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柔不容分说将他推出药铺,用力一拉门,“咣当”一声,药铺的门直接被她拉下来,将谢无妨挡在外面。
方才药铺中没有开灯,此时她将门完全关上,里面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四周再没有别的身影,戚柔转过身,背靠着紧闭的大门,望向一片漆黑的药铺。
半晌,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慢慢滑坐下来。
这半年来,她从京城一路过来,没有一日停止去寻找。
她想,他既然没有死,那么就一定会来找她,给她消息。
可是过了这么久,眼看着姬九祯从前承诺的半年期限就要过去,他还是杳无音信。
仿若石沉大海,一点也听不到回应。
戚柔听见外面的动静渐渐远去,谢无妨应该是走了。她这才敢哽咽出声,抱着膝盖独自开始掉眼泪
她恨死姬九祯了,她恨不得狠狠将他咬上一口,好让他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样过来的。
静悄悄坐在门旁的地上掉了会儿眼泪,戚柔才站起来,点了盏烛灯,走进内室。
只是她方才走进去,便听见药铺的侧门被敲了两下。
她一愣,手上动作顿了顿。
药铺的侧门比较隐蔽,是在一条小巷里,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敲门……会是谁呢?
戚柔抹掉脸上的眼泪,慢慢走过去,将侧门稍稍开了条缝隙。
透过缝隙看过去,只见一个衣裳略有些脏乱的小孩站在外面。
“你是……”戚柔询问着拉开了门。
那小孩见她出来,将手上的一封信递给她,乌黑的眼睛看着她,如实道:“这是一个人让我交给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信封外面没有署名,并不知道是谁给她的。
戚柔轻轻接过信封,正想问是谁送来的,可那孩子见她收下信,竟直接扭头跑走了。她想将那孩子叫回来,可那孩子跑得很快,不过转眼间已然跑出小巷,身影完全看不见了。
她垂下眼眸,看着手上的信封,顿了片刻后才开始拆信。
不知道为什么,拆信的手有些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将信封拆开。
信封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张。
打开来后,只见纸上笔锋飘逸秀致,写了六个字——
支絮山北山顶
看见这行字的刹那间,戚柔的心跳几乎停了一瞬,但很快,她有些怔然地抬起眼眸,再次看过小巷两边。
四周空荡荡的,十分安静,并没有人。
支絮山……
支絮山距离这里不远,就在文沧镇附近,很快就能到。
心中突然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下一秒,她再等不下去,转身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天色渐渐沉下来,最后一丝夕阳的光亮消失在山边。
戚柔拨开两旁横斜出 * 来,挡路的枝叶,艰难地往山上走。
此时已经逐渐入冬,夜晚的空气很冷,凉风携着簌簌寒意抚过她的脸颊,将她肩旁的发丝吹得往后飞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拨开最后一丛杂草走出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戚柔抬起头,竟然看见头顶如水一般夜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这里已经是山顶。
站在这里,与那轮明月的距离竟然如此相近,几乎只要她伸出手,就能够摸到月亮。
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戚柔的视线缓缓下移。
只见——
不远处的山顶上坐落着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前,漆黑辽阔的天幕之下,一个身着冷白色衣裳的人长身而立,身姿颀长疏冷,皎皎如月光。
戚柔不敢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害怕这一切都是梦,梦若醒了,一切就都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人侧身朝她看来,眉眼清冷而惊艳,如同精心描绘的画卷,多看一眼都觉亵渎。
戚柔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
她看着不远处的人,眼睛睁得极大,却瞬间有泪水滚落下来,砸进覆盖了枯叶的泥土中。
那人静静瞧着她。
见她站在原地无声落泪,那人轻叹了一声,低声唤她:“小柔。”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声线低沉而清润。
在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白天,她曾听过无数次。
如今,只因他的一句话,心中的一腔情绪悉数溃堤。
她再也忍不住,飞快地朝他跑过去,哭着扑进了他怀里,用力抓着他的衣裳,埋首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他搂住怀中哭得颤抖的小姑娘,低声道:“没事了,我在。”
戚柔第一次哭成这样。
哭得一塌糊涂,一发不可收拾。
这半年来,她强撑着的委屈,独自一人寻他的困难,夜里思念时剜心般的痛苦,悉数都汇集在了此刻的泪水中。
感觉到熟悉的清雅药香包围着她,戚柔抽噎了一下,带了浓浓的哭腔,哑着嗓音用力摇头:“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小姑娘话中的无助与委屈如同银针一般密密扎进心间。
他心中顿疼,将她用力抱进怀中,低声道:“好。”
“这辈子,沈倾再也不会丢下你。”
这句话响在耳边,戚柔的抽泣顿了一下。
她呆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地从他怀里出来,大眼睛通红,仰头看他,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软糯。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他垂眸看了她片刻,温和地弯了弯唇,俯身到她耳畔,低声道:“我是沈倾,戚柔的沈倾。”
一如她初见时。
他的声音清润微冷,如清泉玉石般悦耳好听,是很舒服的嗓音。
犹记那时候,叶浪萧瑟,风过留声,他在竹林中说出他的名字。
是沈倾。
不是姬九祯。
大绥的国师姬九祯已经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现在的世间再无姬九祯,只有沈倾。
她的沈倾。
——我曾受万民朝拜,被世人奉若神明 * ,却只愿做你一人的裙下之臣。
从此往后,权势江山统统抵不过缱绻柔情。
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小姑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