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做的笔筒,仅仅只是砍了一截大小合适的竹节而已,竹筒的表面上歪歪斜斜的刻着‘老师生日快乐’几个字。
普通至极,却又极为特殊。
——就像是姬君。
乍看之下,除了那身过于耀眼的天之羽衣外,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外貌,声音,文采,都很普通。
但却创造了他们这些人不敢想象的奇迹。
——那果然是‘天之姬’吧。
为了改变这个世界,从遥远的‘天’而来。
“扉间大人。”
有人从外面敲了敲门。
是来汇报总结的老师到了。
“请进。”
千手扉间收回了思绪,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战战兢兢走进来的青年身上。红色的眼睛看不出喜怒,让人不由更加紧张几分。
“可以开始了。”他开口,同时,不再去思考那些还没想到的事情。
理所当然——奈良胜一
奈良胜一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两边是堆的高高的格式文件。
距离姬君‘归月’已经有段时间了,造成的影响和掀起的波澜在众人的努力下总算是没有进一步扩散,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为此,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就算是忍者出身,又正值壮年,也不由恍惚起来。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立刻停下去休息,反而是努力集中精神,想要先完成手上的工作。
但在看到文件上的一个词语时,还是走了神。
……理所当然啊。
不惜一切完成任务,忍者就是与死亡为伴——这对每一个出身于忍者家族的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像白天太阳会升起,夏天会变热,冬天会变冷一样。
因为是常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不会有人去问为什么。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考虑‘愿不愿意’,‘可不可以’这些……存在于每个个体上的‘偶然事件’了。
就算偶尔有不同的声音,也往往会被‘别人都行为什么你不行’、‘没有为什么,身为忍者你必须这样做’这类的话语打压下去。
是呀,别人都可以,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呢?
同样的事情。别人都没有说不愿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哪怕这件事是让还未病愈的弟弟去上战场。
哪怕当时的他们才七岁。
但只要是家族的需要,这就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许许多的人走上战场,有比他们大的,也有比他们更小的,还不知道‘上战场’代表着什么的孩子。
那一战,他和弟弟都侥幸活了下来。尽管他们两个伤的很重,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再下床训练。可比起那些没能回来的人,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至少他们还有疼的机会,还能够将那些抱怨和不满说出口。
而其他的许多人。
包括许多熟悉的面孔,都再也没能回来。
他们只能躺在冰冷的泥土里,永永远远的安静下去。
这一切,真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只因为是忍者,出身于忍者家族。他们的死,弟弟就算还生着病也要去战场……这一切,真的就是那么理所当然,不容置疑,连一句‘不愿意’都不被允许的么?
这疑问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某个时候生根发芽,狂野的成长。
只是七岁的奈良胜一没有想明白。
八岁,九岁……一直到十二三岁,他都没能想明白。
长辈们不曾告诉他,任务也不曾告诉他——天上的云和水里的鱼更也不会告诉他。
偶尔看着周围都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而不去思考不去质疑的人们,他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不然为什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的精力去思考这样的事情呢?
但若是就此放下,他又心有不甘。
只能一直埋在心底,一边想要忘记,又一边忍不住惦念。
直到有一天,因为弟弟刚出完任务伤口未愈又要被派上战场的时候,又一次爆发了出来。
然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族长打了。
尽管不是最顶尖的天才,但他和弟弟在族中一直是被看重的那一批。长辈们教导的时候虽然严厉,但大多数时候对他们都是很好地。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扇过巴掌,像是要连着他那些不应该产生的疑问一起扇掉一样,狠狠地一巴掌,打的他整个人都短暂的腾空了一下,然后才摔倒了地上。
那一巴掌,着实是把他打懵了的。因为太过突然,他甚至没能用敏捷的伸手让自己重新站稳。
‘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真不像个忍者。’族长这样说着,转身离开了。
奈良胜一摸了摸肿痛的脸颊,自己也开始这么想了。
‘是啊,我这可一点也不像个忍者。’
回去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跟弟弟说,只是想办法请医疗忍者又帮弟弟治疗了一次,然后尽可能多的让他休息……后来他和弟弟还是上了战场,也许是他们的命硬,他们又一次活了下来。只是这一次站在结束后的战场上,看着敌人和族人的尸体,听着不知从哪里来,若有若无的哭声的时候。
奈良胜一内心没有了活下来的庆幸,只有一片空虚。
理所当然啊……
他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再一次任务中恍神差点挂掉之后,弟弟贤二突然拉着他的手对他说:哥哥,我们不当忍者了吧。
不当忍者,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
但紧接着,这种想法就像是燎原之火一样,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是啊,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只要不做忍者,就可以不用再面对这些‘理所当然’了啊。
弟弟的提议让他豁然开朗,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全新的道路。
当然,忍者并不是想不做就不做了的。在那之后,他们做了很多准备,从钱财,到路线规划,再到今后的生存方式,从事职业……等等等等,许许多多个不用执行任务的夜晚,他们兄弟两个凑在一起,压抑着兴奋和恐惧作者计划。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才豁出一切去跟族长说明了。
他们不能偷偷逃跑。
偷偷逃跑就变成了叛忍。
不仅没用脱离忍者的身份,反而还要加上来自家族的追杀,甚至可能要不得不杀掉曾经的族人才能活下去。
那就没有意义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他们族长痛揍了一顿,如果不是因为血源近,他们两个又确实有不错的天赋。当场被打死都可能。
但他们并没有气馁,而是抓住一切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最终在完成了许多九死一生的任务,得到了机会。
“我管不了你们了。”族长皱着眉转过头去,“外面只会比族内更糟糕,如果这样你们不后悔的话,那就去吧——只是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能在回来了。好好考虑一下吧。”
那并非是什么值得怀念,值得拿出来当谈资的事情,奈良胜一已经不太想回忆。
只是记得当时的自己,满心的期待。因为太过期待,甚至没能注意到族长话语中的含义。
终于可以摆脱那些理所当然了。他心里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但事实却总没有想象中美好。
就算是拼了命的脱离了忍者的生活,那些理所当然仍然存在于这世界的每一处。
粮食不够,发动战争是理所当然。
稍弱些的势力有了宝物不愿献出,被攻打也是理所当然。
有力量的人欺凌弱者是理所当然。
弱小之人只能在缝隙间自生自灭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不是忍者了,他们的人生也没有离开战斗与杀戮。
奇怪的,原来是自己啊。
奈良胜一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又过了很久,等到他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些事情之后。
他遇到了一位比自己奇怪的多的姬君。
一位会因为自己提供了服务而道谢的奇怪姬君。
一位会说‘救人并不需要理由’的奇怪姬君。
她太奇怪了。
奇怪到不像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出现的样子。奇怪到他一度有这个世界可能会容不下她的感觉。
因为许许多多在这个世界上理所当然的事,在她这里却全都不一样了。
她收容弱小的流民不是因为女性的一时心软,也不是为了有更多可以带出去打仗的战力。无论是能力立刻派上用场的青壮年,还是只能张嘴吃粮干不了什么活的老人和幼童。她都一视同仁的收容进了自己的国家。
她身边有非常强大的忍者,当世最强大的战斗力,强大到就算想要攻陷一两个国家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她从没有对他们下达过攻陷的命令。
她甚至并不在意贵族们追捧的风花雪月的风雅,反而会待在村子里拿着稻谷跟人说起收成的事情。
这真奇怪不是么?
虽然种地是许许多多人想要活下去的根本,但对贵族们来说却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哪怕他们也要吃种地种出来的粮食。
许多他们觉得匪夷所思之事,在姬君那里反而成了理所当然。新的‘理所当然’出现了。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其实他一直以来在意的,厌恶的,想要回避的。
并非是‘理所当然’本身。
而是那些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事情中的错误和黑暗。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
原来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忍者,都是有向这些东西说‘不’的权利的。
并非只是因为姬君的命令,并非只是因为得到的任务。
而是他们自己本来就有这样的权利。
它一直存在,姬君在的时候是这样,姬君离开的今天,也仍然存在。
只可惜他意识到的太晚了。
……不,其实也不晚。
奈良胜一回过神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银白的月光再一次将大地笼罩。
等到天之姬的光芒再次笼罩这片土地的时候,再说给姬君听吧。
在此之前,他会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维持姬君创造的新秩序——将那些让人心生欢喜的‘理所当然’,在这个世界牢牢地扎根生长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肥硕的收尾……之一。
斑酱朱迪泉奈的后面写的,今天先把更有手感的扉间聚聚和奈良哥哥的写了。
其实一开始写的时候,没想写奈良兄弟的,只是写起来了发现创设组太特别了,他们跟普通人,普通忍者脱节的太多了。反而很难表达一些东西。
于是就有了奈良哥哥,后来觉得就算同样的事件,也应该有不同视角(?)的看法。再加上人手确实不够(喂)接着就有了奈良弟弟。
说道扉间聚聚——他大概是出场角色里唯一一个对阿秃没有私人感情的角色了。最多有点愧疚,因为他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天之姬’计划。
这个天之姬计划就类似于漫画里选有天赋的人去当祭司那种。
就类似于,你从今往后会有很高的地位和金银财宝,但是你要一直呆在宫殿里工作,不能有朋友,不能有亲人,不能有爱人,不能参与凡间的活动,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喜恶。(灵感来自于cmp的《魔法骑士》的艾美诺公主)(没人问你)
除此之外就非常公事公办,只有对她功绩的敬佩。
别的没了。
比起其他会在阿秃身上寄托一些私人情感(憧憬啦,美好的愿望啦)的人,真的是冷酷派了。
但也正因为足够理智冷酷,他比其他人想的更多也更深,才能理解阿缘的用心良苦(?)格外稳定的在阿缘下线的这段时间主持工作,配合其他人将辉夜国和现在的模式和阿缘留下的计划稳定的运行下去。
——你们的咸鱼拖着残鳍榨干了自己最后一滴滴咸味!快康康这个可怜无助的小咸鱼,她是不是特别可爱,值得很多很多的留言,还值得小可爱们点一点作收!
第168章
对不起——宇智波泉奈
“哥哥,慢点啦。”幼小的男孩子努力的抓着稍大些的兄长的衣摆。
“不行呀,今天要奉上供奉姬君的祭品呢。”大些的男孩子这么说着,但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改为抓着弟弟的手拉着他快步往回走。
难得走在街上的青年看着小小的兄弟离去的背影出了神。
宇智波泉奈偶尔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五岁,或者七岁?
大约就是这知道事情。
再早的事情,大多都记不太清了。
他同胞兄弟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对最早离开的几位兄长只有很朦胧的印象。就连容貌,都记不清了。
大约就是宇智波最常见的黑发黑眼吧。
但是哥哥那样张扬的头发,还是自己这样服帖的黑发,就没有印象了。
只有父亲一次又一次提到的,哥哥们都是为了宇智波而战死,非常光荣这样的话贯穿了他整个童年。于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为宇智波战死’是非常光荣的事情。
是他身为宇智波的孩子应该追求的方向。
只是后来见哥哥不愿意听自己这么说,才渐渐地不怎么提了。然而不提归不提,心底却还是觉得应该这样做的。就像许许多多的为了家族牺牲的宇智波。对他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就是宇智波和哥哥。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是愿意献上这条命的。
所以跟哥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不管经历了什么,总归都是快乐占据多数的。只是哥哥却似乎,并没那么快乐。
所以他努力训练,努力学习,竭尽全力的去获取任何能够让家族强大的力量,想要成为哥哥可靠地左膀右臂。好让他可以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