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仪表堂堂, 自然穿什么都好看的。
铁姑娘很得意很得意地想。
直到铁姑娘成了花夫人, 某日却无意间于移花宫一间偏僻藏室内翻出了花公子那套压在箱底的衣衫。
……
花无缺进房的时候, 第一眼并没瞧见桌上的旧衣, 光顾着看自家托着腮茫然望着窗外的夫人了。
他悄无声息地踱步走近, 忽而俯身将她拥到怀里。
心兰一惊,下意识就想挣脱,又很快被身后盛年男子沉静雅致如檀的气息所抚慰:“做什么呀?”她脸有些发红。
他语气温和, 与夫人耳畔厮磨:“没什么,只是想这样搂着你……”语声低低,近乎呢喃:“怎么、我不能抱……嗯?”
花夫人背对着他, 咬唇道:“天气这样热, 你抱得我闷得慌,走开些。”
虽然嘴上喊着的是“走开”,但是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撒娇似的哼哼, 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且移花宫四季如春, 宫主更具明玉功散热的妙处, 夏季总被宫主夫人缠着。
花无缺当然不会走开。
要走也是抱着她一起走。
他无声地笑, 薄唇碰了碰她羞红的小巧耳唇。
明明是在占人便宜, 却好似是在伏低做小耐心哄人的模样,实在可恶。
花夫人歪了脑袋直躲,愣是没躲过去, 不由得真有些恼了,杏眸斜睨着他:“我问你,为什么要把那身衣服藏起来?你便是不想再穿,做什么不直接扔了了事?”
顺着心上人的目光,他悠然偏转过身。
只见桌上平摊着一套白色锦衫,只露出腰身与肩口处雨过天青色的卷草绣纹,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在某处妥帖存放了许久。
花公子眉心一跳。
顿了顿,他状似不解地平静移开视线,朝着怀中人含笑道:“这身衣服……你是在哪儿找出来的?”
心兰一直盯着自家夫君的神情,这时却好似发现了什么似的跳了起来:“你明明就记得这身衣服,不许装不晓得来糊弄我!”她已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处。
——花夫人的脾气比铁姑娘还要大些,性子也比从前更急,还是那副一激动就要拉着花公子的习惯。
花无缺平日里不知多享受她这般无意识的亲近,今日却只觉得舌燥唇干,心跳如鼓,然此时并非年少慕艾的怔然欢喜。
他呐呐解释道:“这衣服……衣服并不是我藏起来的,且它好好的,我又何必丢弃?”这却是不肯直言,以反问来回应了。
心兰仰着头,气鼓鼓地盯着对方:“你确实没有扔,可也没有打算再穿呀!”
她又拉着他的手摇了摇,认真道:“我们都知道这身衣服是……是那个晚上的。倘若你心里不痛快,扔了还是烧了都好,何必到如今还想瞒我?我、我又不会误会你……嫌弃我。”
——他二人早已交心,又怎会因那些前尘往事生了嫌隙?偏他小心翼翼呵护自己,从不敢提起。
“你知道我绝无此意!”花公子蹙着眉连忙道,在心上人面前慌张一如少年时。
花夫人弯唇而笑,眉目柔和,语声婉转:“那你也知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脆弱……我、我当时会那样做,完全是为了救小鱼儿的命,仅此而已。我并不为此感到有一丝后悔,相信你也不会想到别的地方,是不是?”
那个月夜,始终是压在花无缺心上的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但从来不是因为在乎什么贞洁,他只是有些懊恼与后悔……以及无止境的心疼。
他张了张嘴,迎着她清浅的眸光,缓缓道:“我跟小鱼儿相认后,曾把酒言欢,聊过许多许多的事情,可是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那件事……”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男人的耻辱。
一个为了仇人交代的师命,险些无情地杀害了自己的亲兄弟,得知真相后必无颜于世;另一个全靠小聪明度日,生死攸关时竟要无辜女子牺牲清白救命!
他回想起那个清冷的、秋风瑟瑟的月夜,声音愈来愈低:“我还记得……那时你搂着我,我虽闭上了眼睛,可是心跳得都快要爆裂开来……你哭得那样伤心,我却不敢去安慰你。”
在他轻柔缥缈的语声中,心兰已依偎到他怀里。
她静静闭上了眼睛,只是长睫微颤。一截玉臂伸过去揽着他劲瘦的腰身,脑袋一侧则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处。
——噗通、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了,像积攒了一个冬天的春雷,炽烈又鲜活地震颤着,教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幸好你那时没有说什么要对我负责的话,只是像平常一样待我,否则我才是真的没脸对你了……便是一个人死在外头,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烦人的家伙。”她带着笑意的话语传来,教他始终提着的心悠悠沉底。
花公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我只道你定再也不想见我了,可又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只能不远不近地跟了你一路……你比我想象得更坚强,且也没有叫我滚,已是意外之喜了。”
他微微侧过脑袋,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我本以为,心照不宣的遗忘是最好的结局……那后来我便交代了下去,准备的衣物饰品都是新的、别的式样。”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扔了?我的……我的那些衣服就是你命宫女扔了的,是不是?”花夫人在他心口处闷闷出声。
无缺公子奇异地停顿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引得心兰忍不住抬头看他,一双水润杏眸睁得大大的,满是疑惑。
“并没有扔……那天晚上便放了起来。”他默默道,暗忖自己哪里舍得扔?
这么说着,俊脸微微发红,又握拳清咳了一声才继续:“你的那些旧衣服……在另一间藏室里,跟我的……不在一处罢了。”
花夫人秀气的柳叶眉蹙起,慢吞吞地问他:“花无缺,你不会是……”她的声音愈来愈低,语气也越来越危险。
最后,在察觉到对方四散游移偏偏不愿与自己对视的心虚眼神后,愤愤然跺了跺脚:“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质问的话音刚落,花夫人白皙的小脸都涨红了。粉面桃腮,清亮杏眸却狠狠瞪了自家夫君一眼。
语毕,干脆利落地推开了身前的花公子,捂着耳朵走开,再不肯听他多余且虚浮的辩白。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惟愿多年后,纵然这一对璧人身染霜华,依旧是眉眼如初,风华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背景是原著兰缺婚后,所以有月夜脱衣事件。
花无缺:……只要我敢想,夜夜做新郎【沉思】
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花花又在想什么,自由发散思维也就行了。有读者觉得是想表达“珍惜”二字,有读者觉得就是想说从那以后兰兰衣服都给花花一手包办了,情侣装安排,从此再没有小鱼儿什么事情了。
也有读者说“花花拿兰兰脱掉的衣服……做卤水蛋。”
脑补可以,小心流鼻血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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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糖炒栗子
通往京城的官道比乡野小道要宽阔齐整得多, 坐马车会比往日舒坦许多,骑马也没那么受罪了……
心兰跟花满楼两人一路疾行,除了给马儿必要的休息以外都在赶路, 正赶着擦黑的天色进了紫禁城。
若再迟一些, 城门就要关了, 纵然是江湖人, 轻易也不敢仗着轻功偷溜进去的——又不是人人都是楚留香。
也正因为疲累之极, 两人也未细细体会这繁华气派的天子脚下, 只随意找了间不大不小的客栈投宿。
铁姑娘连晚饭也没吃, 擦洗了下身体换掉了沾满风尘的衣裙后便躺下歇息了, 同花满楼约好明日一早再去找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有人说疲惫时是不会做梦的,她却偏偏做了个梦。
梦见很久前便不再有什么存在感的001说它要走了,叫她多多保重自身。
心兰问它:难道你已经把自己修好了?
系统答道:《绝代双骄》故事已经结束, 也足够圆满,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心兰又道:可是你出现得莫名其妙,离开也教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候我都怀疑, 你只是我的臆想。
001第一次笑了。它的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 仅仅是给人一种感觉——它在愉快地充满善意地笑。
它道:你不知道自己做到了多厉害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喜欢你。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的江湖还在等待着你们。
她很疑惑:你们……你们是谁?我们又是谁?
001不说话了, 仿佛从未来过。
待她自梦中惊醒, 夜已经深了。
心兰缓慢坐起, 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很亲近的东西, 又或许是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而什么也回忆不起。
腹中稍感饥饿, 她用清水洗了把脸,推开门走了出去,预备下楼觅食。
大堂里已经没什么客人。
只一个伙计在边上眯着眼睛, 时不时偷偷打个哈欠,眨出了泪花。
偏南的一个角落里,花满楼陆小凤西门吹雪三个人正聚在一桌上喝酒闲聊。声音分明没有刻意压低,无端端却觉得像是隔了很遥远的世界。
听到动静,眼尖的陆小凤朝她热情招手:“呦,我们的铁小公子睡了一觉重出江湖了?快来吃些宵夜,否则过会儿要饿得睡不着了!”
一身白衣男装的心兰就在那唯一一条空长凳上坐下了。
有心想多说几句打个招呼,却懒洋洋的实在提不起劲儿来,干脆省了客套问道:“你们怎么找来啦?”
西门吹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也依旧是一身纯白衣衫,瞧着却比之前要添几分寂寥。
陆小凤两条胡子动了动,笑嘻嘻道:“算着时间你们今日就该到京城了,我们一间间客栈找过来的呀!”
他不说还好。
这般昂首挺胸仿佛邀功似地说了,却被西门吹雪无情拆台道:“大智大通。”
花满楼弯了唇角。
又摸索着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竹筷递了过来,温声道:“菜有些凉了,你先吃些东西,我去唤人加几道热菜来。”
心兰接过来道了声谢,没来得及动筷,先是疑惑道:“什么?”
陆小凤的四条眉毛耷拉了一瞬,低声回道:“唔……大智大通是个人的名字,他什么事儿都晓得。不了解十分总也能拿捏七分……不过么,通常他只愿意说个三分。”
“听起来是个厉害的人物……”铁姑娘咬了个白白嫩嫩的鱼丸,含糊不清地嘀咕:“不过他肯定不知道我爹爹在哪里。”
鱼丸吃到第三个,冷掉的鱼肉已经散发出了些许腥气。
心兰看了看其他几道酱烧鸭、醉蟹、水晶肴蹄等,实在没什么胃口,又尝了尝两个凉菜,便搁下了筷子。
却见花满楼回了座,蹙眉轻声道:“厨子都已回家去了,灶也冷了,只有一个跑堂在夜间为客人烧热水……铁姑娘,教他将饭菜热一热吧?”
“不必麻烦了,现下也晚了,犯不着劳动人家……我已吃了点东西,不觉得饿啦。”心兰摇了摇头。
西门吹雪微微垂眸,却推了推陆小凤:“你不是说,等人来了,要带他们去逛夜市?”
“啊?”陆小凤嘴里还叼着个卤猪耳,勉强嚼碎了咽下去:“哦……是说过,择日不如撞日,你们要是不累,不如咱们这就去逛逛?”
提起吃喝玩乐来,他简直眉飞色舞:“京城的几个街市晚上虽然关了许多家店,但有一条却是人来人往灯光如昼的……街上有胡姬当垆卖酒,进店的客人还能欣赏到舞娘跳的胡旋舞,她们柔软的腹部显示的奇妙的颤动韵律,简直……”
花满楼往他嘴里塞了个酱鸭腿。
陆小凤噎了一下,但也没有吐掉,反而咬了一大口肉,一边嚼一边断断续续道:“去……不去啊?现在去,倒是好时候呢!”
若换了平日,铁姑娘其实对没见识过的新玩意儿也都会心生好奇的。
只是如今这境况,一是心里奇异地惫懒,二是……她与花满楼是因为担心陆小凤与西门吹雪才赶来京城的,如今看着怎么……好似什么事儿也没有?
心兰有点疑惑,但怕触了什么不知道的忌讳,也就没有立刻开口。犹豫片刻,笑了笑:“你们去吧,我好像还没够,想着等会儿上楼继续睡会儿。”
语毕便起了身,想将空间留给他们仨。
杏黄衣衫的盲眼公子微微侧身,温声道:“我们怎好留你一人待在客栈里头,我便……”
“哎呀!”陆小凤俯身靠近好友:“铁小公子既打不起精神来,咱们去夜市顺便带些吃食零嘴什么的回来,不是很好?也省得她跑一趟嘛。”
心兰都要走上楼了,闻言又回过身,笑语盈盈地朝他们招手:“那我就先多谢啦,陆兄可别今晚带回来了又吃掉,教小弟我明早空欢喜一场呀~”
西门吹雪清冷的眸子瞥向陆小凤,薄唇微抿。
过了小半个时辰,实在无法入眠的铁姑娘百无聊赖之下又晃悠着下了楼。
大堂内的灯火比之前更暗。
店小二已趴在柜台上睡着了,嘴角流出一丝可疑的透明液体,连有客人经过自己又出了门去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