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挽着皇帝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您今天是特地来接我的么?”
皇帝点头:“朕担心太后为难你。”
“怎么会呢?”邵循失笑道:“太后娘娘对我一直不错,从没有为难过,甚至责难的话都没说过。”
皇帝心里有些复杂,但是更多的却是对邵循能跟太后相处得好的欣慰,他笑声有些低沉:“朕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才不是呢,”邵循自知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太后说不定是看您喜欢我,这才爱屋及乌的。”
皇帝忍不住笑了,伸手去刮她线条优美的鼻梁:“到底是谁爱屋及乌,你自己不清楚么?”
说着二人正巧走到了太液池边上,邵循走了许久就不想动了,皇帝便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铺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凳上:“歇一歇?”
邵循连忙点头,跟皇帝一起紧挨着坐在了石凳上。
她轻轻依靠在皇帝的肩上,与他依偎了一小会,才轻声道:“后宫的嫔妃们今天去给太后请安,我是有点预料的。”
皇帝道:“是么?朕倒是没想到这一点,若知道她们在,就稍晚一点去了。”
“嗯?”邵循疑问:“这是为什么?”
“……担心你心里不舒服。”
邵循笑了:“陛下以为我在吃醋么?”
皇帝将她的下颌抬起来去看她的眼睛,从中轻易地看出了她自己说不定都没有察觉到的酸涩。
“对不起,”他用拇指摩挲着邵循的眼尾,接着在这里轻轻吻了一下:“朕不知道……”
不知道会这样喜爱一个女子,这是再算无遗策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事情。
邵循眨了眨眼,接着摇头:“您不需要这样,我只是伤心没能参与您的过去,想到您意气风发、波澜壮阔的时期,陪在您身边的是别人而非我,就有些遗憾……说到吃醋,我怕是最没资格的一个了。”
“您的宫妃中不乏有或是相貌出众,或是才貌双全又或是品行优越的女子,她们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错处,我是后来却居上的人,却依然自私卑劣的想独占她们的丈夫——既然占尽了便宜,怎么还有脸去介意她们的存在呢。”
邵循并非看起来的那么大方,相反,由于幼年的经历,她的占有欲反而更加强烈,现在表面上的平和从容只是因为她对皇帝的心意抱有信任,心知肚明他喜欢自己——只喜欢自己。
这让她心里最贪婪的欲求得到了满足,以至于对其他的反而格外宽容。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甚至可以喜欢你并没有我参与的过去,并且有且只期待一种回报。
——承诺过的与我相伴的并且只属于我的未来。
这要这一点不变……
邵循轻轻闭上了眼睛:“陛下,我说过,我可以交付我的一切。”
皇帝温柔的凝视着邵循白皙的面庞,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乌发,看她静静地睁开眼,用那双沉静剔透的眸子与自己对视。
他笑了:“你放心,朕都知道。”
邵循也笑了起来,是那种克制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直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见这里寂静无人,连两人跟着的仪仗并宫人都十分有眼色的停在了远处,被假山石挡住了大半。
邵循用纤细的手臂去勾住皇帝的脖颈,笑着看着他。
皇帝便一手轻捏住她的脊背,微微低下头与她相吻。
温和克制又忍不住一点点试探着深入的吻,让邵循经不住半闭上了眼,全身心的享受这一切。
皇帝似乎是低笑了一声,手下微微用力,两人贴的更紧,吻也更深了。
直到主动招惹人的邵循率先经受不住,有些喘不上气,手臂微松,喉中也开始发出轻轻的呜咽声,皇帝才不紧不慢的收了手,将紧贴的的唇分开,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邵循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瞅着他不满道:“怎么总是我……”
“这……要朕怎么说呢?”皇帝忍不住挑起长眉,笑道:“等过几天挑个空闲的时间,朕陪你去骑马射箭,好不好。”
邵循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心里想的是,总得把身体养好,提一下力气吧,自己年纪轻,怎么总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皇帝看她眼睛里闪过的情绪,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有趣,怎么看怎么可爱。
两个人……应该是邵循歇够了脚,便一起走回了甘露殿。
皇帝陪邵循用了午膳,又搂着她睡了一会儿午觉,便去了两仪殿。
今天朝会之后事务繁多,他一个个的接见大臣,招内阁议事,从傍晚开始又批折子处理政事,忙得没什么喘息的时间。
邵循也不无聊,下午赵若桐见皇帝不在,便来邵循宫里和她说话玩笑,两个人又将甘露殿仔仔细细的探索了一遍,一边看一边谈论,也是十分高兴,不知不觉的就过了一天。
都说宫门深似海,但是也有可能是皇帝保护得紧,邵循反倒觉得比在家里愉快百倍。
太极宫曾被皇帝形容为“吞噬时间的巨兽”,邵循却觉得这里让她感到舒适。
这座宫城里有她的爱人,有她最好的朋友,也有像是太后这样对她十分不错的婆婆,日子远比在家里旁观别人其乐融融,母慈子孝却还要强颜欢笑来的鲜活。
每天皇帝在的时候,两个人相伴着看书下棋聊天,甚至有了时间还可以一起作画,他们在这一方面算是志趣相投,怎么都不会觉得无聊。
邵循经历的少,阅历知识也远不如皇帝丰富,他像一座容纳百家的书库,无论人情世故,天文地理还是琴棋书画,或是骑猎射艺,似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偶尔聊到了邵循没有涉猎的,比如皇帝随口谈及的政务,只要她表示出了疑惑和迷茫,他就耐心仔细的跟邵循讲一遍,从没有说她是女子,不该谈论政事。
这样下来,就算是原本还有那么点差异,似乎思想言行上没有完全磨合的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方方面面契合的恰到好处,言行、知识、思想甚至观念也慢慢有渐趋一致的意思,偶有不同,也像是情趣一般有趣。
皇帝在前朝忙碌,没有时间陪她的时候还是很多,但是她可以跟赵若桐聊天,也可以去侍奉太后,甚至过了没多长时间,大家都知道她不难相处,也有妃嫔渐渐来串门聊天。
这些人有的是别有用心,有的是想要屈意奉承以图一点保护,但也有几个确实是闲来无事想找人聊天谈心打发时间。
这几种人邵循相处了一段,自己有感觉,加上皇帝也会帮着分辨,也渐渐能明白各人的意图,知道该怎么区别对待和怎样相处。
深宫的日子不无聊,反倒十分有趣,时间走的特别快,转眼个把月就过去,要不是宫外有人递牌子求见,邵循居然有种“山中不知岁月”的感觉。
第72章
前朝前一段为预备冬至的事忙了好些天,近两日皇帝终于闲了下来。
这日既不是早朝,也无需去太后宫中请安,不需要早起,他便搂着邵循陪她多睡了好长时间。
直到已经到了巳时,他睁开眼看了看桌上的自鸣钟,再看看怀里的女孩子睡得仍然迷迷糊糊,没有清醒的意思。
过犹不及,睡得太久也不是好事,皇帝怕邵循睡多了头痛,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姑娘,醒醒吧。”
邵循嘴里哼了几声,眼睛掀开一条缝,接着又闭上,等到皇帝再叫她,她便开始嘟嘟囔囔的撒着娇往他怀里钻:“不想起……我不起……”
怀里软玉温香,越发让皇帝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先从床上起来,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把床帏打开让光照进来,再转身坐回床上,用被子把邵循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轻轻用力,就把她扶坐了起来。
邵循被迫离开床塌,只能向前倾身倚在皇帝身上,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昨天晚上睡得晚了,我再躺一会儿嘛……”
一口锅扣在脑门上,皇帝当即哭笑不得,忍不住去捏她的鼻子:“好没良心的姑娘,不过就两回而已,朕亥时就放你去睡了,现在过了巳时了,你自己越发惫懒,怎么还能跟昨晚有关系?”
“朕今天难得事少,陪你看看书好不好?”
邵循虽然闭着眼,但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她费力的睁开眼去看皇帝:“您先去做别的,我过一会儿就起……”
皇帝不为所动,“不成,久卧伤气,你要是再不动,朕就自己动手了。”
邵循干脆说:“那您自己动手吧。”
皇帝倒也不是说说而已,当即掀开裹着邵循的被子,伸手去解她里衣的扣子,就要给她换衣裳。
他原本也没想那么多,但是手却不经意间从她的胸前划过,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接着皇帝面不改色要继续动作,邵循却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陛下!陛下……”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我醒了,还是自己来吧。”
皇帝挑了挑眉:“自己来?”
邵循忐忑的点了点头。
“那怕是晚了,”说着皇帝只用了一只手臂就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另一只手一粒粒的解着她的扣子。
此时正值冬日,外面已经很冷了,但是甘露殿设有地龙,卧室内虽算不上温暖如春,但是皇帝一时半会也不怕冻着邵循。
邵循的那点子力气在皇帝手上一点儿眼用也没有,挣扎了半天动都没能动一下,直到再往下解那衣服就遮不住什么了。
这大白天天光明亮,很少见过阳光的肌肤白的像雪一样,邵循脸红的就要滴出血来,连带着颈子并以下都透着粉红,她实在受不住,不禁紧闭着眼求饶道:“陛下!陛下我错了!我不敢了……”
皇帝的手指停下,语气相当微妙:“不敢了?”
邵循悄悄睁开眼睛:“陛下,我、我冷……”
她的肌肤温热,这话一听就是瞎话,但是皇帝还是极缓慢的住了手,拿被子给她披上,轻飘飘道:“下次可没这么容易了。”
邵循松了口气,接着侧脸去靠着他的肩膀,略带不满的嗔怪道:“您不要吓我呀……”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刚才是故意吓她,还是认真想做什么,或者有几分认真,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邵循在晚上对这方面比较放得开,大多数时候也能坦诚自己的欲望,但是观念所致,还从没试过在白天做什么。
皇帝是知道她的,便不动神色的深吸了几口气,将怀中人放开,起身去穿衣服。
邵循也趁机将衣服换了下来。
今天闲来无事,邵循打算在寝殿里消磨一天,也不费心打扮了,穿着在家里常穿的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短袄,配上淡红绫裙,只是唤人进来添水洗漱,头发松松的束了起来,不挽发髻也没带首饰,素面朝天居然也相当好看。
这时间确实不早了,离午膳也不过个把时辰,皇帝担心邵循现在吃多了,到午间反而吃不进去,就叫人只上了肉末青菜粥,让她先垫垫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慧源和尚曾说过邵循在饮食上不太节制,皇帝在这方面管束极严,除去隔上几天才会随随邵循自己的心意,其他时候都是按照太医建议最宜保养的食谱来照看她。
邵循在家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手里管的钱也多,几乎不用动用府里的东西就能随心所欲,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家里的大人也只会管她有没有受到苛待,该有的分例到没到手,细节却不会追究,她具体吃什么穿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
因此她入宫之后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是发现在这上头怎么撒娇,皇帝都不为所动,这才老老实实的听了话,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她竟也觉得习惯,并且觉察出肠胃比之前舒适了不少。
像是之前一顿饭克化不了,就又疼又吐,拖延好几天都好不了的事看来是不会再发生了。
两人一起喝完了粥,皇帝便在书房的罗汉床上随意拿了一本游记看,反而是邵循,极为挑剔,在好几面墙的书架子上挑来挑去也没决定要看哪本。
到最后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兴趣的,皇帝便抬了抬眼道:“不喜欢就先不看,陪朕看看这一本吧。”
邵循便点了点头,皇帝靠在迎枕上,邵循便靠着他,跟他挤在一处坐下。
皇帝一只手的手肘搁在桌子上拿书,另一只手臂就环着邵循的肩臂,两人一起静静地翻看着这本游记。
看到一处,邵循指着一行字问道:“这书生写得好生动,不过,泰山真的有这样雄伟磅礴么?还是人云亦云,听到古传美名便人人都这样说呢?”
“是有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名胜,”皇帝回忆了片刻,道:“不过泰山确实是名副其实,让人见之难忘。”
“这样肯定么?”邵循侧了侧身子,换了姿势问道:“您亲自去过?”
据她所知,这人登基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出巡过呢。
皇帝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头:“整个济南府都是朕带兵平定的,你说朕去没去过?”
这个邵循真没听说过,本朝立国统共才有二十多年,虽然皇帝也已经下令编史,但其实这是个大工程,看上去还得几年才能完工,因此邵循对开国前后的事情都是源自长辈们口口相传,或是几本散文野史,并不全面。
她来了点兴趣:“那您是不是游览过许多山水名胜?”
皇帝道:“有些去过,但是大多数时候军情紧急,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也得先安抚当地官民,没那个闲情逸致游山玩水,只是泰山实在特殊,朕自己没想着去,但是后来先帝到了,倒是陪着他登过一次。”
“我可真是个井底之蛙,登过最高的山就是城郊光明山,最宽的河就是护城河……”邵循先是有些郁闷,但是转念一想又道:“不过您去过那么多地方都是去打仗,颠沛流离出生入死,我这样坐享其成,在京城安安稳稳的过富贵日子,其实才更难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