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我姐,我两个姐姐去哪儿,我就在哪儿当小霸王。”
大家走到巷口,大磊磊系着围裙从里边跑出来:“诶呀姐呀,你可算来了,可想死我了。”
沈晏清也没客气,把老姐的行李箱递给袁磊:“姐,他惦记你们医院的小护士,回头你给介绍一个。”
沈时和气道:“那他得回京市啊,我给他介绍小护士倒是可以,可他在东北,让人家跟他演牛郎织女啊?”
袁磊一挨姐训就浑身舒坦,笑呵呵地说,“姐,晏清啥时候回,我就跟着一起回。”
沈时和气道:“知青办是你家开的呀?给你能的!”
沈晏清把大解放开到大队部去了,唐昭他们带沈时和回家,一进门,唐建国出来对远方来宾表示了热烈欢迎,然后又揪着大磊磊一起去后厨做饭。
第二天,大姐让沈晏清带她去打猎,唐暖、唐曜、袁磊都跟着去了。唐昭是肯定不去的,气得沈时和跟沈晏清吐槽,说你找的这个不是一般懒。
很快就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大旺村的社员都穿了新衣。现在大家都习惯了,哪家有喜事,那指定会成为婆姨们的比穿大会。
看,迎着阳光走来的是唐招娣一家,招娣妈带着俩闺女穿着崭新的条绒裤,蓝的确良衬衫,挺胸抬头昂首阔步。
在院子一角坐着的是熊孩子小队,大旺村的社员给小孩买衣服都照着唐曜买,今年大家达成共识,几乎人手一件海军衫。男孩们都剃着同样的小平头,上身全是蓝白条,打眼一瞅,哪个都像自己家的崽子。
对村里人来说,两年前还羡慕不已的解放鞋现在都能穿上,而且供销社一来新布料,真的是全村一起抢。
这么多人,院里是坐不下的,于是门外也摆了若干桌子。大伙正热闹着,村口响起汽车喇叭声,几辆吉普车开进村。紧接着,县委宣传科领导、春丰市群众艺术馆领导、春丰日报编辑、春丰印刷厂厂长、春丰火柴厂厂长走进唐家小院,贡献了大旺村有史以来最大排面!
社员们沸腾了,来的是谁不认识,但是这排场真真是村里独一份。大花一家虽然去年低调,现在看来,人家其实是想低就低,想高就高啊。
再看新郎新娘,得,眼睛都移不开了。
在结婚一律穿绿军装、戴军帽、扎俩小辫的年代,唐昭穿了一条中袖及膝红裙,这裙子的款式来自于意国版的V杂志,简约的设计很有高级感,鱼尾的裙摆有复古味道。她头发微卷,颈上一条珍珠项链,雪白皓腕上,戴着定亲时的那块手表。
这新娘子没治了,换身衣服直接就可以去演《阿诗玛》。
再看她身边的沈晏清,青年本就英俊出色,合体的西装更显身姿挺拔,在一排平房的背景下,硬是穿出了倜傥儒雅。
“春妮,大花现在咋这么白呢?是擦粉擦的吧?”
“她现在就这么白!”春妮道,“你们不知道,除了抹雪花膏,大花还爱往家划拉蜂蜜。隔三差五就往脸上抹,抹完挺一会儿再洗掉,她就是这么白起来的。”
“啊?”大旺村的姑娘们都震惊了,“我们喝蜂蜜都舍不得呢,她还往脸上抹!”
“你们还不知道她?为了那张脸花多少钱都不心疼。”
大伙正盯着新郎新娘看,就听唐招娣幽幽地说:“难道你们没看见吗?沈知青他姐也是个天仙。”
“可不咋滴,看他姐的长相,沈知青就该这么俊。”
“我就想知道她那头发是怎么梳的。”
“回头问大花呗,大花那么能浪,指定都学会了。”
广播员赵秋丽道:“那你们没看见我建国叔吗?穿上中山装跟领导干部似的。”
唐春妮赞成,“跟我爸坐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建国叔是公社书记呢。”
“春妮啊,你还得帮你爸置办呐。”
这时,抱着孩子一直没吭声的于洋说话了:“你们没看着我家三花和虎子吗?多俊呐!就算在省城,那也是可以代表中学生和少先队员讲话的。”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三花本来就长得高,今天穿了条银灰色背带裙,配了白色起肩娃娃领衬衫。丁字小皮鞋,白袜子,墨色长发扎起马尾。可不就是给领导献花和上台讲话的装备?
虎子跟二姐一个色系,银灰色西裤,白色衬衫,很骚包地带着西装背带,跟民国时期富贵人家小少爷似的。
要说虎子和三花这一身,还真有些来历。沈时和去看了银河少儿合唱团最近一次演出,觉得演出服太漂亮,特意给俩孩子买的同款。
虎子一直没闲着,手里的唐曜相机始终在咔嚓。从今天开始,沈晏清同志就正式成为唐曜姐夫了,他必须用镜头好好记录。
很多年以后,某沈姓八零后看到论坛上的高楼——晒晒七十年代高颜值父母。他立马把舅舅拍的爸妈结婚照片往楼里一贴,顿时秒杀全场!
这个时期的婚礼程序极其简单,一般就是领导宣布他们结婚啦,新婚夫妇给大家行个礼,发发糖就可以吃饭。
但是今天不同啊,夫妻俩讲完耀祖讲,耀祖讲完建国讲,建国讲在岭讲……从新人到领导到父母到来宾都齐活了。
唐建国今天高兴,豪放劲儿一上来,喝得就有点儿多。酒过三巡,唐田阳和大磊磊帮着把重要客人送走,余下的村里人见唐建国一直傻笑,就开始套话:“建国啊,对女婿满不满意啊?”
“怎么滴?你还能说出不满意的理由咋滴?”
“建国叔,沈晏清订婚的时候就把三转一响一咔嚓置办齐了,结婚这次拿啥聘礼了?”
“诶呀,那可老厉害了!给大花买了首饰,还给她一把钥匙。”
大旺村小伙伴的想象力有限,以为唐昭脖子上那串项链就是那件首饰,以为沈晏清给唐昭又买了一辆自行车,送的就是自行车钥匙。
唐建国笑而不语,小样儿,还想套我话!你们慢慢想吧,保证想破头也想不出我女婿倒底给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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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疼你一辈子
热闹了一天, 亲朋们各自散去,唐建国把村里想闹洞房的小年轻统统撵走。真是的,我家闺女能随便闹么?万一给整生气了怎么办?别人发火顶多拿扫把打人,她可是会动弩的!
唐建国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 然后带上三花做的吃食, 再拎上女婿孝敬的好酒, 跑去找唐耀祖了。
老哥俩先后嫁了闺女,心里都不得劲儿, 同病相怜的, 打算喝到天亮一醉方休。
沈时和被虎子拉去西屋, 她最近给小孩讲了不少医学常识, 被虎子划分到最喜欢名单里。依照惯例, 凡是虎子稀罕的人,都会获赠一幅小螃蟹。如今,他的螃蟹已经画得有模有样,对于弟弟只画螃蟹这事儿,唐昭从不会说“你练练别的吧。”而是到季节就买几只蟹回来,养在家里叫他观察。
沈时和拿到画很是惊喜,整幅画墨色浓淡相宜, 螃蟹形态各不相同。唐曜还专门练了“唐曜画”的落款, 行书流畅,还挺唬人的。
听说这些都是唐昭教的,沈时和对弟媳妇的印象分又涨了两个百分点。
过了一会儿,三花端着自己做的酱牛肉和油炸花生米进来, 还拎了一瓶葡萄酒,“姐,我爸找耀祖叔去了, 估计今晚不能回来。我姐他俩在那屋唠嗑呢,估计也不能出来。就剩咱仨了,咱们喝小酒呗?”
“行!”沈时和也挺痛快,“不过虎子只许喝一杯。”
虎子急了,“那我第二杯咋办?”
“喝汽水!”沈时和一点儿没客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喝完第二杯就打醉拳。”
“那你想不想看我打醉拳?”
沈时和挺想看,但她不能纵容小孩喝酒,葡萄酒也不行。
唐曜西屋热热闹闹的,东屋这边却极其安静——沈晏清已经呆住了。
他猜到唐昭会不甘于婚礼的简单,但是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注重仪式感。
房间内红烛摇曳,她换上大红喜袍顶着红盖头安静坐着。喜袍是大乾制式,层层繁复,绣着龙凤呈祥的纹样铺了一炕;盖头四角垂着流苏,上面绣的是鸳鸯。
门边椅子上放了一叠红衣,是他的。
饶是他遇事从容,此时也无法镇定。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穿上宽袍大袖,在七十年代大旺村,在自己的新婚夜。
换好衣裳,满目尽是耀眼的红,他拿起桌上秤杆,挑起盖头。
那一瞬好像回到从前,回到上辈子曾想象过的大婚场景。
她含羞带怯抬起头,乌发挽着,发间别了一支簪。水眸撩起,眼波流转,见到他后笑了,又马上用双手捂着脸,垂着头不敢看。
他低声笑着,在她旁边坐下,她偎在他怀里,小小声地说:“殿下,你可真好看。”
“你更好看。”他在她发间一吻:“衣裳是你做的?”
她点点头,“这种样式不敢叫别人看见,只能自己偷着做。”
“绣了多久?”
她凑到他耳边,“从订婚就开始偷偷绣啦。”
他虎起脸,“从现在起,一年之内不许动绣活。”说完又惩罚似的轻轻掐她的脸,“眼睛不要了是不是?”
她吐了吐舌头,乖巧地摇他胳膊,“你别生气呀,咱俩喝合卺酒呀。”
还准备了这个?
她指了指身后,他不由失笑,真的有合卺酒——窗台上,一个匏瓜破成两半,用红丝线连着,里面盛了佳酿。他将匏瓜拿来,两人各取一瓢饮,相当于同饮一卺,从此夫妻一体,同甘共苦。
“殿下,来坐帐呀。”她拉着他的手,和他并肩坐着。他心里暖融融的,时代让礼仪变得简洁,她倒好,但凡有可能实现的,她半点都不马虎。
周围是散落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她也不拘,剥了颗花生来吃,然后笑着把他的衣襟放到自己衣襟上面。
他却握住她的手,将二人衣襟放到同等位置。
她笑了,彼时夫君是天,衣襟要压在上头,他这样无疑是告诉她,咱们之间是平等的,那些旧规矩无需理会。
她心想,新社会就是不一样,把我们俩的封建思想都改造了。
二人端坐着,她转身从柜子上端下一盘饺子。他夹了一个喂她吃,她咬了一口大声道:“生的!”
他被逗得直笑,明明都是她自己准备的,偏偏整得跟不知道似的。
他把半生的饺子放到一边,又倒了茶给她漱口,然后取下她的簪子,墨发倾下,瀑布一般。
他将人揽在怀里,“昭昭,咱们安置吧。”
啪嗒,灯关了。
“殿下,你对我好点儿。”
“放心,一辈子都疼你。”
第二天,唐暖在外面喊吃饭的时候,唐昭还没起呢。沈晏清无奈,把自己的小媳妇抱起来,给她穿衣服穿袜子。她哼哼唧唧不想动,沈晏清笑问:“这是累着了?”
唐昭点点头:“又困又累,只想睡觉。”
沈晏清把鞋子给她套上,又给她打水洗漱,唐昭这才反应过来,“殿下,应该我伺候你更衣呀。”
沈晏清笑出声,“快点儿吧,都等咱们呢。”
两个人一起出去,面对沈时和的戏谑目光,唐昭这个害臊,随便吃两口就回屋躺着。
过了中午,沈晏清又跟唐耀祖借了大解放去市里,他得先把沈时和送上车,再把唐暖送回学校。
沈晏清不让唐昭跟着折腾,唐昭便送大姑姐到村口,然后回家收拾东西。她把唐曜的柜子都整理一遍,将沈晏清的衣物挪到自己这屋。
全部收拾好她又累了,刚躺着歇了一会儿,春妮来敲门,一进屋就朝她嘻嘻坏笑。
“不许笑!”唐昭大声道,“唐春妮,你不要那么龌龊好不好?”
“行,我尽量高洁一点儿。”春妮笑眯眯坐下,“怀上没?”
唐昭一枕头飞过去,春妮笑得倒在炕上,“我换个问题,你们打算啥时候生?”
“这两年怕是不行。”
“他家不得催你啊?”
“这不是在大旺村嘛,我俩的事儿自己做主。”
春妮点点头,“那我帮你跟妇女主任多要点儿计生用品。”
唐昭一把将她的嘴捂住,春妮自打结了婚,动不动就整这些虎狼之词。
春妮闹够了,用胳膊肘拐了下唐昭,“大花,你家那位晚上咋样?”
唐昭白了她一眼,拒绝回答。开玩笑呢,闺房之乐能随便跟别人分享么?
她表面上一本正经,却想着自家殿下昨晚表现,脑子里不由冒出四个字——龙精虎猛!
唐昭的这场婚礼,让村里人津津乐道了一个夏天。但婚礼之后,一家人再度低调起来。
唐昭今年没接太多单子,两个火柴厂的花火基本达到饱和,也无需增添新的内容。印刷厂已经攒了两年的挂历模板,而且都抢手得很,今年大可重复使用。所以她只接了一套挂历,画十三张水果就好。
其余时间除了质检,她拼命学习新知识。因为拿到举荐名额,她会在九月份跟殿下一起去京市,为了更好适应,她得不停充实自己。
婚后半个月,公社放映队来村里放新电影,一家人坐在场院上激动地看完影片,一个个憋得贼难受。尤其是唐建国,特别想在场院喊一嗓子:“这故事是我女婿写滴!”
影片看一次是不够的,于是唐建国带上虎子去市里电影院,刚坐下就跟旁边人显摆,“这电影可厉害了,原著是我女婿写的。”
旁边的人并不给他面子,“可拉倒吧,这牛谁不会吹,我还说这片子原作者是我二大爷呢。”
唐建国觉得,大女婿肯定不想白捡这大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