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首辅的早逝童养媳——启夫微安
时间:2021-02-03 09:51:14

  晋凌钺心里一动,眉头拧出了一个结:“父皇根本不愿立储。”
  “是的。”
  说到底,这还是晋凌钺与武德帝父子之间的争端。武德帝如此忌讳已经长成的儿子,宁愿从冷宫里拎出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孩子记到皇后名下去立储也不愿立他为太子,就是不想让权罢了。
  廖原挑明的东西,晋凌钺如何不明白。
  “殿下与其为了一个六岁孩子大发雷霆,不如想法子打消陛下对您的戒备。”廖原是当真艺高人胆大,旁人不敢说的话,他眼眨不眨地就说了,“毕竟殿下下手除掉一个中宫嫡出,还会有更多的中宫嫡出。只要陛下一日不消除对您的警惕,这种事就永远不会少。况且……”
  他勾唇一笑:“如今这个孩子对殿下来说,算是最好应付的一个傀儡。这个孩子无依无靠,除中宫那位能庇护一二,一个能顶事儿的靠山都没有……”
  若是换了旁人,那就不一定有这个恰当。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晋凌钺听懂了弦外之音。
  确实,没有比目前这个‘中宫嫡子’更好应付的了。再来一个中宫嫡子,基本都是母妃健在的。且各宫宫妃的娘家可不像这个“嫡子”这般好对付。一旦有一个被立为储君,别说后宫里苏贵妃的地位受到威胁,朝堂上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朝臣们,心思怕是也会跟着摇摆浮动。
  这人心一浮动,总有人会乱站队。届时朝中势力也跟着重新分割,他还能否稳住如今这般局势,那就当真悬了,得不偿失。
  这般一琢磨,禹王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他将手里的花瓶放下,转过身,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与此同时,天香楼里,徐宴拿到了一份名册。
  六月中,窗外树上的知了吱哇吱哇地吵得人心浮躁。徐宴端坐在桌案后面,垂眸凝视着这名册上的人名儿。其中大多数已经被晋凌云当场赐死。
  他目光落到倒数第三倒数第十个上,一个叫云秀,一个叫芳儿。两个人都是晋凌云身边得力的人。一个还在晋凌云身边伺候,一个见了血被吓唬得神志不清,人被送出公主府。如今人已经不在京城,疯疯癫癫地被娘老子带着一道去荆州投奔亲眷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徐宴的嗓音仿佛这桌案上的青烟,缥缈又无情。
  桌案的正对面坐着一个圆脸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长公主府的掌事嬷嬷吴嬷嬷。十多年前皇后拨给晋凌云跟着她出嫁,之后便一直在晋凌云身边伺候。不过跟了晋凌云多年,就只认白皇后一个主子:“有,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奴婢给糊弄着放过了。如今人已经出府,不在府中了。”
  徐宴缓缓地将名册合起来。
  修长的手指点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发出嘟嘟的声响。这是徐宴的习惯,他思索的时候总是手指不经意地敲击。他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尸体还沉在长公主府的池底么?”
  “还在,”吴嬷嬷毕恭毕敬道,“长公主自那日杀了人,便命人连夜将池子给填了。去年年底之时,还特特找人移植了一片红梅。红梅种下去,大雪盖下来,满园飘香。如今半年过去,那片红梅树越长越好,长公主显然已然忘了这片梅林底下埋了人。”
  徐宴淡淡地笑了一声,对此不置一词。
  晋凌云的行事作风,他不做评价。上位者似旁人的命如蝼蚁,早在双门镇有人为了一套衣裳差点没把苏毓打死这事以后,徐宴就看透了这一点。
  “劳烦嬷嬷费心,将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名册,以及住址。能够尽快查出来的,尽快给我。”盛成珏的这事儿不难查,难的是如何不牵连皇后将事情给捅出去。如今这长公主还是皇后的亲生女,不管她所作所为是否是故意,皇后都逃脱不掉被盛家人憎恨的结果。
  除非将晋凌云的身份揭穿,但盛凌云背后站着武德帝。况且,白皇后根本不愿苏毓卷进来,能瞒得住一时是一时:“若是有办法拿住人,最好将这些人都藏起来。”
  这事儿不难,吴嬷嬷本就是长公主府的管事,这事儿她过问不过是张张口的事儿。她此时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年轻人,心里翻江倒海,是与未央宫关嬷嬷一样的激动。
  吴嬷嬷与关嬷嬷一样,早年是在未央宫伺候的。一左一右,都是白皇后从金陵带上京城的。本就是她自幼一到长大的婢女,入宫以后便成了嬷嬷。这些年,她跟在晋凌云身边,是为了照看主子的女儿。比起关嬷嬷听说长公主荒唐,她却是亲眼见证了长公主的荒唐。
  骄奢淫逸,铺张浪费,还整日里折腾些神神鬼鬼炼仙丹的东西,最是难缠不过。这般也就算了,只要不过火,左右皇家和盛家也供得起。但她偏偏就是不拿人当人看,明目张胆地强抢俊美男子入府。当着驸马的面儿与面首谈笑风生。别说驸马那般傲气的男子会受不了,就是她们看了都觉得伤风败俗。
  说起来,当初皇后就是怕晋凌云没规没矩才特地将她给了晋凌云。原想着替晋凌云收拾烂摊子,顺道管一管她的脾性。多年照看下来,吴嬷嬷却没法对这公主生出一丝爱屋及乌的怜爱。
  这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天生坏种,旁人的命都是蝼蚁。
  原本以为好竹出歹笋,吴嬷嬷都麻木了。如今突然惊觉晋凌云不是自家小主子,她鼻子就忍不住发酸。自家主子磊落了一辈子,果然不可能生出个这样的坏胚子。
  “姑爷放心,”知道这位是正主的夫婿,吴嬷嬷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办事,“奴婢省得。”
  从天香楼出来,徐宴便折去了冀北候府。
  半个月前,林清宇与友人京郊赛马,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他那匹养了多年骑惯了的良驹踏月不知被人喂错了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地发疯。
  林清宇那边才冲进林子就被疯马甩下来,生生踩断了他一条腿,踢断了四根肋骨。
  一身血的林清宇被抬回冀北候府,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老冀北候夫人李国夫人当场便吓得昏过去。索性林清宇这人命大,没死。高烧烧了四五日,幽幽地又醒过来。一条腿被踩得骨头都粉碎了,如今人躺在家中下不来榻。冀北候夫人如今宫也不进了,丧气话也不说了。整日里就在府中守着儿子,哭得跟天塌下来似的。
  徐宴这段时日一直在忙,今日得了空,自然得过去看看。
  他人到的时候,冀北候府还有别的访客。不是旁人,是林清宇的挚友谢昊。因着林清宇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不便于被人打搅,李国夫人谢绝了诸多拜访。这次徐宴能进来的,自然都是林清宇亲口应允。
  林清宇仰躺在床榻之上木愣愣地看着窗外,显然,伤势比徐宴想象得还要重。
  “可查到是谁动的手?”谢昊脸色森冷,“是不是林邺峰搞的鬼?”
  “不知,”林清宇盯着窗外树枝上的一片叶子,“还在查。”
  “不是他还能有谁?”谢昊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林清宇这些年在京城虽有些花名儿,实际上却不曾真正与谁交恶。若要说置人于死地的仇恨,除了林邺峰母子,还真没有旁人。
  “清宇,你还顾及你那没良心的父亲?你把他当父亲,他可曾当你是他儿子?!”
  林清宇不说话,扭过头,不看人。
  谢昊一口气堵心口,无话可说。
  “不是他的话,你还得罪谁了?”转悠半天,谢昊满屋子打转,素来吊儿郎当的人伸着一只手指着林清宇气急败坏地骂他妇人之仁:“还是那句话,养在你院子里的马,除了冀北候府的人能下手,我就不信外面人谁还能碰到你的马!”
  “宴哥儿,你怎么说?”谢昊说不动林清宇,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徐宴。
  徐宴垂下眼帘,浓密的眼睫遮着眼眸,眸光幽幽的。顿了顿,他才淡淡地开口问道:“老冀北候是要带如夫人一家上京了?”
  一句话让谢昊冷静下来,盯着窗外树叶的林清宇也转过头来。
  “今年秋闱,府上大公子可是要下场?”
  林清宇沉默了许久,牵了牵嘴角:“快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徐宴在冀北候府坐了一会儿, 林清宇累了,便随谢昊一道出来。
  人刚走出门,就碰上一脸苦相的李国夫人白清欢。白清欢自然是认得谢昊, 儿子的挚友, 相交多年。她的目光自然地瞥到谢昊旁边的徐宴身上, 这一眼, 冷不丁被徐宴出尘的皮相给惊了一下。不过林清宇重伤致残, 她如今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苦巴巴地冲两人勾了勾唇, 寒暄都没力气, 端着药便往林清宇屋里去。
  谢昊看她短短半个月便佝偻得直不起来的后背, 忍不住心中酸涩:“清宇母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孽, 要遭这些罪, 受这些委屈。那些个不要脸皮的人反倒是春风得意……”
  徐宴立在他身边瞥了一眼已经关上的门, 忽然问了一句:“为何府上都称呼夫人为夫人, 而非老夫人?”
  谢昊不懂他这么问何意。
  “冀北候的爵位已经落到清宇兄头上,这般唤, 不是该混淆么?”
  谢昊一愣, 倒是从未注意过这称呼。
  说起来,自从七年前林清宇继承爵位, 林家就一直这么称呼的。谢昊记得曾经有不长眼的姑娘唤林家伯母为林老夫人的,被林家伯母当众呵斥了。女子的心思向来细腻古怪, 他笑了笑, 道:“夫人也是怕人将她喊老了吧。这女子啊,不管多大年岁,都是怕老的……”
  徐宴笑了笑,两人携手一道出了林家的门。两人手里都还有事,就在门口别过。
  马车吱呀吱呀晃悠地走动起来, 徐宴掀了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冀北候府。冀北候府与定国公府不相上下,雕梁画栋。龙飞凤舞的烫金牌匾高挂在无言正中央,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袖笼里的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撵了撵衣袖,面色有些微微发沉。
  林清宇的那条腿不知还能不能站起来,膝盖的骨头都踩碎了,治疗怕是不易。若是人就此残了,希望并非出自白皇后之手……
  冀北候府离徐家如今的院子颇有些距离。横跨城南,往城西的方向去。等徐宴的马车到徐家门前,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人刚进屋,就看到苏毓在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自从苏毓打定了主意开始做买卖,府上能派出去的人,都被她派出去做‘市场调研’了。她做买卖之前,做了一份关于‘市场调研’的问卷。打听了将近一个月,搜集了差不多上千张问卷,已经埋头在屋里做了好些天的‘数据分析’。是,市场调研,数据分析。这些个词汇还是徐宴从苏毓的嘴里听来的。虽然不曾听过,但顾名思义,徐宴大致能明白她在做什么。
  与在金陵时候走街串巷的跑是一个意思。如今她不自己去,倒是会指使仆从去做这些‘调研’。这些仆从有不少是徐宴从金陵带过来的,有些是白皇后送来的。虽不太明白苏毓所谓的‘市场调研’是何物。但明白她的目的以后,倒是比苏毓自己亲自去调研更容易有意外之喜。
  徐宴掀了珠帘走进来,才一低头便就看到纸张上龙飞凤舞的草书,眉头不由扬起。
  “这是在分析?”
  徐宴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苏毓的身后响起,苏毓一瞬间汗毛炸起来。
  大热天的,屋里冰釜都不好使,还是热得厉害。这会儿被突兀地一吓唬,苏毓这后背就冒起了汗。她啪地一下搁下笔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就狠狠地瞪着徐宴。
  “怎么了?”徐宴眨了眨眼睛。
  “你是猫吗?!”苏毓都服了这人了!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么大的个子,走起路来落地无声。人走到跟前都叫人没法察觉,“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徐宴被她这张牙舞爪的怒火给弄得一乐,无辜:“那怎么办?你替我鞋底镶两块铁?”
  苏毓被他噎得一顿,白了他一眼,继续分析。
  徐宴盯着她看了会儿,见苏毓没有抬头的意思,便转身去了偏房梳洗。他刚从外头回来,也是出了一身的汗。素来好洁的人一刻无法忍受,赶紧去换。
  苏毓这数据分析写了几天,差不多了。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就看到携了一身水汽进来的徐宴。说起来,男子的皮相变化还真大。从少年过度到男人以后,徐宴的面相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倒不是说变丑,相反,这厮越变越藏不住。
  往日那股子青涩的少年气褪去以后,他就彻底脱离了‘漂亮’这个词,变成了男子的俊俏。
  那双总是眼睫半遮眼帘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眼睛,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冷清幽深。但偏生他面相生得雅致,一张天生的上钩的唇角。这违和又融洽的五官长相,将他身上那股骨子里冷静的漫不经心,转变成了一种‘别来招惹我,你惹不起’的桃花相。
  苏毓与他日日面对,偶尔还是会被美色诱惑。啧了一声,“如今看你,倒是跟乘风不像了。”
  当然,除了面相变化,他性子也变了许多。不清楚在外是不是这般,但苏毓明显感觉到徐宴在她跟前霸道了许多。有些时候还不讲道理,尤其是在床榻之上,故意去试探她摸她的底线。
  徐宴头发还湿润地滴着水,缓步走过来便在苏毓的身边坐下:“嗯,他像你。”
  “嗯?”苏毓本来是随口一句感慨,“像我?”
  徐宴低头看桌上还未干的‘分析报告’,说话嗓音仿佛从鼻腔里发出来,有种沙沙哑哑的酥麻感。忆起曾经还在乡下时看到母子俩相互依偎着睡着的画面,徐宴抬眸:“像你不好么?”
  苏毓:“……想让我夸你长得好就直说,拐弯抹角有意思?”
  徐宴愣了一下,眼里闪过细碎的笑意。不过面上却忍着没笑,只浅浅勾着嘴角:“你也长得好看。”
  “……”苏毓不想搭理他了。
  她当然长得好看,但没有那么祸国殃民的好看罢了!
  徐宴看她不搭理他,伸手环住了苏毓的腰肢。下巴自然地搭在苏毓的肩膀上,苏毓突然被他拥住身子冷笃定一僵。顿了顿,她向天翻了一对白眼。大热天的,屋里都用冰釜了。徐宴这一个火炉子这是做什么?贴到她身上来吸冷气?
  徐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分析报告’,感受到她的抗拒,呵呵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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