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舞丹青——鱼钤
时间:2021-02-03 09:44:24

  沈晏清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吉野在对面大声问:“画这幅《藕花深处》的唐同学在哪里?听说你是新生专业第一,但我觉得你的笔法很有问题,想跟你探讨。”
  沈晏清面色一沉,我家昭昭的画名动四方,大乾的书画家有口皆碑,能有什么笔法问题?说是探讨,恐怕是冲着昭昭专业第一来的。
  唐昭一看就知道殿下恼了,忙扯扯他袖子,“那是我的画,我自己来吧。”
  她上前几步,笑眯眯道:“吉野同学,愿闻其详。”
  吉野看到唐昭微微一愣,这个女同学非常漂亮,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没想到她就是专业第一。
  吉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反正越漂亮越要打击。
  “我知道你画的是工笔,我们学校的前田也擅长工笔,他的画就在你附近,着色十分细腻,每片叶子都渲染多层。可是看你的画,并没有达到这样的精细程度,这点你承认吧?”
  此言一出,中方领导全都面色凝重。说好的友好交流呢?发言的时候就夹枪带棍,要说没经过领队同意,鬼都不信!现在又开始找茬,鸡蛋里挑骨头,非要压过我们一头怎么着?
  不止领导们,连沈铮都捏了把汗。他虽是“沈晏清敌对势力”,但眼前不是小家利益,那几尺宣纸代表的是大国荣耀!
  沈铮对书画只是略懂,工笔更不在行,心里一急,对唐昭多了几分轻视——说你沽名钓誉你还不服,好好的画为啥要偷懒?少描几遍颜色很开心吗?让人家看出来了吧?真是,太丢人了!
  像他这样想的不止一个,望向唐昭的目光都带着些无语。
  唐昭当然明白大家的意思,笑了笑,不徐不疾说道:“吉野同学,请问渲染是为什么服务的?”
  吉野呵呵一笑,“当然是为画作服务。”
  “那你觉得,我的画面上,颜色关系没有染足吗?”
  呃……吉野回头看了看那幅荷花,勉强说出两个字:“尚可。”
  “既然效果已经足够,那又何必纠结渲染次数呢?只要表达的明晰准确,就算只染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她走到吉野说的工笔画跟前,“这就是前田同学的画,我刚才欣赏过了,笔触的确细腻,但是仔细看去,叶子有滞重感,少了通透轻灵,你觉得呢?”
  “哎呀!”有人一拍大腿,正是工笔画的作者前田同学,“一句话把做梦的我打醒!我总怕层次不够,所以会渲染多次,这么一看,颜色的确有些厚重。”
  唐昭笑了,“是吧?有时候描过很多遍,反倒显得太腻。”
  大家松了口气,领导们也笑着点头,看看咱们小唐,面对日方的挑衅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的。再看看前田同学,这才是文化交流的态度嘛。
  沈铮望着唐昭,神色复杂。言之有物,进退有度,似乎……也有些真本事。
  眼见局面被扳回,挑事儿的吉野怎会善罢甘休?于是又道:“唐昭同学,一朵花最好不要超过三种颜色,我看你这不止三种吧?”
  唐昭微微蹙眉,这还没完了是吧?
  她这次可没打算客气,“主色调的确不要超过三种,但其中的变化不必拘泥,只要遵循‘和谐’二字就好。”她睨了眼吉野,“你又不是画工笔的,你不懂!”
  咔嚓,一刀扎心,绝不拖泥带水。
  吉野几乎要狂躁了,刚要反驳,就听沈晏清道:“各位,我不是美术生,我只是代表京大来做诗词交流的,对书画也略懂一二。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疾风》的作者。”
  中方的领导和学生代表眼睛一亮,刚才唐昭是在防守,这位京大的笔杆子是要反击?
  沈铮暗自冷笑,呵,按捺不住了?觉得老婆受欺负拍案而起了?出息!
  《疾风》的作者正是吉野,一听要讨论自己的画作,眼睛都瞪圆了。
  沈晏清道:“这幅画出自‘疾风知劲草’,对么?”
  吉野很得意,开始掉书包,“这是唐朝一位皇帝写的,我很欣赏他。”
  中方全体呵呵,我们的皇帝我们自己欣赏,用不着你!
  “你们大概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吧,大风特别猛烈,只有坚强的草能经得住考验。我的画,画得就是这个意思。”
  用得着你解释?谁还没背过几首古诗词?
  “难道你不觉得,我画得特别传神。”
  呕,要吐了。
  沈晏清淡然一笑,朗声道:“风中蒲草蓬勃坚韧,不只是你表现的缭乱;要画出希望和活力,而不是一味狂野。风再疾,画面也要有结构,有势,有变化。而你的画,仅有‘狂’和‘乱’,却没有更多内涵,你不觉得吗?”
  哇,漂亮!学生代表们都要忍不住鼓掌了。
  看着吉野越发茫然的表情,沈晏清轻声一笑,“我觉得我是白说,因为说了你也不懂。”
  沈晏清说得有点儿深,吉野显然没参透,但他听明白一点,这个人说自己的画没结构、没变化、没内涵!
  他恼羞成怒,大声道,“你并不懂画,不能对我的画指指点点!”
  沈晏清微微一笑,“据我所知,你也不太懂工笔,可你刚才也没少指手画脚。”
  吉野的脸憋得通红,前田同学拿着笔记本凑过来,把沈晏清的话都记在小本本上,写完还鞠躬:“听君一席话,比读十年书还要棒棒!我有寸草心,一定报你三个春天的晖!”
  噗,喝水的都喷了,前田同学,你画画还行,中国古诗词背得真不太行。
  前田拿着笔记本,用殷切的小眼神望着沈晏清,“同学,你浑身闪着智慧的光芒,请再多闪一闪。”
  沈晏清忍俊不禁,于是决定再“闪”点智慧:“水墨画讲究意境和含蓄,吉野太过锋芒外露,虽有气势,却少了回味。吉野也缺少风度——大家欣赏隶书,他说写得不够灵动;大家欣赏草书,他说光有形而无其意,不算是上乘;观赏山水画,他觉得画得繁复;一幅花鸟小品,他说缺少层次。你看,人不够宽厚,就会体现在画上,所以这幅《疾风》画面虽不羁,却少了豁达。”
  看着吉野涨红的脸,沈晏清又补了一刀,“做交流是为了开拓视野,不是吹毛求疵;是融会贯通,而不是一争短长;是欣赏他人,而不是彰显自己。作为日方学生代表,口口声声说你们的画有禅意,可是吉野同学,你的禅意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难写了,下章好像更难写。
  防盗时间设置了一小时,不晓得会是什么状况,我先试试哈。
  吉野,是想到了某家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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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在古典和现代之间自由切换
  说起禅意, 日方代表都很头疼。禅意啊,别人有,吉野真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院方接着走流程。场地中间摆了两排长桌, 上面布置好笔墨。双方各选出几名学生, 进行现场挥毫。
  一时间, 中堂、斗方、楹联、扇面……各种表现形式齐齐上阵。写草书的一挥而就,写行书的笔走龙蛇, 山水浓淡相宜, 花鸟栩栩如生……学生们使出看家本事, 极力展现自己所长。
  这一次, 吉野没起幺蛾子。原本现场作画有他的名额, 但是他被沈晏清批评“没禅意”“没内涵”,日方领队认为,就这样派他上场容易被诟病,于是临时换了人。
  学生们挥毫结束,众人品鉴一番,讨论技法,现场一片和谐。
  接下来的诗词交流环节进行得也很顺利, 沈晏清是带了作品来的, 他以前就在杂志上发表过古体诗,无论交互品鉴还是现场命题都得心应手。
  活动接近尾声,大家拍完照,领导正要做总结发言, 吉野藤四郎大声道:“作为大和学生代表,我有个问题!”
  主办方愁死了,你还有啥问题啊?等活动结束慢慢问不好吗?
  其实大家都明白, 这个家伙刚才挑衅不成,又开始作妖罢了。
  果然,吉野道:“既然是文化交流,只在书法和绘画上切磋,未免太过片面。你们是美院学生,我们也是,但我认为,我方的传承要比你们更完整。”
  中方学生不服气,纷纷上前质问,你们的艺术源头是哪里,自己心里没点儿数么?怎么就比我们完整了?
  吉野振振有词:“文人四友,琴棋书画!只有书画没有棋怎么行?围棋也是古典传承,我闲暇时候会下棋,你们不下吗?中方的学生不会只认笔墨,不识十九道吧?”
  众人面面相觑,啥意思?他到底想干啥?
  “今天的活动虽然只做书画交流,但是,如果我请中方学生手谈一局,你们不会拒绝吧?”
  美院当然拒绝!我们的人才都是按照活动要求选出来的,如果早说要下棋,我们也可以提前准备。现在突然提出手谈,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另外,在过去的十年里,高中毕业生不是进厂就是上山下乡,能坚持练字和画画就不错了,能兼顾围棋的寥寥无几。这两年文化开始复苏,但就围棋而论,两国水平的确存在差距,在民间普及上也远不及日本。
  你说要下棋,我们这会儿上哪儿去请高手来对局?
  于是,翻译上前交涉,说我们这是美院,并非棋院,如果要切磋棋艺,可以改天专门组织。
  吉野藤四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讥笑道:“怎么,泱泱大国,在文化交流活动里居然接不下一盘棋?”
  小礼堂内一片静寂,在场记者的心都揪起来了,这可怎么办?报道可怎么写?写“双方书画交流愉快,日方提出下围棋我方无人应战”?虽然是对方寻事生非,但是……传出去真的不好听啊。
  就在这时,沈晏清上前一步,朗声道:“一局棋而已,既然吉野同学有兴趣,我跟你下就是了。”
  吉野眯起眼睛,“又是你!”
  沈晏清淡淡一笑,“有问题么?”
  “你懂围棋?”
  “略懂。”
  吉野当然觉得没问题,正所谓冤家路窄,刚才沈同学把《疾风》说得一无是处,现在刚好借下棋让他面上无光!
  “沈同学,你有段位证书吗?”
  段位证书?中方所有人都叹了口气,国内目前还没有系统的段位评定,哪来的段位证书?
  沈晏清笑笑,“我没有段位。”
  吉野仰着头,很夸张地笑了几声:“那就是不入流了?”
  “如果非要以段位评定,你可以这么说。”
  “我可是有业余六段证书的!”
  “那又如何?来吧。”
  在场有几个懂棋的,都为沈晏清担心。日方的业余六段已经具备职业初段的实力,吉野应该经常打谱和对弈,不然也不会如此自信。而沈同学虽是京大的高材生,但他之前也在下乡,即便有些基础,也没时间练棋,实在看不出半点胜算。
  没办法,大家只能安慰自己:这已经比无人应战强多了,沈晏清同学能够站出来,已经非常有勇气。只要他能按围棋规则下完一局就行,即便输了也没什么……
  吉野叫人去车上取棋盘,场地也马上清理出来,一张方桌抬到正中,又有人搬来两把椅子。
  中方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像陈姐这样的女生本来就紧张,遇上这种突发事件,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干着急。
  沈铮皱起眉头,看了看队伍中的唐昭,走过去问:“你们俩可真行,他胡闹,你也不拦着?”
  唐昭笑了,“让我拦着他?那你去下棋?”
  沈铮气得直咬牙,“他输了,是给举办方丢人,也是给沈家丢人!”
  唐昭慢悠悠道:“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才是给沈家丢人。”她笑笑,突然问,“你只会象棋,没猜错的话,在楚河汉界上你从来没赢过他,对吧?”
  沈铮气道:“这是两码子事儿!那个吉野是有段位的,跟他平时在大院下棋能一样吗?他这是自不量力!”
  唐昭睨了他一眼,“你一个连围棋子都不会摆的人,居然去操大国手的心,累不累?”
  沈铮气抽抽了,就沈晏清?大国手?快拉倒吧!
  这时,棋盘已经取回,端端正正摆在方桌上。沈晏清和吉野面对面站着,依照围棋礼仪,行礼,落座。
  二人猜先,沈晏清执黑先行。殿下姿态优雅,长指捻起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星位。
  众人暗自赞叹,不管棋力如何,我方棋手从容淡定,人好看,姿态好看,连手都好看!
  看到他落子,唐昭心下了然。殿下陪自己对弈的时候,两个人下的是古棋,有座子,且执白先行。而现在是执黑先行,已经换成现代围棋的规则了。
  看吧,我们家殿下就是这么牛,可以在古典和现代之间自由切换。
  吉野也是老手,快速做出应对,沈晏清第二手下在邻角小目……二人落子飞快,你来我往,棋盘上黑白交错,双方逐渐形成自己的阵势。
  “啪”,沈晏清落下一子后,吉野的手微微一顿。
  这是……中国流?!
  中国流是一种实地与外势兼顾的棋风,首创于一位姓陈的中国棋手,在六五年访日交流的时候一鸣惊人。
  吉野瞪大眼睛,这套路,民间棋手恐怕听都没听过,这布局,也不是普通业余棋手能够完成的。对方以小目为发展,迅速扩展地盘,这特么是职业棋手才有的路数啊啊啊!谁说沈同学不入流,他分明是个行家!
  “你……扮虎吃猪!”
  沈晏清点头,“对,吃的就是猪。”
  “你骗我没有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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