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循(重生)——一寸方舟
时间:2021-02-04 09:37:14

  不只是太后,这宁寿宫里,包括伍嬷嬷和大总管尤祥,提起邵循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而后宫的妃子们,也照常按照惯例轮流到宁寿宫侍疾,但是仍是像之前一样,递个帕子递个杯子什么的。
  只是之前还能在宁寿宫消磨一段时间,跟太后聊聊天,可是自从邵循来了,她们找话时总是要带上她,语言中难免带着调侃,其中以婚姻大事为多,邵循自己有点尴尬,而太后跟邵循越来越亲近,听到这些话也能替她感到不自在,因此每每不多长时间就将她们打发走,连淑妃德妃也不例外。
  毕竟要照顾要贴心要聊天邵循一个人就可以胜任,反衬的其他人笨手笨脚,无甚用处。
  这几天皇帝来宁寿宫请安的次数不多,甚至比以前还少些,还全是挑邵循不在时来,为得就是避嫌,不让任何人能在事后联想到皇帝跟邵循见过哪怕一次面。
  可是这天有些赶巧,邵循替太后煮了一壶红枣茶,耽误了些许时间,还没来得及被替下去休息,皇帝便到了。
  他一踏进殿内,邵循手里正在倒茶的茶壶险些弄翻。
  皇帝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邵循,但是他也没有回避,毕竟她在宁寿宫服侍太后,跟皇帝一次照面都没有打过,这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皇帝中规中矩的给太后请了安,便随意捡了个凳子坐下,问道:“这几天母后一切可好?”
  太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端着茶壶有点不知所措的邵循:“阿循,你要给我泡的茶呢?给你们陛下也添上一杯,他最不耐烦我们喝的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试试‘今天’这杯有没有什么不同。”
  邵循愣了一下,接着低下头应了是。
  她慢慢走到皇帝身边,将壶里的枣茶稳稳当当的倒进了皇帝的茶杯中。
  皇帝轻侧着头看着邵循动作,幅度不大,但是细看下来眼睛也一步不离她左右,等茶水倒好了,他便冲这姑娘轻轻微笑了一下,接着就要去拿杯子。
  “等等,这茶有些烫!”邵循连忙道。
  她这壶是直接坐在炭火上烧滚了的,递给太后前她总是吹得稍凉一点才送过去,可是这次皇帝分明看见了杯中的热气还要伸手,吓得邵循忙不迭的制止。
  皇帝抬头温言道:“无碍,朕不觉得烫,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烫,邵循瞪圆了眼睛,背对着太后,无声示意他放下茶杯。
  皇帝的嘴角微弯,从善如流的没有碰那滚烫的茶杯。
  太后在床上倚着,从她的角度中看不见邵循担忧的表情,但是从自己儿子的神态中就能将两人间的眉眼官司猜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皇帝的情态很不同以往,虽然乍一看像是以前一样温文尔雅,但是往深里想真是处处不同。
  还“不觉得烫”?
  怕不是故意挨烫去搏人家的关心同情吧。
  太后哼了一声:“丫头,到我这儿来吧,陛下他皮糙肉厚,想来生饮铁水都烫不着他。”
  皇帝闻言忍不住低头笑了,反而是邵循有点迟疑,回到太后跟前时总是忍不住担心皇帝,只是在太后面前强忍着没有回头。
  侍奉太后自然没有那么多纠结,邵循亲自将杯子里的茶吹凉了,才送到太后手里。
  太后饮了一口温热甜沁沁的红枣茶,真是觉得心情都被染上了甜意。
  邵循看见皇帝其实眼睛都是亮的,下意识的留心他的一举一动,但她知道这不是时候,便想太后告辞道:“臣女先告退了。”
  她本就该休息了,太后没有多留,当即点头同意了。
  眼睛送着邵循出门,等她一走,皇帝道:“这孩子可还合您的心意?”
  他跟太后之间的相处也说不上不和睦,只是比平常人家亲密无间的母子关系要生硬些,可说的话也少,隔一两天请一次安,坐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但是聊起邵循便是共同话题,母子之间的话就多了起来。
  太后道:“合我的心意?怕更合你的心意吧,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记得她对你可是没没什么意思的,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这没几个月功夫,我瞧着那孩子就你迷的晕头转向,见了你就想不起别人来。”
  邵循还年轻,还只善于掩饰不好的情绪,对于头一次付出的爱意却不知道怎么遮掩,那种见了爱人欢喜和爱意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遮也遮不住,太后是过来人也是知情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皇帝见到邵循时的喜爱一点不比对方少,说不定还要更多些,但是他更年长,更懂得克制与掩饰,那份情谊像是涨潮的春水,带着的是内敛沉稳、不动声色的入侵,表露在外的却只有星星点点。
  皇帝听到太后的话也不反驳,只是问道:“母后觉得如何呢?”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开口道:“是个好孩子,我瞧着比其他人都要好些,模样出身性情都是没得说,可是最难得的却是那份真心实意……有多难得我们都是知道的,该如何待她,你心里有数,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这不出皇帝所料,在他眼中邵循就没什么地方是不好的,要是有不好就是旁人眼瞎,他点点头:“那您的意思……什么时候合适?”
  太后想到皇后和恪敬公主还是有些叹息,但能把事情转圜到这样的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便道:“我这病好的也差不多了,等她回去,再过两天就把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吧。”
 
 
第60章 
  邵循对那母子俩的话一无所知。
  当晚她侍奉太后歇下,便被留在了寝殿内,睡在太后身旁,床榻的最外侧。
  这个活儿其实并不轻松,首先老年人觉轻而少,你得整夜不怎么活动以确保太后不被吵醒,再就是每当太后有一点动静,你也要立马清醒,渴了倒水,要起夜了端壶,总之睡是能睡着,但是睡的必定十分不踏实。
  不过幸好的是,太后身体好,平时邵循翻个身什么的她照样睡的香,不算难伺候,远不如邵循小时候照顾祖母的时候折磨人。
  邵循检查了太后的被子已经盖严了,便也躺下来准备睡觉,不想本以为已经睡熟的太后翻过身来面朝着她,睁开眼道:“阿循丫头,你来,我们说说话。”
  邵循原已躺下了,便将头凑过去:“娘娘有什么吩咐么?”
  太后的声音有些疲倦:“你是见过大公主的,对吗?”
  邵循一愣:“……这个自然,我们之前还有过一次冲突,多亏了娘娘从中调解。”
  太后也记得那件事,她重重的的叹了一口气:“她从小要强,也是被我惯出来的脾气,但是本性并不坏,只是……唉,归根到底都是她那个娘闹得,父母不和,皇帝又是那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能不向着皇后么。”
  邵循想起很早之前皇帝曾自嘲的那一句“朕不是个好父亲”
  不只是对大公主,他对其他孩子可以说也不是非常上心,该给的都给,也会时常去探望,但是却也没有完全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
  邵循一直记得这件事,因此也下意识的认为太后的意思就是这个,便小声道:“娘娘以后常向陛下说说几位皇子皇女的事情,他听的多了,自然就会更加上心的。”
  说着,她虽然觉得这话在太后面前说显得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还是道:“我……我也会找机会跟陛下提起的。”
  太后张了张嘴,意识到她跟邵循说到的是两码事。
  她是在想让邵循今后对恪敬公主再宽容些,更深一步也是想通过她这个中间人作为沟通,让皇帝对这个孩子更好些;但是邵循作为一个跟父亲也不太亲近的女儿,以己度人,本能的以为太后身为祖母,关心的是所有孙子孙女跟儿子的感情。
  太后想要解释,但是其实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说她只挂心恪敬公主一个么?
  这叫她怎么说的出口?
  太后只能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你、你说的不错。”
  邵循以为明白了太后的心事,这也是她自己一直记挂的事,此时只觉得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便露出一个笑来,声音非常轻柔:“娘娘,早些睡吧。”
  太后无奈的点了点头,带着满怀的心事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邵循一大早醒来,刚刚轻手轻脚的把自己整理好,太后就醒了。
  她叫来伍氏:“你去把衣服首饰准备一下吧,我今天要起来收拾收拾。”
  邵循奇道:“娘娘,今天觉得已经大好了么?”
  “早就好了,”太后被伍氏扶起来:“原也不是什么大病,硬生生的躺了这几天,身上都僵了。”
  邵循疑惑,刚想问为什么,但是仔细一琢磨,又有点不确定的想到这是不是为了自己进宫的事……
  这么一想又有些心虚,不敢再问了。
  这一天太后病愈,又恰逢这个月二十,高位的嫔妃们按制要来请安。
  公主们刚巧在这天读书,包括赵若桐在内都是得到午间才来,邵循自然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就留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结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小宫女来找她,说是太后吩咐让她将床头上的香囊送过去。
  香囊?这不是谁都能送么?
  邵循的疑惑一闪而过,也没往脑子里过,将那枚香囊翻出来之后就送了过去。
  她从侧门探了探正殿,见一众位分不低的妃子都陪着太后说笑聊天,很是热闹,便尽量轻手轻脚不引人注意的找到了伍氏:“嬷嬷,这是太后要的香囊。”
  她自认为任务完成了,转身就想走,不想伍氏却直接拿住她的手腕,提高了音量道:“娘娘,邵姑娘将您的香囊拿来了。”
  太后带着笑意的声音道:“阿循么?你过来吧。”
  这些天邵循在太后宫里其实也见了几个宫妃,但都是零零星星分别照面,从没有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来见人。
  太后一反常态,让邵循立即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事,她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两下,接着又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香囊稳稳当当的走到了太后身边行礼:“娘娘。”
  太后瞧着笑眯眯心情不错的样子,她接过香囊随手往腰上一挂,拉着邵循道:“这丫头照顾了我这些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又被支使过来了。”
  邵循这几天是宁寿宫的红人,其他人为了讨好太后也随声附和。
  “邵姑娘确实是辛苦了。”
  “多亏了她照顾您呢。”
  连德妃都瞥了淑妃一眼,挑眉笑道:“这孩子不愧跟淑妃妹妹是一家子,都这样体贴。”
  这话听得淑妃的眉心一跳,脸上却似乎十分高兴:“我可比不得阿循细心,能让太后娘娘这样疼爱。”
  太后点了点头:“我这次身子不适,总觉不大好,确实是多亏了这孩子在一旁照顾着。”
  还没等邵循那句“太后过誉”说出口,殿外的通传声便传了进来:“娘娘,陛下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明显感觉自己握着的手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她低头笑了一下,接着便叫人带皇帝进来了。
  邵循能这时察觉到底下的气氛骤变,除了太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许多人包括几个年纪已经不算轻的妃子都不自觉得理了理衣物发饰,连德妃这样看上去不拘小节的人都忍不住伸手扶了扶发钗。
  等皇帝进来,众人向他行礼,他又向太后请了安,所有人重新落了座之后,邵循便发现这件屋子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一些,氛围跟一开始与太后聊天时截然不同。
  即使皇帝是个对妃妾不算苛待的夫主,但他的心意依旧能掌握着这些女人的喜乐,也掌握着她们子女的前程。
  这个人脾气不错,但她们在想要献媚、想要讨好的同时,仍然存着浓浓的不容忽视的敬畏之心。
  太后笑道:“你一来,就没个敢说话的了。”
  皇帝坐在另一边的主座上,闻言摆了摆手,貌似随意道:“母后在说什么?不妨继续,朕也听着便是。”
  德妃插了一句嘴:“太后再跟臣妾夸赞邵家的姑娘侍疾用心呢,臣妾看这小模样生的也好,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安排。”
  皇帝抬了抬眼:‘哦?”
  这似乎是介于感兴趣与不感兴趣之间的反应,德妃刚要接上,就被淑妃不动声色的抢了话头:“她小孩子家家的,当不起德妃姐姐这样夸赞,臣妾堂兄疼爱女儿,怎么会没有安排呢。”
  “臣妾前几天听说英国公家的女孩子定了她舅家,”赵若桐的生母恭妃不怎么敢当众接话,这是四公主的母妃冯昭仪:“莫不是就是邵大姑娘?”
  “邵姑娘,你已经定亲了么?”德妃直接问道。
  邵循摇了摇头:“昭仪说的可能是我家的小妹,是她定了表兄郑氏。”
  太后拉着邵循的手:“你妹妹定下了人家,你的婚事必定近在眼前才是,你父亲可有章程?”
  邵循听到这话题本该羞涩的,但是太后这一听就预定好了下文的话把她弄的有些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羞也羞不起来,只能低下了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皆听从父母安排。”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太后抚掌笑道:“可不是缘分,我倒想充一充这“媒妁”了,你肯不肯?”
  邵循看着太后,半晌之后嘴唇微动,但是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来,淑妃便忍不住插了话:“娘娘保媒的功夫这样好,也不能忘了自家人呢,彬儿也到了岁数,臣妾已是看准了两三家的小姐,就是不知道该定哪个,太后不如来为臣妾掌掌眼?”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德妃一早就隐约猜到了淑妃的心思,但是在此刻终于确定了。
  她竟是真的并不想让邵家的姑娘做儿媳妇。
  其实淑妃的理由德妃也大致能猜得出,无非跟英国公的态度有关。
  但是以德妃来看,邵循的分量无法带来一个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党”,英国公心中也必定会有所偏向,再加上她本身资质的优势,已经可以消弥一部分他父亲不肯全心支持的劣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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