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太宠我了怎么办——北风信子
时间:2021-02-04 09:31:06

  殷明鸾点头。
  殷衢慢悠悠说道:“如此,我便封陆桓为监察御史,去往东昌府,如何?”
  殷明鸾松了一口气,眼睛中似乎都有了光。
  就是这样,陆桓做监察御史,事情重回正轨。
  然而她的目光触及到了殷衢的眼睛,她才发现,殷衢那一句话应当是诓骗她的“玩笑话”。
  殷衢沉下了脸:“长乐,你未免也太过儿戏。”
  殷明鸾眨了眨眼。
  殷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她,道:“因为陆桓被免官归乡,你就煞费苦心,假借黄河一事,想要他重回上京?”
  殷明鸾摇了摇头。
  殷衢像是略微有些疲倦地说道:“你下去吧。”
  殷明鸾上前一步,小声喊道:“皇兄……”
  殷衢已经转过身来,殷明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声音像是带着寒霜:“你是朕的……妹妹,为了陆桓,将朕的江山社稷视为儿戏。”
  殷明鸾还打算说什么,可殷衢扬声喊了张福山。
  张福山脚步轻微地走进来,看了看房中的两人,小心对殷明鸾说道:“公主,请吧,陛下稍后要见大臣。”
  殷明鸾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醴泉宫,她走到半道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她好不狼狈。
  回宫后,玉秋为她煮上参汤,问了她在乾清宫和殷衢说了些什么。
  玉秋听后,以手掩口,遮不住震惊:“公主,你这些胡话在醴泉宫里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能到陛下跟前说呢?哪有君王不忌讳干政一事呢?更可况,你这是毫无道理,只是为了陆公子的事。”
  殷明鸾皱着眉:“我怎么就为了陆公子了,你怎么也跟着皇兄的想法走呢?”
  玉秋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殷明鸾喝了一口参汤,问玉秋道:“皇兄会不会就此厌弃了我?”
  她这时才感到有些后怕。
  玉秋小声道:“方才,张公公悄悄地来过了,问公主你半路上可淋着雨了没,还嘱咐着我和檀冬煮好姜汤。”
  玉秋一面给殷明鸾收拾床铺褥子,一边说:“张公公来问,又叮嘱我们不可告诉公主知道,您说,张福山是精细的人,他更是圣上的人,若说是他自己的意思,那告诉公主又何妨,还能卖个好,这只能是圣上放心不下公主,又放不下脸来关心公主。”
  殷明鸾皱了皱鼻子:“皇兄,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玉秋点了点头,似乎也有些认同。
  雨下了好久,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却开始打起了雷。
  殷明鸾在梦中惊醒,只见窗外雷电火光,粗得犹如龙身一般,噼里啪啦燎亮半片夜空。
  惊雷声滚滚,大地都似乎快要被震裂开。
  殷明鸾心脏砰砰直跳,喊道:“玉秋!檀冬!”
  玉秋和檀冬并不在殿内,她们两人在披着外衣在院子中指挥小太监。
  “快,这边的早桂树就要开了,公主盼了许久,可不能就这样被雨打了去。”
  两人淋了一会雨,开始彼此拌起嘴来:“早些时候你却不吩咐下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大家都慌了神,哪顾得住这些。”
  “……反正你有理。”
  殷衢这个时候也没有睡,他身着一件素白薄绸里衣,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电闪雷鸣。
  风雨被吹了进来,他不为所动。
  张福山小跑着走了进来,伸手要去关窗,殷衢止住了他。
  张福山看着雨水飘进屋里,打湿了殷衢的衣裳,说道:“陛下,你千万珍重贵体,别惹上了风寒。”
  殷衢抬手再次制止了他,沉吟道:“这些天,雨下得太多了……”
  张福山低头,不敢对这个话题有什么表示。
  殷衢也没有等待张福山的接茬,只是说道:“山东一带,是许氏盘桓的地方,东昌府……”
  他慢慢捏紧了手指,白玉扳指沾了雨水,摸着格外冰凉。
  山东官场卖官售爵,乌黑一片,殷衢自然是知道的,殷明鸾的话,虽然是凭空臆想的,却歪打正着,样样契合上了。
  若说今年黄河泛滥,河堤崩溃,是有几分可能的。
  张福山低着头,觉得指尖冰凉。
  他只是个服侍人的奴婢,不应当卷入朝堂纷争的……
  可是……
  他服侍的是社稷之主,他也要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福山出声道:“陛下,奴婢深夜收到了陆公子的来信。”
  “呵。”殷衢仅仅弯了弯嘴角。
  张福山道:“陛下,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这次,您应当看看。”
  殷衢略带疑惑地接过张福山手中的信,打开一看,面色一沉。
  他声音中有寒光生:“……许氏!”
  陆桓的信中,写到了他走遍东昌府黄河河道,却在暗访中发现了当地许氏族人暗中勾结官商,偷工减料,克扣劳工,造成大量劳工逃亡,目前汛期还未来临,就已经有河道崩溃的迹象。
  突然,天边一道雷光,惊雷声响起,殷衢没有什么反应,但边上站着的张福山没有防备,差点被吓了一跳。
  殷衢淡淡看了过来。
  张福山跪下:“奴婢失态了,陛下恕罪。”
  殷衢抬手让他起来,看向了窗外:“她该害怕了。”
 
 
第37章 乱风雨   离宫巡视,可否带上我?
  不知是多少年前, 行宫开始下一场暴雨。
  半大的殷衢奔波在行宫内,手中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砖头和瓦片,爬上了屋顶。
  他是高贵的皇子, 又是卑贱的被厌弃之人。
  他和母妃居住的屋子有了破损,行宫里的人却装作没有看见,殷衢看见了他们眼中的势力和贪婪, 他却拿不出钱来。
  他只能自己动手。
  再一次, 浑身污秽的他又看见了殷明鸾。
  殷明鸾长高了一点,但依旧是个小不点。她仰头看着站在屋顶上的殷衢:“阿傩哥哥,上面很危险, 快下来。”
  殷衢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危险?”
  他只知道, 若是屋子今晚补不好,打湿了被褥,他身子一向不好的母妃可能就熬不过了。
  人命卑贱,一碗冷饭,一场小雨都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殷衢垂眸向下看, 觉得天真的殷明鸾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殷明鸾身上的衣服不再华丽,但比起他来说依旧好得多。
  殷衢想,骄矜的小公主受到人生的一点小小教训了吧。
  殷衢跳下了屋顶, 殷明鸾跑了过来。
  但是殷衢一点都不想理会她, 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的步伐迈得很大,殷明鸾只能小跑着跟上。
  殷衢移了眼珠子一看, 这小不点只到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殷衢爽快地甩开了殷明鸾,继续去角落里翻找砖瓦。
  他回来的时候,愣住了。
  屋顶上,对他冷言冷语的太监们正忙活着, 殷明鸾站在下面指挥他们。
  殷衢捏紧了手中的瓦片。
  殷明鸾回头看见了殷衢,向他跑了过来,塞给他一个袋子。殷衢一摸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殷衢恶狠狠地将钱袋丢在地上,说道:“怜悯我?我不要你的、父皇的钱!”
  殷明鸾母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宫里来的。
  天子还记挂着她们母子,却忘记了自己和母妃。
  殷衢气冲冲跑了出去,等他冷静下来,回来没有看到殷明鸾。
  他回到屋子里,抬头看了看,没有看见透进来的天光,这屋子被补好了。
  殷衢心中有些莫名的怅然。
  天还在下雨,又打了雷,他却冲了出去。
  他跑到殷明鸾的屋子前,没有犹豫,走了进去。
  他之前没有到过这里,本以为殷明鸾会住得富丽堂皇,进来一看,却不是这样。
  屋里的东西都旧了坏了,只是勉强着用。
  殷衢喊道:“殷明鸾?”
  没有人回应,屋子里暗暗的,外面又响起一声惊雷。
  殷衢拉开带着隐约霉味的帘子,喊道:“殷明鸾?”
  还是没有人回应,但是他看见床上的帘子在抖动个不停。
  殷衢走了上去,扯开帘子。
  他看见瑟缩在一角的殷明鸾。
  殷衢有些恶劣地推了推殷明鸾,差点把她推歪。
  神情恍惚的殷明鸾这才似乎看到了殷衢,她叫了一声:“阿傩哥哥。”
  然后就扑进了殷衢的怀里。
  殷衢僵硬着身子:“哎?”
  殷明鸾软软地哭着:“阿傩哥哥,你不要走,我好害怕。”
  殷明鸾将小手死死抱着殷衢,不让殷衢逃走。
  殷衢沉下了脸,哼了一声。
  屋外雷神轰鸣,殷明鸾渐渐停下了发抖。
  她甚至有闲心问道:“阿傩哥哥,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
  “……”
  殷衢沉默半晌,恶狠狠道:“闭嘴!”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到不可辨别,什么都在变,他不再是冷宫里的小皇子,殷明鸾也不再是半道落败的小公主,不变的,却是这无常的天象。
  滚滚雷声之后,殿内却是沉沉的一片静谧。
  张福山打断了殷衢的思绪。
  “陛下,谁要害怕了?”
  殷明鸾感到很害怕。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长长的乌发垂下,从背到腰际最后铺满了一床,她惶惶地抓紧了被褥,空旷的殿内只有她的声音:“玉秋!檀冬!”
  以及窗外可怕的雷声。
  “来人!”
  她开始发抖,声音也变小了些,外面的雷声彻底盖住了她的呼喊,她从未感到如此渺小和无助。
  当雷霆停下的时候,殿内伸手不见五指,殷明鸾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不消失跌倒在地。
  又是一阵雷声,殷明鸾不敢动。
  ***
  殷衢没有理会张福山发问,他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突然拔腿往外走去。
  张福山慌忙拿着衣服给殷衢披上:“陛下这是要去哪里?已经是深夜了,这样的天气……陛下说个名字,奴婢把人召过来。”
  殷衢没有理他,只管往前走,张福山于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手上拿着一柄大伞。
  张福山茫然地跟着殷衢在暴雨和雷鸣中走着,夜晚的皇城有些说不出的诡谲。
  终于,殷衢停了下来。
  张福山抬头,看见牌匾上的“醴泉宫”三字。
  殷衢走进了醴泉宫,看见里面的宫人还没睡,乱糟糟地跑来跑去给树搭上棚子。
  他移转眼珠,看见本应该在内殿里伺候的玉秋和檀冬也站在外面。
  殷衢顿时有些不悦。
  他的步子急了些,张福山有些跟不上。
  他推开了门,见屋子内漆黑一片,有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床脚。
  殷衢快步走了过去。
  张福山乖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关上了门。
  殷明鸾抱着胳膊缩在里面,忽然间,她被人拉了起来,而后撞进一个怀抱里,她鼻子中嗅到熟悉的龙涎香,还带着深夜的雨气。
  殷衢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
  他的语气有些生涩的温柔:“不要怕。”
  殷明鸾恍惚间似乎回到儿时,她静静抱住殷衢,抽噎着道:“阿傩哥哥。”
  和幼时一样,殷明鸾抱着殷衢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殷衢不在。
  殷明鸾有些脸红地回想着昨天。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却在皇兄面前这样丢脸。
  她坐起来,有些睡眼惺忪,然后玉秋和檀冬两人走了过来,脚步轻轻,动作恭敬。
  一个赛一个地小心谨慎。
  殷明鸾本来有些疑惑,然后转转眼珠,问道:“皇兄罚你们了?”
  檀冬有些苦着脸道:“我和玉秋被张公公教训了一顿。”
  殷明鸾一手牵住玉秋,一手牵住檀冬:“张福山教训你们,你们倒怪起了我来了?”
  殷明鸾见她二人摇头,接着道:“既不是怪我,又为何对我生疏呢?你二人同我一起长大,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衷心,才不要你们对我小心翼翼的。”
  玉秋和檀冬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玉秋这才有些轻快地拿出了一封信,道:“公主,陆公子又来信了。”
  殷明鸾眼睛一亮,连忙拆开。
  草草扫了一眼,她难掩激动。
  陆桓终于发现了!
  信中陆桓说,他走访了几个河道,发现许多偷工减料的地方,问了服役的百姓,得知他们不仅要劳作,还要给官吏们交钱应付上司的盘削,陆桓继续查下去,发现东昌府上下重要官员,全部都是贿赂许氏的无能贪婪之辈。
  殷明鸾带着信急冲冲就要去见殷衢,却被告知,这个时候殷衢正在和大臣商议要事。
  没过多久,殷明鸾知道自己不用白跑一趟。
  殷衢和众位臣工商议的正是山东一带河道治理的事情。
  但这件事渐渐引起风波。
  许晖一党表示反对,并且说这是长乐公主想要陆桓复出的阴谋。
  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是殷明鸾一心要查山东的河道,并且是陆桓写信状告许氏,若是真的要查,那陆桓就是立了功,得一个官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许党发动群臣攻讦殷明鸾,指责殷明鸾干政,并劝诫殷衢不要为女流之辈蛊惑。
  殷明鸾听得一阵无语。
  身为外戚的许氏竟然劝皇帝不要被女人蛊惑,这个女人还不是传统祸水身份拥有者的妃子皇后,而是一个公主。
  殷明鸾是躲在宫里的,她自己并没有觉得被天下人骂有什么关系的。殷衢比她还要在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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