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要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没有睡醒, 否则怎么宁愿推掉金城大家小姐们的赏梅宴, 跟着这个村妇做什么“肥皂”呢?
“让你做就做,邬姐姐说的,肯定没有错。”
可惜陆南蓉半点儿没有体会到丫鬟的担忧, 兴致高昂地拿着一根木棍搅弄锅里的东西。
又是邬姐姐!
檀云气的跺脚, 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人言甚微,眼看小姐被“邬姐姐”迷了心神,只能瞪眼干着急。
脏兮兮的草木灰和猪油混合一起, 胰腺捣碎,在锅中不停地搅拌。
这一步需要很长的时候, 小丫鬟们的衣服不小心沾上脏东西,又脏又臭, 她们敢怒不敢言,邬颜瞧了几眼,道:“南蓉,女子的手劲太小,不知道能否请你们家的护院帮忙?”
于是几个小丫鬟被替换下来,她们揉了揉手腕,悄悄站到后面。
护院个个长得人高马大, 能看护家宅, 肯定身手了得,只单纯搅拌东西对他们来说可轻松多了:“敢问小姐,这东西需要搅拌多久?”
陆南蓉看向邬颜, 邬颜从护院身上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想了想:“大约两个时辰。”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嗯。”
时间太长,她们没有必要在这里等着 ,于是两人回到陆南蓉的飞羽院。
路上邬颜还在回忆刚才的护院:“如果我要找一个护院,需要去哪里找呢?”
“呀!邬姐姐需要护院?”
“不是我。”
那便是施三郎了。
想起对方的身体,陆南蓉不由得蹙眉,如邬姐姐这般的弱女子都不需要护院,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
哼!这人实在配不上邬姐姐!
“家里的护院大都是从京城带来的,普通的护院只是力气大了些,想必不会功夫。”虽心中对施傅兴不满,但陆南蓉还是尽心尽力地回答。
闻言,邬颜有些遗憾:“是吗。”
“不过邬姐姐如果愿意,可以把刚才的那位带走,他武功挺厉害的!”
那是陆南蓉院子里的人,说到底便是贴身护卫,女人摇摇头:“不用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看来找个武师父不容易,得从其他地方让施傅兴锻炼。
丫鬟端上来点心,是糯米梅花糕,吃起来软糯糯的,有点儿黏牙。
“你这般看我做什么?”糕点太甜,邬颜非常克制地只吃了一块,然后便只喝茶水,抬头看见对面的陆南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模样带着傻气。
“没事,只是觉得邬姐姐好温柔。”
“嗯?”邬颜笑了笑,“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哦,刚才邬姐姐怕檀云她们累着,主动要护院来帮忙,南蓉全都看在眼里呢。”
“啊,那个啊。”邬颜不以为意,“我怕她们累着了,最后记恨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显檀云对自己有意见,与其让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给陆南蓉上眼药,不如直接断了对方的念头。
陆南蓉摇摇头,她才不相信呢,偷偷嘟囔:“口是心非。”
邬颜喝茶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些好笑,想不到这个词有一天也能用到自己身上。
两个时辰后,丫鬟献上用模具做好的东西。
陆南蓉迫不及待拿起来看,因为已经冷却成型,四四方方的肥皂呈现出棕黄的颜色,质地有些像蜡烛。
“这就做好了吗?”
邬颜检查了一番,点点头:“去拿脏衣服试试。”
檀云木着脸出去。
她也不让别的丫鬟接手,非要自己亲手做,就等着一会儿失败后,狠狠挫一挫邬颜的锐气。
拿了几件未洗的衣裳,出门的时候,檀云的视线落到床头搭着白色的衣裙上,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是小姐送给她的,可惜前些日子在路上被一个新进府的丫鬟撞到,摔了一身的黄泥。
想了想,檀云还是没有拿,衣服洗一洗还能穿,万一被那个邬姐姐弄坏了,她可就没地方哭了。
邬颜可不知道檀云的想法。
她看见大冬天的,小姑娘要用凉水洗衣服,忍不住头皮发麻:“等等,用温水洗。”
檀云撅起嘴巴,越发觉得对方在心虚。
好不容易等到厨房送来热水,檀云不等邬颜说什么,迫不及待把“肥皂”搓到衣服上。
第一感觉是有些滑,檀云哼了哼,心想:毕竟用猪油做的,肯定会滑......
可等她按照女人的说话,双手用力搓动衣服的时候,发现居然起了泡泡!
漂亮的,在阳光下映出彩虹的泡泡,让包括檀云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了,衣服上的脏污也变干净了,冲洗干净后,仿佛新的一般。
“天啊!居然能洗的如此干净!”
“感觉比皂角好用!”
“檀云姐姐,让我试试可好?!”
檀云怔怔的让开位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其实,除了衣服,她怎么觉得手也变干净了呢?
反应过来,小丫鬟拔腿便跑回自己的屋子——啊!她的白衣裙!
“好厉害啊!”
陆南蓉亲眼见到衣服变干净,眼睛亮晶晶的,“对了,邬姐姐,这些圆圆的也是肥皂吗?”
盘子里除了四四方方的肥皂还有一种搓的圆圆的东西,邬颜笑了笑:“不是,它叫胰子,也可以叫做澡豆。”
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吸收洗脸洗澡用的。
因为里面加入香料,洗完手后皮肤又滑又嫩,还会留下香香的味道。
陆南蓉亲自感受了一番,顿时喜爱的舍不得松手,院子里,一群女人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
“邬姐姐,这个东西你打算卖吗?金城,不,甚至连京城,南蓉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喜欢它的!”
闻言,飞羽院的丫鬟们一个个喜形于色,那模样,恨不得现在就能买到。
没有女人能够拒绝能让自己变美变香的东西。
除了胰子,她们还想买最开始的肥皂,可以轻轻松松洗掉衣服的污渍,这得省掉多大的麻烦啊!
“卖肥皂?”
这件事情邬颜倒是没想过,她沉思了会儿,道:“我回去想一想。”
“嗯!如果有需要,南蓉会帮邬姐姐的!”
陆南蓉一脸认真,心里却觉得这般好的东西,以邬姐姐善良的心肠,肯定愿意让其进入百姓的生活中,已经开始打算怎么替邬姐姐宣传一下啦……
邬颜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肥皂和胰子,陆南蓉已经知道怎么制作,又加上人手充足,可以随意做。
冬日的太阳是耀眼的,气温却低了些,不足够让人感到温暖,邬颜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到一半,碰到来时的路上倒了一辆马车,把路给堵了。
好在人没事,就是路暂时不能通过,邬颜宽慰了马车的主人几句,原路退回。
这下只能绕路走了。
邬颜看看日头,时间还早,就当做是锻炼身体。
说起来,另外一条路恰好是要经过县学,也就是施傅兴上下学走的那条,邬颜是第一次走,看着路两边的陌生的环境,也算是消遣。
县学的学子正在上课,门口自然看不到人影,邬颜视线收回,步子没有停下的经过此地。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细微的动静,她顿了顿,抬头,与墙里面冒出头的几个学子对上视线。
邬颜:“……”
“哟~”
墙头逃课的学子朝她吹了声口哨,“哪来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千万不要乱说话哈!”
要是其他女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早就吓得落荒而逃,而邬颜只是挑了挑眉,不过是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你们这是做什么,逃课?”
几人一看就是逃课的老手,跳墙动作娴熟,甚至还能把声音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什么逃课,小爷这叫体验生活!”
“嘿嘿嘿,小三爷说的没错!”
被叫小三爷的男人得意地打量了几眼邬颜,别说,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和平时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表妹表姐不同,眼前的女人带着一股成熟的魅力,他咳了咳:“识相的话什么都别说,要不然小爷饶不了你!”
“对,我们小三爷可饶不了你!”
闻言,邬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几个学子应该还有事,没有和邬颜多说,装作凶神恶煞的警告几句,便勾肩搭背往走了。
邬颜一看,他们离开的方向正好是自己回家的方向。
她顿了顿,跟着几人后面慢慢走着。
而前面几个逃课的学子察觉到后,开始附耳低言:“小三爷,那女人好像跟上来了?”
“啧,别又是小三爷的追求者吧?”
“八成是真的。自从咱们小三爷在蹴鞠场赢了虎大,那些小娘子都吵着闹着要嫁给他呢!”
“呸!别胡说,小爷对那些女人可没兴趣,小爷是要一生献于蹴鞠场的人!”小三爷握拳发誓,脸上流露出痛苦但坚定的表情,“时候不早了,虎大那群手下败将怕是已经等不及了,你们都给我走快点。”
转过街角,邬颜抬头再看,几个逃课的学子已经和自己分道而行。
她推开院门,想着陆南蓉的提议,铺纸研墨准备写计划书。
第63章 ……
日色渐暗, 眼见临近春天,天空的雪却又飘了起来。
县学下学后,施傅兴顶着鹅毛大雪, 一头黑发变成白首, 用比平时更加匆忙的脚步出了县学。
”哎!施兄等等!”
听着身后的声音,施傅兴忍不住蹙起眉头,脚步更快了些。
好不容易把人甩掉, 结果差点儿撞到迎面过来的人。
虽然及时避开了, 但脚底打滑, 最后很不幸地摔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嘛!差点撞到小三爷!”
施傅兴从地上爬起来,融雪弄得满身泥垢, 他狼狈地整了整衣袍,因着这事是自己没有看路, 怪不得他人,只能随手一拱:“对不住了。”
说完便越过众人继续走, 仿佛一个没有脾气的木偶。
“嗤!还是个孬包呢!”
“本来就是他不看路,难道还想发脾气?”
“哈哈哈也是,这样说来,这人岂不是能屈能伸!”
“你说的可是当牛做马的那个能屈能伸?哈哈哈哈哈...…”
“行了。”
小三爷收回视线,他觉得刚才那人有些熟悉,“虎大这群瘪三,居然敢放小爷的鸽子, 下次小爷非得把他们打出蹴鞠场!”
“打出去后, 小三爷你那蹴鞠队能不能让我也进去玩玩?”
“呸!小爷那是玩的吗?”
“哎呀是我说错了,让我进去一起争夺今春的魁首!”
“哼,就你这样, 小爷还得想想......”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大雪的冷漠下逐渐埋藏。
施傅兴回到家,刚摔倒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会儿胯部的疼痛逐渐升起。
一瘸一拐走进屋,烛火跳跃,填满暖黄色的光。眼下,邬颜并没有在这儿,旁边的书房倒是也亮着光,仔细瞧,隐隐在窗户上看到一个人影。
施傅兴抿抿唇,动作迅速地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他也是方才发现,跌倒的姿势不巧,弄得腿间一大片黄色的污泥。
幸好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着实不雅观。
换上干净的玄色衣裳,施傅兴转身去了书房。
推门而入,清冷的室内,坐在书案前写字的女人正满脸严肃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大概太认真,没有注意到动静。
施傅兴顿了顿,放轻步子,待走近了些,看到纸上缺胳膊少腿的字时,没忍住蹙起高眉,不满道:“手腕无力,运笔停顿,你这是跟谁学的字?”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邬颜整个人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到来人是谁后松了口气,随之眉目间带上娇嗔:“夫君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呢?”
“有声音的。”施傅兴木着脸解释。
“可是颜儿没有听到啊。”
施傅兴抿抿唇,后知后觉女人在撒娇,耳根有些热,又问:“你在做什么,鬼画符?”
邬颜嘴角一抽,心想这字可是你爹娘亲口赞扬的,现在却被你嫌弃,真的不孝:“颜儿在写肥皂的计划书。”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施傅兴听不懂,邬颜便将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纤细如兰的手腕:“夫君闻闻。”
见状,施傅兴脸色臊红,斥道:“还未戌时!”
邬颜撇撇嘴,上前一步把手腕送到对方面前:“这是用澡豆洗完澡后的味道,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现在闻起来是不是还很香?”
鼻尖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淡香味,有点儿像梅花,施傅兴嗅了嗅,变得感兴趣起来:“这是‘肥皂’的功劳?”
“当然了。”邬颜高兴地把今天做出来的肥皂和澡豆拿给对方看。
原本只是试试,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不仅看,女人还亲自展示了一番,拉着施傅兴的手打上皂,很快,少年人手腹沾着的干泥土全部被洗得干干净净。
施傅兴平日便是个注重自身形象的人,见状满意点点头:“不错。”
邬颜有些得意,她不是理科生,还是回忆了好久才将方子摸索出来:“南蓉说,如果卖这个东西,会赚钱。”
听到钱,施傅兴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神色,因为他是一个只喝仙露的仙男,钱财铜臭都是身外之物:“你要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