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明明药方已经给出去,药剂的配比也慢慢得到纠正,但还是有不同的症状出现。原先苏毓还觉得自己生化系的专业有些废。但这-个月,她在高压之下,连青霉素都折腾出来了。觉得实验的过程中必定还是存在问题。御医们都是医术高超,能力苏毓不质疑。
问题出,定然就出在实验的方式没找对。若是当真因为这个耽搁了进程,苏毓自然要站出来。
重复的话,徐宴不愿多说。两人为了这件事不知吵了多少回,徐宴就是不允许。苏毓其实心里也懂,徐宴不能容忍她犯险,但苏毓总有-种预感,这件事就快结束了。
“我必须去,我能解决这件事。”
苏毓其实有些生气,她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个月。就为了这件事,徐宴-直不能松口:“我不愿跟你起争执,宴哥儿,你为何不能信我-回?”
“不行,”徐宴干脆连道理也不讲了,蛮狠道,“为夫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以为能拦得住我么?”
徐宴自然知道拦不住,苏毓不是那种听话的小女子。他可以在很多事情上讲道理,就这件事上说不动。
“你可以试试看。”
这段时日,如胶似漆的夫妻俩难得因为苏毓想去救济营闹了-场别扭。徐宴干脆将府衙的护卫调来府中,命人将这院子层层把手,就是为了看住苏毓:“你就在府里呆着,哪儿也不准去!”
说罢,徐宴撇开头不去看苏毓眼睛,拂袖而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徐宴和苏毓都知道他拦不住她, 苏毓还是去了救济营。
其实,徐宴也没有骗人,太医确实已经找到了有显著效果的治疗方子。在诸多次实验之下, 药剂分量的配比渐渐准确, 但治病救人的过程还需要一些时日。药方对了, 瘟疫的情况也得到了缓解。苏毓在亲眼看到好转的现象以后, 放下心来。
不得不说,苏毓的突然出现在救济营吓坏了一众太医。在这次南下之前, 皇后娘娘可是耳提面命过,不能让长公主有任何的闪失。尤其是张太医,差点没跪着求苏毓离开。
苏毓来这里一是为了看实验结果, 若是遇到实验方式的问题,说不定能给以帮助。二是将她折腾出来的青霉素,介绍给这些医术泰斗。青霉素的作用自不必说,必然对瘟疫的救治起到效用。既然她都将这东西折腾出来, 干脆应用到瘟疫的治病上来。
因为有过事先苏毓提供药方的先例在, 苏毓再次介绍青霉素时太医们都十分重视。
苏毓将她花了一个月制作出来的成果,当面解释给太医们听。张太医在得知青霉素有抗菌消炎等等的作用以后久久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一直没能弄明白,为何长公主一个未曾学医的人会懂得这么多东西, 且如此笃定必定有效用?
关于这一点, 苏毓无可奉告。
这边苏毓在救济营里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还亲自演示青霉素的培植和提取程序。徐宴在接到她果然去救济营后啪地一下放下笔, 骑上马就直奔此处而来。
且不说徐宴狂奔救济营, 当众扛着苏毓边走惊呆了多少人。他们如何都不敢相信,温文尔雅甚至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徐大人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就说御医们在半信半疑地适用了青霉素以后,治病当真取得了显著的结果。而这一次, 苏毓再一次缩短了瘟疫的消灭进程。
当然,这些事徐宴和随行官员必然会不吝溢美之词夸赞。
徐宴扛着苏毓上马,一路抱着人狂奔回府,进了卧房便摔上了门。
憋了将近九个月没有过房事的徐大人,愤怒之下将人按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个通宵。苏毓躲都躲不开。这家伙不知道吃了什么,力气大到离谱。给他按住,她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莫名其妙地被摊了一晚上煎饼,最后唾骂地昏着睡过去的。
然而不得不说,苏毓就是徐宴人生的贵人。
她的这一次一意孤行去救济营,弄了个什么青霉素的推广。非常迅速地,干脆利落地将拖拖拉拉几个月没有结束的瘟疫,强势缩短在一个月内结束。折腾了将近半年的瘟疫,在九月底的时候彻底结束。赣州所有的百姓和所有参与瘟疫的人都喜极而泣。
赣南解除封锁的当日,当地百姓还有些不可置信。等确信瘟疫彻底结束以后,百姓将苏毓和徐宴住的那栋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若非苏毓再三劝告,他们都不愿走。
事情一结束,徐宴和苏毓便启程回京。
回程的这一日,特地选的清晨出发。苏毓着实没想到,这么早,百姓就已经在城外等着。
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很直接,将家中有的都塞过来,磕头谢恩。苏毓掀了车窗帘子看出去,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不得不说,这一刻,苏毓的内心感受到巨大的震动。
她只不过是在巨人的肩膀上做了一些事情,但当真得到回馈的那一刻,还是觉得震撼。在现代的时候苏毓也曾做过慈善。但未曾深入了解,不曾真正明白其中意义。老实说,公主的身份,苏毓从未想过太多。此时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能做点实事,她才有了一些觉悟。
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的徐宴。明明暗暗的光影照在徐宴的脸上,他似乎也是若有所思。
“宴哥儿,”苏毓放下了车窗帘子,“你可曾想过为何为官?”
徐宴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微闪烁。许久,他淡淡的笑了:“为百姓谋福祉这样的话太虚太假,只能说,尽我所能,做一个好官。”
回京的路程不必太赶,两人正好可以趁机游览一番。
夫妻俩自从成婚,不曾有过太多的融洽时刻。短短的两年相处,也一直在各自忙碌。难得有一个好机会,两人自然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
就在小夫妻俩四处游览之时,京城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近几年,京城总是不太平。武德帝在一次临幸宫妃的过程中吐血晕倒了。皇帝吐血晕厥,苏毓作为女儿自然不能再在外面游玩。夫妻俩接到京中信件,匆匆结束了旅程,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去。
两人赶到京城,已经是腊月底。又是一年大雪纷飞,马车抵达京城的当日,宫里还来人亲自来接。夫妻俩来不及换衣裳,跟着宫侍便匆匆进宫。事实上,此时离武德帝病倒已经有一个月过去。但未表重视,两人在回府之前,自然先进宫面圣。
等进了宫,苏毓才发现不仅仅是武德帝出事。宫中气氛尤其的肃穆,一打听,接连夭折了两个年幼的皇子。一个是不幸落水淹死,另一个则是重病病死的。
两个皇子年岁都不大,一个五岁,另一个才一岁半。原本武德帝的皇子多,夭折也不算稀奇。但因为武德帝差点马上风就那么在女子的肚皮上去了,宫里又传出什么有谁生辰八字冲撞了武德帝的神神道道的传言,才弄得后宫如今人人自危。
两人随杨秀的带领,进了乾清宫。乾清宫里燃了很重的香,然而浓浓的味道却遮不掉药苦涩的味道。宫里燃了地龙,到处暖洋洋的。武德帝却窝在床榻之上,脸色尤其的晦暗。
苏毓与徐宴对视一眼,眼神都暗沉下来。
“你们回来便好,”武德帝病了一场,眼神浑浊,人都衰老了许多。原本只是有少许白的头发白了一片,脸上的褶皱也多了,显出了明显的老态,“朕还担忧你们出事。”
说着,武德帝目光落到苏毓的身上,遥远又靠近。眸光里闪闪烁烁地不知在想什么。
苏毓夫妻俩都没有说话,任由他打量。
屋里静悄悄的,只余窗外的风声。
“毓娘,”许久,武德帝开了口,“你受苦了……”
苏毓一愣,抬起头来。
武德帝垂下眼帘,似乎是心中有愧的模样:“你这孩子跟你的母后一样,心性纯善,清正淡泊。是个极好的孩子……过去,是父皇亏待了你。往后,父皇再不会亏待你。”
苏毓眼眸闪了闪,徐宴伸过手握住了苏毓的手。
两人听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索性武德帝也没让两人待多久。感觉累了,便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从乾清宫出来,苏毓估摸着,武德帝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心里这么想,话却不敢这么说。走到外门的时候,正好未央宫的人在等着。
夫妻俩于是也没有闲话,跟着未央宫的人去见白皇后。
未央宫离乾清宫不算太远,走过去不过一刻钟。夫妻俩到了未央宫,人还没站稳呢,就感觉一个小身子穿过回廊,离玄的箭一般撞到了苏毓的怀中。
第一百八十章
短短几个月, 宫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武德帝突然病倒,朝野上下都震惊了。
武德帝病倒当日临幸的那位宫妃已经被处置了,如今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股沉闷的氛围之中。不过未央宫倒是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白皇后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白皇后素来如此冷静, 宫里人倒也习惯了。苏毓拍拍怀中乘风的脑袋, 一年不见, 小孩儿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小孩儿脑袋埋在苏毓的怀里,不一会儿, 呜呜的哭声就闷闷地从她怀里传出来。
苏毓本来还想笑来着,听到哭声呼吸一滞,顿时就心疼了。
未央宫里都是白皇后的人, 倒也不怕外人来瞧见什么。徐宴看他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抬手拎住他的后脖子,将人强势地拎出了苏毓的怀抱。
“八岁了,都是男子汉了, 还腻歪在女子怀里哭哭啼啼像不像话!”徐宴木着一张脸, 道貌岸然地训斥道。
乘风冷不丁被人拎起,手脚不自觉在半空中扑棱起来。
一双利眼冷冷地扫过去,一看拎着他的人是徐宴,立即有收回了张牙舞爪的模样, 乖巧起来。小脑袋瓜子耷拉着, 嘴委屈巴巴地撅的老高。
徐宴却不吃他这套,冷哼了一声将人放到一边道:“站直了!”
乘风下意识后脊梁一紧, 立即站直了腰肢。
说起来, 乘风这小孩儿在宫里的这将近两年的时日,可以说是飞速成长。宫里不像宫外,在宫里生存能迅速促进一个人成长。别看白皇后将乘风保护得很好, 但乘风这小子聪颖目明,跟他爹是一个德行。一些事情看得多,想得也多,渐渐的,自然也就脱胎换骨了。苏毓上下打量了已经到徐宴胸口的孩子,看着他一举一动不自觉有太子的威严,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心酸好。
“罢了,难得一次,你何必如此严格?”苏毓白了一眼徐宴,走过去牵起孩子的手。这小孩儿不知在这边门口巴望了多久,手指都是冰凉的。苏毓捏了捏,牵着人往屋里走去。
白皇后也等候多时了。
事实上,自从苏毓一意孤行非要南下,白皇后的这颗心就是拎着的。哪怕一直有消息传来,苏毓并未遇到什么难事。但可怜天下父母心,白皇后总是怕苏毓遭遇不侧。好不容易等到夫妻俩回京,白皇后自然想亲眼看一看苏毓如今状况如何。
两人进了大殿,还未站定,白皇后便匆匆迎出来。
几个月不见,白皇后气色好了许多。
上回苏毓看她眉宇之中都是郁气,这回看倒是平和了许多。想必这几个月没太多烦心事,心里憋得那口气散了。只见她冲过来便握住苏毓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见苏毓确实没出什么事儿,且人看着比先前郁郁寡欢的模样好多了,白皇后这颗心可总算放下来。
斜眼瞥了一眼徐宴,这个女婿,若说先前白皇后是满意的。如今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白皇后私心里觉得,姓徐的这小子就是自家女儿命理的克星,从头到尾都在拖累苏毓,一刻不消停。可就算是拖累,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般想着,正好铃兰等人就抱着龙凤胎笑嘻嘻地过来。白皇后一看小人儿,眼睛都闪着星光。
苏毓瞥见立即有了底。几个月不见,这俩孩子长得不由更胖了。
原本就比旁人家的孩子好吃,尤其是方思,那是一个小崽子吃人家两个小崽子的分量。被白皇后这么养的这几个月,这小猪崽子硬生生胖成了Q版团子。苏毓看着咄咄地踩着小粗腿奔过来的两个小崽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这是哪里来的小猪崽子?”
一句话,说得白皇后都乐了:“猪崽子?哪有这么说自家孩子的!”
“可不是猪崽子?吃了多少东西长成这样?小猪崽子都没这么白胖的。”苏毓就没见过真人小孩儿能白嫩成这样,倒也不是不可爱,就是瞧着好笑。
“冬日里衣裳穿得多,哪里就白胖白胖的?”
白皇后听了立马就不高兴了,维护她的小外孙小外孙女。说着,她弯腰嘿咻一下将胖墩子方思抱起来,别说,沉手得差点一下没抱起来:“我们孩子是福气,这是旁人都求不来的福气。”
苏毓牵着乘风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两孩子她一个都没打算抱。
灼灼反正是最爱她爹,明明都一年没见着了,她冲过来第一个抱她爹的大腿。也不晓得小人儿是记得人还是单纯就喜欢徐宴,反正伸着俩粗胳膊就要抱抱。
徐宴对男孩儿是比较严厉的。乘风和方思他都不大抱,三个孩子里他就抱过一个灼灼。此时人在未央宫,倒也没有弯腰将小孩儿捞怀里。低头摸了摸灼灼的小脑袋瓜,张口便谢白皇后:“劳烦娘娘了。两孩子皮实得厉害,辛苦娘娘照看他们。”
白皇后听这话就不高兴,她哼了一声,忍不住就刺来一句:“吾自家的亲孙子亲孙女,养着吾乐意。”
徐宴大致也能明白白皇后在不高兴什么。苏毓会追随他去到赣州,这本是徐宴也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偏头看了一眼低头跟乘风说着话的苏毓,徐宴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起来。得妻如此,是他三生有幸。或许他这一生就是比旁人多些运道,这是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抱着孩子好生地亲香了会儿,白皇后才命人将龙凤胎送出去。
乘风年纪已经大了,八岁。在皇家,已经是当事的时候。如今许多事情白皇后都不会太瞒着他。毕竟在宫里,将孩子养得太单纯,那才是其心可诛。
关于宫里进来发生的事情,白皇后屏退左右便细细与徐宴分说。
徐宴远在扬州之时便接到过京中的来信。事实上,许多事情白皇后不说,他心里都有数的。徐宴在内阁得万国凡老爷子看重不是假的。老爷子是真将徐宴当接班人培养,许多事情都会及时告知徐宴。三个月内宫里死了两位皇子之事和朝堂上发生的诸多变故,徐宴早已经一清二楚。
“不,这里头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