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脸上的笑略有些凝固,“我方才去了临渊阁。见了荼姚。”
“我原本以为我大仇得报,会很开心,结果却一点都不是。”
他看着荼姚从得意到惊愕,再到全盘崩溃,他看着竟然从头到尾没有一点点的快意,涌上的却是一股疲惫。
“我想起了娘亲身死的那一日,”润玉说不下去了,他眼尾微红。
木彤看着他红了眼,却没什么感同身受,她妈要是死了,恐怕她要放三条街的鞭炮庆祝,不能感同身受的东西,再怎么努力,表现出来还是有点假。
算了,她也不费这个力气。
木彤坐在那里,她知道润玉想要什么,可是现在她不想给了。
润玉眼里含着两汪朦胧水光往她看过去。
哪怕做上了天帝,对着她,他依然是如同当年一样,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在天界其他人面前那样伪装。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甚至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和她说。
他小心的靠近她,心头的不安到了顶点,他自幼就怕被抛弃,双目又有了脆弱的琉璃光泽。
“彤儿。”他望着她。
“你说你爱我,对吗?”
木彤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回什么,只要她说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就会很高兴。
“陛下。”
“叫润玉。”润玉纠正道。
她张了张嘴,犹豫着要不要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润玉像是受不了这漫长的煎熬,他将她抱在怀里。
“罢了。”他轻轻道。
木彤下意识觉得不好,立刻挽救,“我如今就在璇玑宫,就在你的身旁,我哪里都没有去。”
润玉嗯了声,他压在她的肩膀上,如同茫然无措的孩子。
“我就在璇玑宫,你说我能去哪儿呢?”
这话终于换得了他些许的欢颜。
木彤抬手抱住他,“好啦,你也不必对荼姚有什么太多的愧疚之情,她当日杀你生母,灭龙鱼族的时候,又何曾有过半点犹豫。”
“既然做下了,自然要承担失势的下场,你对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木彤点头,“她伤害了你,自然应当承受后果。还有太微,也是如此。”
“伤害了我,就应该承受后果?”润玉扶着她的肩膀,望着她,眼底里晦涩的情绪在平静下暗暗流动。
木彤点头,她有点不耐烦这么一次次的抚平润玉情绪上的起伏,干脆打算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这些都是那些人该承受的。
“对,既然敢做,那么就该敢当。”
润玉定定的望着她,乍然一笑,如同春风破冰。
“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霜花被大龙怼得哭唧唧跑掉了。
另外木彤以实力演绎什么叫做送人头,千里送人头,礼深情义重。
亲口告诉大龙,其实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感谢在2020-02-03 21:11:24~2020-02-06 21:1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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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
九霄云殿上是日常的朝会。
各仙家都向天帝禀告天界和人间的各种事务。
润玉勤政,和太微完全不同,太微对处理政务并不热衷,要不然当年荼姚私开天界八大粮仓,若不是鼠仙点出来,太微都还被蒙在鼓里。
“百花仙子所陈述的花卉数目和本座所估计的数目,似乎有说区别?”
年轻的天帝在宝座上问道。
“启禀陛下,凡间花卉,一半由小仙执掌,另外一半还由花界管辖。”
“原来如此,花界到如今从未向天界叙职。”
花界独立于天界之外已经四千年,自立门户,与天界交恶。
人所众知,天帝这么一提,反倒是显出格外的意味出来。
“水神。”天帝点了锦觅,“湖广两地的布雨行风如何?”
锦觅猝不及防被天帝点到,心头抖了下。
“我……”
锦觅嘴唇动了两下,回答不出天帝的问题,她三年里在花界守孝,水神日常事务全都没管。先天帝的时候,并没有和她提起履行水神职责的事。三年之后,她想要杀了旭凤,处心积虑,百般谋划,自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哪怕璇玑宫门前被天帝一番训斥,她躲回了花界,要不是天界来人几次,又知道天帝不近人情近乎到刻薄的地步,锦觅说什么都不想来这冷冰冰的天界。
天帝等了下,却不见锦觅回答,“湖广两地是否风调雨顺,关系到人间这连接两年的安定,水神不知?”
锦觅只晓得湖广两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例如软糯的鱼糕,还有香香甜甜的粽子。至于这两地地理位置还有别的什么,她没注意过,也不在乎。
天帝又问,“那么今日这一年,应当布雨多少,水神可知?”
锦觅站在那里,“我、我不知道。”
九霄云殿上的仙神顿时看向水神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请问水神这一段日子在花界是学了行雨布风,还是熟悉了水族事务。”
“各处水脉,三年多来,水神竟然还是从未熟悉过吗?”
锦觅心头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她想回去,她不想再在天界呆着,她要回花界!
润玉瞥了一眼站在那里委委屈屈红了眼,摇摇欲坠的锦觅。
“水神,在其位谋其政,本座看在先水神的面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但水神不要冥顽不灵,天帝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一下朝,四周神仙全都看了过来,锦觅的实力和资质连一品上仙都挑不起来,更何况上神之位,洛霖当年水族都不管,直接遁入洛湘府隐居,其女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了守孝就是耽于情爱,到如今竟然天下水脉都分不清楚。
四面八方的目光落到锦觅身上,有讥讽的,有探究的,还有轻视的。
锦觅从未面对过这种境遇,她这四千年里,遇到的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也不过是在花界被长芳主考法术。那些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密密麻麻和针刺一样。
还没到出去,就被木彤一把拉住,“水神仙上,陛下也是为了仙上好。”
“仙上也早日熟悉神务,不负陛下的期望。”
锦觅双目通红,强忍着泪,从她的手里挣脱开,径直往外面跑了去。
木彤收回手,她见着不远处几个水族水君对着锦觅的背影摇头。
木彤一扬眉,她施施然收回手,回身过去。
那几个水君看到她,一收刚才对锦觅的议论,对她颔首示意。
到璇玑宫的时候,她就见太巳仙人和鸟族族长隐雀在七政殿。太巳仙人是过来禀报魔界的异动,至于隐雀是继续告花界的状。
木彤看了一眼,掉头到外面,坐在石凳上,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花露。
花是她亲自开的,花露也是她亲自酿造的,可是喝到嘴里却还是少了其他的滋味。
过了好会,七政殿的太巳仙人还有隐雀终于出来。
见到外面的木彤。
“百花仙子安好。”
太巳仙人的脸色有些奇怪,隐雀见太巳仙人的面色,心中了然。
“太巳仙人安好,隐雀族长安好。”
“百花仙子掌控百花,如今花界任性妄为,仙子也该出来执掌众花。”隐雀摸了摸胡须道。
“听闻花界的两位芳主对仙子不敬,甚至对仙子大打出手,也该整顿整顿,免得花界还真的以为我天界无人。”
隐雀很看不上花界那种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断粮的做派,花界的芳主们都是些花花草草,身娇体软,长芳主就曾经被穗禾打伤过,若不是太微有意包庇,就凭着花界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鸟族的对手。
隐雀知道百花仙子和天帝的那些往事,天帝想要册封百花仙子为天后,天界已经无人不知。在七政殿内,天帝并没有明确表示要如何处置花界,于是隐雀就在百花仙子这里敲一敲钟。
“花界到底还是天界的花界,伤了自家花草,到底吃亏的是自己。”木彤浅笑,“不过倘若花界再这么不知轻重下去,谁也救不了她们。”
隐雀眯眼注视她小会,倏然笑道,“仙子这话说的极好。”
步入七政殿的时候,木彤就看见润玉在那里批阅奏折,见着她过来,“彤儿怎么来了,不去休息?”
“我刚才在外面听太巳仙人和隐雀族长说魔界有异动?”
“说是魔尊有异动,暗里正在招揽人马,想要妄图挑战天界。”润玉说起此事只是淡淡,也不见得他为此有什么焦虑,“而花界死守落英令,不给鸟族提供吃食。”
“看来这花界是想要趁着魔界不轨的时候,不肯恢复供食,难道还是和以往一样,以为天界还是太微时候一样?”木彤掂量着话语。
她不满足于做百花仙子了,更何况她这个百花仙子,并不是完全掌控百花,花界依然掌控了一半的花卉,她并不是名副其实。
没有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终究还是缺了什么,尤其花界芳主对她要打要骂简直随心所欲,可见没有把她放眼里。
祸患还是早些除掉的好。
她想做花神,哪怕花神做不了,那也应当将本属于百花仙子的职权给收回来。
现如今魔界越发蠢蠢欲动,而花界到现在都认不清形势,不如顺水推舟。
润玉抬眼看她,他放下手里的笔,曼声道,“彤儿过来。”
木彤过去,给他整理一旁的奏折。
“彤儿可是在外面见到隐雀了?”润玉问。
木彤点头。
“这隐雀在我这里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转而让你过来敲边鼓。”润玉看她,“有些事急不来。尤其花界冥顽不灵,但还没到非得动刀兵的地步。”
“而且,有些事需要时机,要不然就弄巧成拙,例如锦觅,无功而上位,直接从精灵封了一品上仙,又成了上神,她原本没什么才干,灵力低微,别说上神,一品上仙对她来说都是名不副实。”
“现如今她受人侧目,也是当年太微为了继续分化控制水神职权的一意孤行。她眼下的处境,也算是太微一手造就。自己实力不济,众仙不服。”
“当初立锦觅为水神之初,就已经有许多人不满。有些事,需要时机到了,才好。”他谆谆善诱,和她解释。
木彤眼眸动了两下,润玉幻出茶水,给她倒了一杯。
她接过茶杯,动作有些快,险些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不要着急,慢慢来。”润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像是一个年长的长者,耐心而慈爱的教她这些方法和道理,而且生怕她有任何的不懂,细细的掰开来给她说。
木彤持着润玉递给她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清冽可口,苦味也只有淡淡的一点,倒还泛着一股花香,不像润玉平常喝习惯了的茶水,木彤双目圆睁,带上了一点惊喜。
那些惊喜没有丝毫的遮掩,从她的眼底里流露而出。
润玉为她精心准备的,终于被她发现,而且她也给了他足够的反馈。
他很高兴,“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木彤眼里越发亮了,“你还真的做到了?”
润玉似乎回到了夜神时候的温润,他眼里流露出别样的欢喜,“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嘛,我都记得。”
他说过的,她会记得。他为她做过的,她也都会记得。她眼里的惊喜,会让他无限的欢喜。
和她在一起,总是如此的开心。
如此,他怎么可能如她所愿。他看过的白眼,受过的伤害,实在太多。只有她会给他回馈,会对他笑。
这天界已经足够的冰冷,若是没有她,这千年万年的漫漫上神之路,要如何度过。
只有她在,他才觉得,他这个天帝不是天地间最大的囚徒。
只是需要他花费心思,来让她留在他身边。
“如何?可还喜欢?”润玉柔声问。
木彤点点头,“挺香的,花香没变,而且那股涩味也没了。”
花草茶里虽然花香扑鼻,但用来泡茶惯有一股涩味,润玉给她准备的茶水里只有一股清香。
“费心了。”
润玉垂首浅笑,他握住她的手,可以感觉到他掌心里微湿还有掌心里温热的温度。
“对你,我心甘情愿。”
润玉修长的五指将她攥住。
“陛下。”邝露入殿,便是见着润玉含情脉脉的拥木彤入怀。
邝露低头,“水神仙上在栖梧宫遇上了燎原君,水神仙上被燎原君所伤。”
燎原君痛恨锦觅,两人若是不见也就罢了,若是见着,燎原君必定不会放过锦觅。
“让岐黄仙官去看水神,燎原君对上神动手,交于执法殿。”
邝露领命退下。
“我去看看?”木彤轻声问,她抬头媚眼如丝。
她有意看锦觅的笑话,润玉自然无不可。
“好,早去早回。”
锦觅被伤得狼狈不堪,不过好歹月下仙人赶到及时,拦住对锦觅痛下杀手的燎原君,才勉强保住锦觅的一条小命。
锦觅命是保住了,可挨了打也是真的。又要卧床养情伤和身体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