烟亲自看顾,不会有失的。”苏九卿安慰道。
宋玉璃心知,这到底是在战中,苏九卿能这样看顾自己,便已是不错了。
军中许多将领都是京城人事,便如陈谦,亦是父母兄妹俱在,苏九卿又岂能顾得过来。
宋玉璃骑术一般,果然远远坠在后面,待她赶到京城时,正如苏九卿所言,战事已经结束。
城门大开,四处都是焦土的味道,尸体已经清理干净,街道上只余下斑驳的血迹和残留的武器,显示着这场恶战有多么艰难。
宋玉璃骑在马上,心中彷徨地奔到家门,遥遥地便听到屋里的哭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翻身下马,冲进家里,喊道:“阿娘,爹爹!”
只见正厅之中,宋夫人正扑在宋子元怀里,失声痛哭,而宋临风亦站在她身侧,默默垂泪。
宋玉璃停下脚步,看着家中亲人,一时失神。
宋子元瞧着宋玉璃,又惊又喜,可似又想到什么,神色间满是复杂。
宋夫人更是连头也不抬,只喃喃道:“雨彤,我的雨彤。”
宋玉璃微微一怔,环顾四周,果然不见她的小妹宋雨彤。
“阿娘……爹爹……”她喃喃着,轻声道。
宋夫人这才看到宋玉璃,她突然间从宋子元怀中挣扎着起身,冲向宋玉璃,扯着她的衣袖气道:“你这死丫头竟还好意思回来!你不管不顾的和那个苏九卿跑了,可想过你爹爹的处境!你妹妹的处境!”
宋夫人一边哭一边摇晃着宋玉璃的肩膀,直到宋子元将她拉住。
宋子元朝宋临风使了个眼神,宋临风忙拉着宋玉璃走了。
不过半年不见,宋临风却似乎成长了许久,神色内敛,仪态之中,也有了许多父亲的风范。
他带着宋玉璃到了后院,轻声道:“你的院子,父亲一直替你留着,每日派人打扫,我和小妹也时常过来看看。”
“雨彤怎么了?她现在何处?”宋玉璃急声道。
宋临风的动作一滞,轻叹了一声。
“城破之时,闻氏族人趁乱逃走,雨彤也在其中。”
宋玉璃怔忪看着宋临风。
“为何雨彤会跟闻家人在一起?”
宋临风听此,只得将细细讲此事从头讲来。
宋玉璃离开后,宋子元便上奏德兴帝请罪,因苏九卿毕竟是德兴帝的血脉,并未为此事怪罪宋家。
然而,后来朝堂哗变,周易安把持朝政,便将宋子元关进天牢,一来是防止宋家变成苏九卿的内应,二来也是想若苏九卿攻城,可将宋家人做威胁。
而闻家到底是宋夫人的娘家,为了多多照应牢中的宋子元,宋夫人便时常带着宋雨彤到闻家走动,这一来二去,竟给宋雨彤定下了一门亲事,正是宋家二房那个不成器的闻飞涟。
当年柳如烟未婚先孕,又牵扯到刺杀皇帝那一节,不得不削发为尼,若闻飞涟有些担当娶了她,本也无碍,可偏偏他怕刺客的事连累自己,不肯出头,才叫柳如烟只能出家。
此事虽没有摆到明面上,但到底是不好看的。
世家子弟听了此事,都不肯叫家中女孩嫁给闻飞涟。闻飞涟没个续弦,闻家二房也是心怀芥蒂。
这才死活要跟宋夫人攀亲。
只是宋雨彤如今才十一岁,两家便说好,待她十四岁及笄再迎娶。
“这样的事,如何能答应!”宋玉璃怒道,“阿娘疯了不成!”
宋临风亦是脸色沉重:“闻家势大,若不低头,他们便要对父亲不利,母亲这才……”
宋玉璃闭了闭眼,强压下自己的怒火。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她总归是不忍心说出什么难堪的话来。
然而,她身后,只听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乃是宋夫人冲了过来。
“你还有脸回来!你竟还有脸回来!”
宋玉璃回眸,只见宋夫人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右手高高扬起。
她脸色冷淡,伸手拉住宋夫人的手腕,狠狠推了她一把:“母亲,你闹够了没有!”
宋夫人大约未料到宋玉璃竟会这样对她,不禁怔住了。
“闻家狼子野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阿娘难道是第一天认识他们吗?你当他们真心会去庇护爹爹?与他们谈婚论嫁,无异于与虎谋皮!更何况,便是没有这些事,你又岂能把雨彤单独留在闻家!”宋玉璃从未这样生气过。
她大声质问宋夫人:“她才十一岁啊!”
宋夫人呆呆看着宋玉璃,眼眶中渐渐蓄起泪水,她脚下发软,瘫坐在地上,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是我,是我害了她……”
而此时,宋子元慢慢走进院子里,他并不看瘫坐在地上的宋夫人,只轻声对宋玉璃道:“长公主派人接你入宫,快去吧。”
宋玉璃点了点头,不再看宋夫人一眼,朝门外走去。
临走之前,宋子元叫住了她。
他神色间满是哀伤:“玉璃,是父亲错了。只以为我能为你们的母亲和孩子遮风挡雨,便一味骄纵,却未料到让你母亲一错再错。”
宋玉璃深吸了一口气,回眸看向宋子元:“所以父亲,以后不可再错了啊,您护的了我们一时,护不了我们一世。”
宋子元点点头:“是,你说的对。”
至此,宋玉璃不再言语,只大步朝门外走去。
隐约间,她听到母亲惊恐的声音:“我不去祠堂,为什么要关我祠堂。”
而宋玉璃并无再回头。
第50章 传承
德兴帝在位之时, 寝宫大殿内多燃着沉水香,香气沉稳,带着些许雍容, 自魏惊鸿入主之后, 香气便换成了龙脑和冰片, 清新怡人。
宋玉璃走进寝殿, 只见魏惊鸿正坐在摇床边上,微笑着看着床上熟睡的婴儿。
她未施粉黛,面色略显苍白,不过神色之间,还算平静。
“你来了, 家中可好?”魏惊鸿抬头, 明知故问道。
宋玉璃一时拿捏不准魏惊鸿的意思, 不禁挑了挑眉:“公主殿下是真心发问?”
魏惊鸿哈哈笑起来:“不该叫本宫公主了,如今本宫荣升了太后宝座, 皇帝是他。”
她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婴儿。
这婴儿身上盖着锦被,里面的小衣也是明黄色的绸子, 鲜亮的很。
“我看过父皇的传位诏书,本想着,守到苏九卿回来就离开, 可苏九卿不想当皇帝,思来想去, 竟还是预备叫他当了。”魏惊鸿说到此处, 不禁笑了起来。
“是本宫看错了人。”她哀叹一声。
宋玉璃却摇了摇头:“殿下也没有看错。若按殿下开始的计划,苏九卿确实是您谋取皇位的绊脚石,只是又有谁会想到,周易安竟是这样一个人。”
提到周易安, 魏惊鸿神色有些微妙,她看着宋玉璃笑道:“他不叫周易安。”
宋玉璃怔了怔。
“自他杀了父皇之后,我便想法子派出亲信去查了他的底细。我找到了周家曾经的管家,专门画了周易安的画像送去给他看过。他左看右看,也觉得不像,还说周易安下巴上有三颗小痣,可驸马周易安下巴上可没有三颗小痣。”
“什么?”宋玉璃失声道。
魏惊鸿看到宋玉璃这样惊讶的样子,不禁跟着笑起来,“苏九卿刚听我说完时,也是这样。”
后来,魏惊鸿才查出来,他姓李,乃是前陈皇室后裔,蛰伏在大夏多年,登州内乱之际,他觉得有机可趁,便将周易安掳走,杀了全部知情之人,这之后改名换姓,以周易安之名拜宋子元为师,成功混入权利中枢。
然而,魏惊鸿纵然一心为了皇位,但到底姓魏,哪里会跟周易安走。她身边还有几十个忠心耿耿的死士,彼时,苏九卿已破城而入,周易安不敢耽搁时辰,便将她和孩子都留在皇宫,自己带着闻氏逃出京城,一路往南,想来是要去和前陈的军队汇合。
这其中凶险,实在叫宋玉璃叹为观止。
她低头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那孩子眯着眼睛,熟睡地正香甜。
而又有谁会想到,一个还不曾满月的孩子,如今竟是大夏的国运所在。
寝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也无人通传,只见苏九卿身穿铠甲,腰悬长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大约早就知道宋玉璃在此,瞧着她也不意外,只笑道:“太后娘娘,不打声招呼便将我夫人请来,我还以为你要抓了她威胁我呢。”
魏惊鸿冷笑一声:“没大没小,你该叫长姊。”
“别了,你是君,我是臣,还是叫太后好些。”苏九卿笑道。
“若是君臣,你引两万戎狄铁骑南下,我就该治你通敌叛国之罪!”魏惊鸿气道。
“太后娘娘,你也比我不差,三千前陈精兵,就差住进皇宫里了。”苏九卿阴笑道。
二人都是尖酸刻薄的性子,你来我往,斗嘴的方向倒是越发小儿科了。
只是如今这二人却是大夏风雨飘摇之中的领军之人,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军政重臣。
宋玉璃听得直想翻白眼,气道:“你们吵,我走了。”
说着,她转身便走。
苏九卿从善如流:“我送你。”
魏惊鸿瞧着,这才气道:“我还不曾与玉璃谈正事呢。”
“正事休提了,她不会答应。”苏九卿笑道,转身拉着宋玉璃的手。
皇宫之中,他也不避讳,横竖如今,这里上上下下都是他苏九卿的人。
二人出了寝殿,就这样悠然散步。
宋玉璃好奇道:“魏惊鸿要与我说什么?”
“无非是高官厚禄引诱你,想让你帮她一起劝我登基。”苏九卿冷笑道,“她算盘打的好。如今危机关头,我自然是最好的人选,有兵有权,可血统不正,待前陈退兵,她大可以让那些穷酸的儒生讲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将我拿下,再从宗室里选一个年纪小好把持的出来。”
宋玉璃不禁一时失笑:“长公主这人,倒是越挫越勇。”
她今日瞧着,魏惊鸿对周易安的背叛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对德兴帝和太子的死更不见伤心,如今竟还有心思与苏九卿斗法,倒当真是个奇人。
“她是一门心思当女帝的人,我过去倒是看走了眼。”苏九卿蹙眉道,“周易安在时,她未必没瞧出端倪,但为了除掉皇上和太子,许多事只怕她都是默许的,皇家亲情,比纸片还薄。”
宋玉璃点头,轻声叹了口气。
苏九卿这两日又是打仗又是首尾,十分疲惫,方才刚刚将军中事务处理完毕,本想休息一阵,但瞧着宋玉璃,他却又心痒难耐的很。
二人本是奔着出宫的方向,可苏九卿却不知怎么七拐八拐,寻了一处僻静的宫殿。
闲置的宫殿里没有人。
苏九卿突然搂着宋玉璃的肩膀慢悠悠晃进去。
宋玉璃不明就里被他带进宫殿,下一刻便被按在宫墙上,亲吻起来。
二人四个多月都不曾亲近,苏九卿心痒难耐,心思更是不单纯。
他一边亲,一边卸下身上的铠甲,金属跌在地上,发出七零八落的声响。
宋玉璃想要挣扎,却被抓住了手腕,男人极具攻击性的亲昵仿佛一只野兽一般,将猎物死死地按在怀里。
宋玉璃呜咽着,浑身抖得厉害,脸上一片绯红,就连脖颈也免不了蒙上一些血色。
苏九卿亲的上瘾,几乎要将宋玉璃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他的右手小指一勾,宋玉璃的腰带被解开,衣衫散开。
“你做什么?这白日,白日宣淫……”宋玉璃话未说完,苏九卿突然抱着她的腰,把她抗在肩上。
宋玉璃吓得挣扎,却被他轻轻拍了拍大腿。
“别动!”苏九卿气道,“你既然到了,先是回家,又入宫去寻魏惊鸿,都不肯来找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苏九卿,你分明是强词夺理。”宋玉璃气道,“快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