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幸福生活(双重生)——周怀
时间:2021-02-02 09:28:10

  清热降火,滋阴润肺,最宜夏日饮用。
  云城微微一顿。
  刚揭开来的汤盅仍旧幽幽地冒着热气,容清坐在她身旁,执起汤勺轻轻搅动着,满屋芳香。
  待温度降下,容清这才盛了一碗,置于她面前,嘴角含笑,“这几日的汤确实苦了些,今日微臣熬这玉带汤给殿下赔罪了。”
  “微臣记得,殿下最是喜爱这汤……”
  这话刚出口,容清却猛地怔住,闭口不再言语,脸上些许懊恼之色。
  屋中一时静默下来。
  半晌,云城低低笑起来,她轻靠在椅背上,意态闲散地道:“本宫自小喜食肉食,何时喜欢这汤了?”
  “许是微臣记岔了。”容清顿了一下,“殿下恕罪。”
  云城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容清,“本宫不喜素这事满朝文武皆知,怎的容相你就记不得了呢?”
  “不是不记得,怕是记得太清楚了些吧!”云城的声音蓦地拔高,她唇角泛上一丝冷笑。
  “阳朔五十八年,父皇母后仙去,本宫服孝三年,日日粗茶淡饭,这才喜欢上玉带汤。”她缓声道:“怎么,但不成容相竟会未卜先知了?”
  “容清,你还要装到何时?当真本宫瞧不出来?”
 
 
第20章 表明心意   你可愿意……同我在……
  瞒不下去了。
  转眼已入了夏,屋外日头正盛,蝉鸣聒噪,虽距三伏天尚早,但仍是燥热难耐得很。容清轻叹一声,想起了天启五年的那个寒冬,冰天雪地,大雪封山,当真是冷极了。
  云城坐在身侧,面色尚且平静,可从这语气中也知,她是气狠了。
  他心中没由来得生出一分惶惑。
  “殿下聪慧。”容清低声道了一句,浅褐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
  云城让他直勾勾地盯着却忽地没了脾气。
  “你瞧我做什么?怎么,还有理了?”她不甘心,顶了回去,只是语气和缓几分。
  “你这几月瞧本宫的笑话可瞧高兴了?”
  容清移开眼眸,“我并无此意。”
  “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云城心中涌上一股烦躁,“你既记着从前之事,却纠缠不放甚而搬至隔壁,又是为何?难不成……”
  她蓦地笑了一声,眼中波光流转,调笑道:“喜欢上本宫了?”
  容清许久未答话。
  心底被压抑许久的那一株藤蔓复又抽枝发芽,耸动着破土而出。
  他轻轻应了一声。
  云城怔住,“什么?”
  容清淡淡地笑开,一如寒冬腊月里照进的第一缕暖阳,他伸出微凉的指尖,轻缓地,试探着握住她的手,神色认真温柔,“我心悦你,你……可还愿意同我在一起么?”
  清润的声音响于耳侧,带着低低的喑哑,真是好听极了。
  云城有些恍惚,慢慢地,她弯起唇角,嗤笑一声,“容清,你这算什么?以身相许报答恩情么?”
  容清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我不是为了……”
  “从前那么多年,你都心若磐石。”云城垂眸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打断道:“如今却忽然说这些,还能为什么?”
  容清的指尖触着她细腻的腕内,轻轻摩挲。
  云城微一用力,将手腕抽出,看着他道:“容清,我死之前,托人给你带过一句话,可还记得?”
  容清的指尖垂在空中,他轻轻蜷缩了一下,收回手,“记得。”
  本宫所作之事皆为大梁百姓,只愿容相大败敌军,得胜而归,佑我大梁子民安居乐业。
  “那你也该清楚,我自刎于殿不是为了你。容清,你长于佛堂,一颗七窍玲珑心悲天悯人。却不必将这亏欠尽数揽到自己身上,勉强这般。”
  云城又一笑,“况且,谁离了谁还活不了呢?本宫富有天下万民。绝色儿郎,才俊青年数不胜数。从前心陷囹圄,将自己囚于方寸之地,当真是亏了。如今该好好享受回来才是。”
  她挑眉,眼中浮上些许轻佻,“所以容相啊,快快回去你的丞相府,莫要再住在这里惹得本宫不痛快。”
  正午已过,太阳向西慢移,日光西斜,透窗棂而入,在他眼底打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他一生坦然无惧,所作所为皆出于自己心意,又怎会因为所谓的亏欠而甘愿将自己拱手奉上。
  不是歉,是爱,也是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容清回忆,却想不出。
  许是过往十六年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早已融入骨血,待再次回眸伊人已逝,向来无波无澜的心终是掀起了翻天巨浪。
  他动了心,有了情。
  只是为时已晚。
  上天怜悯,这一世,他只想将她牢牢地牵在掌心,护她安好,平安喜乐一生。
  可她却不信他的心意。
  容清定定地看着云城,许久,眼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眸中泛上笑意,他浅声道:“你不信我也无妨,来日方长,云城,总有一日你会看明白。”
  话落,容清轻轻吐出一口气,调转话题,“此事暂搁不提,你可知晓陛下已下旨将京畿大半的领兵权都交给了云池?“
  云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缓缓皱起眉,“我知道。”
  容清颔首,“陛下是有了立储君的念头了,比上一世竟早了四年,“可想好应对之策了?”
  云城顿了好久,直至容清神色疑惑地看向她,才似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道:“此事太过突然……尚未……”
  他神色温润,笑了一声,“诸侯之中,唯云池与陛下乃亲兄弟,故而最得信任。若无意外,这皇位必会落入他的手中。”
  “这断然不行!”云城急急道:“绝不能重蹈覆辙。”
  “莫急,”容清轻声安抚,“云池纵然是是胜算颇大,但还有一个变数,他无法掌控。”
  “什么?”
  “自是你,还有云川公主。”容清声音清浅,“大梁朝继位不论男女,如若你们可显露出为政才华,长此以往,陛下的心必会动摇,这才能放心将皇位传至你们之手。”
  “纵是兄弟情深,也终究不比父女情谊。”
  云城却嗤笑一声,冷哼道:“你这等同于白说。此法我早已想过,但就我那半斤八两的水平,写篇策论都费劲得要死,政事更是一知半解,又如何能够叫父皇放心?”
  她顿了一下,神情懊恼,“至于云川,就更别提了,整日不学无术,能懂得甚么?”
  “我会帮你。”容清语气清浅,“你我目的一致,同行相助如何?”
  云城眼睛一亮,如有容清相助,便是如虎添翼,再好不过了。
  心中正是惊喜,容清却道:“只不过有一请求,还望你应允。”
  犹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云城瞬时冷静了下来,嘲讽一句:“容相可真真是不做亏本的买卖!”她轻哼一声,“你说。”
  “你……”
  云城甚是不悦地打断他,斥道:“容相连尊称也不会用了?看来改日本宫要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了!”
  容清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微臣只希望——殿下此后莫要再刻意疏远微臣。”
  云城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容相这话说得没道理,本宫何时刻意疏远于你?”
  天光透亮,容清淡淡而笑,“一月前,殿下在乾宁宫中与陛下议事,微臣到后却借故离去。”
  “本宫只是恰好想起有些事情要做,容相着实自作多情了。”云城狡辩。
  容清笑而不语。
  云城被他瞧得有些心虚。
  “自微臣搬至殿下隔壁后,每逢上朝的时辰,殿下定要与微臣错开时间。”容清看着她,笑意渐深,“半月前,殿下马车本在长宁街上悠然而行,却在见到微臣之时便掉转车头,快马奔走。”
  云城眉心抽搐。
  “五日前,殿下以未起为由将微臣挡在屋外;还有昨日……”
  眼见他还要似个和尚般说得没完没了,云城头脑发胀,大喝一声,“闭嘴!”
  容清戛然而止,看向她的浅棕色眸中尽是笑意。
  云城十分无语,“你这伎俩与垂髫小儿有什么两样?不觉得丢人么?”
  他笑得清润雅致,无半分惭愧羞耻之意,“殿下可应了?”
  “应了!应了!”云城不耐烦道。
  容清计划得逞,心满意足。
  鸟儿啼鸣声悠扬婉转,风声渐起,枝叶哗哗作响,泥土的湿润气息飘进屋中。
  日光被厚厚的层云遮蔽,隔断了光亮,愈发阴沉了下来。
  果真是入了夏,这天说变就变,眼瞧着似是要下起雨来了。
  云城从窗外转回眸,瞧见容清仍在桌前坐得踏实,眉尖一挑,“你怎的还不走?”
  容清目光方从那片阴云之上收回,他淡笑一声,“阴雨将至,殿下不留微臣用个饭么?”
  云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此刻正是未时,方用过午膳,这人竟如此没脸没皮地要留下用晚膳?
  她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容清,片刻后,艰难地吐出一句,“容清,本宫觉着你重生了一回后十分不正常。”
  “哦?殿下为何这样说?”
  云城凑近了些,盯着他那张白玉无瑕的脸十分认真诚恳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将一个浪荡公子的魂安在了你体内?不然何至于如此无赖不知耻?”
  她温热的鼻息轻轻喷在他的颈侧,激起了一层细小的颤栗。
  他笑意散了些许,眸光清冽,“殿下莫要瞎想。”
  “话本子里都是如此说的!”云城不依不饶,颇为理直气壮。
  “殿下若能将看话本子的劲头都用在研读政论国策之上,早已不似现下这般。”容清将桌上的炖盅推至她面前,用手背试了温,恰好温热,“微臣说笑的,殿下将这汤喝了,微臣便离开。”
  云城顿了一下,觉得他心情像是一瞬便不好了。
  莫名其妙。
  她睨了容清一眼,执勺慢慢喝着汤。
  阵阵闷雷从天边隐隐传来,风声更大。
  容清看着她喝汤,也不再说话。
  云城用汤匙搅动着汤羹,看着乳白色的汤底中雕成桃花状的白梨起起伏伏。
  “我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也会重生?”她低垂着眸,忽地轻声问道
  容清怔住,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眸子,一时竟看不清其中神色,半晌,他闭了闭眼,扭头去看屋外那愈来愈近的黑云。
  “我败了,西疆长驱直入,城池没有守住。”
  云城愕然,“怎么会?那你……”
  容清回转眸,目光深深,“云池大怒,下令捉拿我回京处以极刑。”他笑了一笑,眉宇萧索,“微臣无能,对不住殿下的一片情意。”
  “不对。”云城却皱眉道:“纵使战败,但朝中老臣和你的门生仍在,绝不会听任云池如此惩处你,况且……极刑……如此重的处罚……”
  她看向容清,神色严肃,“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容清,你不要瞒我。”
 
 
第21章 发什么疯   云城恨恨道:“有病!”……
  水汽愈发浓郁,天际的黑云沉沉地压下来,闷雷滚滚,惊得人心底一颤。
  风雨欲来。
  云城的神色极为严肃,似又有几分忧虑,他想弯起唇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那时节,也像今日一般阴沉压抑得很,只是漫天飞雪,银装素裹,正值腊月寒冬。
  他素衣单薄,嘴唇青裂,被带于大殿之上。
  “因容清失职之故,边境十三座城池尽数落于敌军之手,其罪当诛!但因云城长公主深情厚谊,故革职抄家,贬为庶人!”
  他静静跪着,眼中无波无澜平静得似没有一丝人气,“罪臣容清接旨。”
  天启五年冬末,大梁容相坐镇西征,本是胜券在握的一仗——
  腊月二十九日的那晚,天公不作美,暴风雪惊天动地席卷而来,黑云压城。就在此刻,早已退守的西疆军队倾巢而出,直逼边境交接城池。
  容清并不心急,只因边郡早已做好防御工事,只待西疆军横冲直撞,跌落陷阱。
  人算不如天算——十三座城池守将皆叛了。
  大梁军猝不及防,节节败退。云池听闻消息勃然大怒,立即着人将他押回京城听候审问。
  求情者同罪。
  无人再敢为他辩解。
  容清并不觉得凄楚,人之常情罢了。
  风雪呼啸而过,卷起地面残存的枯枝败叶卷入半空,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大雪纷飞,他独自踉跄着走向宫门,深深浅浅的留下一串脚印,蜿蜒曲折。
  候在殿外的思文急急迎了上来,给他披上厚实的大氅。
  马车的轮滚在宫道之上,空阔幽深的声响。
  “大人,如今可要回金陵老家?”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缓缓道:“去西郊。”
  京城西郊是皇陵,皇室一族尽葬于此。
  容清在此披麻戴孝,日日独对着西北处的那一方陵寝出神许久,直至第五日。
  云池的金吾卫将他捆绑带走。
  他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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