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一过, 大花小花姐俩背上书包跟着她往学校走。开学了, 今儿得去跟校长说让俩孩子入学的事儿。
小姐俩抚摸着拼接而成的花书包,脸上的神情兴奋中带着紧张。妈妈做的书包太漂亮,连大花这不爱上学的都欣喜不已。为了这花书包,她决定要爱上上学。
“一年五块学杂费,你得自己准备石板石笔。是现在交, 还是年底大队扣?”校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兼着五年级全科老师。她的情况也听说过一些, 这话充满了试探。你一个人养活四个孩子, 能有吃的就不赖,真的还能扣出钱来供孩子读书吗?
“年底交。石板石笔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差不多都这样,她也别太出格。
“顾言同志, 你今年好像还倒欠大队钱吧?”去年好几个到现在都还欠着,虽说上头在普及基础教育,可都这么欠着钱,他这个校长也难啊。
“我先交五块,剩下的年底再给。您看行吗?”
“行。”校长连考虑都没有,马上接受了顾言的提议。俩孩子已经交了一个,剩下的就算不给,他跟领导也有交代了。权当搭的就好。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
顾言掏出个手绢包打开递给他一堆毛票,这是前几天去公社卖毛线的钱。十几块钱,她特意将这些毛票整理出来交学费。
校长数了数正好,笑着领俩孩子到新生的一年级教室去。顾言伸手抱过小花怀里的小闺女,开口跟校长道:“麻烦校长别说我交钱的事儿,有人要问就说欠着呢。”
“为什么?”
“我婆婆会找麻烦。她要是跑来给孩子退学,到时咱都难办。”
“明白了。”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大队的男孩子基本都在校,女孩子将将一半。剩下的被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来上学的也有几个带着弟妹。
“你这孩子若是乖乖不哭的话,也可以让俩闺女带着。”都不容易,只要不影响上课,带着弟妹就带着吧。
“谢谢校长。”顾言也的确在犯难。开春地里要上工了,她带着俩孩子可没法干活。如今这世道,已经把人一个个圈在了框子里,活着就得守这框子的规矩。想跳出去很难,至少不是眼下可以实现的。
背一个抱一个,她带着俩小的去了李老汉家。身上带了治疗咳嗽的常用药,消炎药带着阿莫西林。若真是咽喉发炎引起的,那这些吃了该有用。
“小媳妇你来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靠着墙将两条腿耷拉在火边。看见她高兴的很。“来坐……咳……”拿手绢捂着嘴,老人歪着头,显然怕影响她们。
顾言将俩孩子放下,走两步过去给老太太拍后背。手碰到了她的手背,这才发现她烧的越发厉害。
“大娘,你烧的厉害啊,得去医院看看吧?”
“你大爷去……叫王医生了。”
“你之前的药就是他开的吧?不是说没效嘛。”
怎么还去叫他呢?没效果就该换一家,或者换个医生才好。想到此,顾言才惊觉自己又犯傻了。老两口无子女在身边,老太太又是这种情况。想去医院也得去的了。
“公社的医生也来看过,说是……咳……啥药缺货,只能先用中药试试。”
“是说有炎症,需要消炎吗?”
老太太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嗓子。“这儿……仲夏两口子成天的忙……咳……估计没看信呢。”
仲夏?是说她儿子吧。部队里当首长,应该能弄到药。原书里好像提到过他,几年后被下放回了这里,好像还带着个吃奶的娃娃。后来他救火死了,得了个英雄的称号,死后光荣下葬。只不知留下那一老一小日子该怎么过?
书中的路人甲,此刻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顾言发现自己思维又在发散,心弦不由自主被牵动。抬手拍自己一下,让思想回到当下。
咽喉发炎,急性的还是慢性的?顾言拿出手电,让老太太张嘴。强光手电下,她这回清楚的看到老人的咽喉有白色的小点。这是化脓了啊,扁桃体化脓,难怪烧的这么厉害,中药效果也不明显。这种急性的炎症,还是得抗生素才能压制。
拿出阿莫西林扣了两粒,给老人倒了杯水。“公社一位在县城有亲戚的大姐给我的,这药专治你这病。赶快吃了。”
“是吗?”老人虽在询问,实际手上好不迟疑的将顾言给的药送进了口中。瘫痪多年,死亡早变成了奢求。她压根没想过谁会害她,对顾言一丝防备都没。
很快老头回来,带来王大夫给开的中草药。听老太太说了情况,他望着顾言的眼神带着审视。顾言将两板药给他,他没问她也懒得解释。爱信不信吧,要吃还是要丢都随你。
因为一个背影,你我两个陌生人牵动了缘分。若因为一盒药而斩断,那也……那就算了。
她带着俩孩子离开,老汉拿着那两板没有任何说明的胶囊研究一番。老太太已经吃了两粒,老头决定静待效果。他们与这小媳妇无冤无仇,害人的代价又那么大,她不可能害他们。
至于这药的来历,她说是旁人给的,那就是旁人给的。若真能治病,老汉感激不尽。
后世大单位的抗生素,比这时代输液用的密度都大。而且阿莫西林是青霉素的好多代产品,充分发挥了它好的一面,副作用基本没有。那效果……
中午一次,晚上一次,都不用等第二天,当晚她就退了烧。嗓子也没那么难受,身上那种乏力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好药啊!”
老两口感叹一声,均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感激。庆幸自身的好运,将对药物的疑问压在心底。公社都缺的东西,这小媳妇是咋弄到手的?这个问题不要问。给恩人增加负担,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该干的事儿。
“把上个月寄回来的麦乳精给她吧,她孩子小,瘦成那样奶水肯定不够吃。”
儿子每月都会按时邮钱,麦乳精、红糖、饼干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也会邮寄或者托人给他们带。老头闲不住经常在队里上工,他们的日子挺宽裕。
“行,我给她送去。”
“拿块儿破布包上,别让人看见。”老头颔首,转身去开箱子。老太太又嘱咐:“把那糖块也给孩子拿点儿。”
“知道了。”
老汉拿着东西抹黑去了韩家的地坑院,下台阶的时候迎面碰上韩老大媳妇。女人孤疑的瞅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怀中的包袱上。
“李大叔,你这是找我公公吗?”
“不是,我找老二家的有点儿事儿。”
“找顾盐?你找她干嘛?”
“我……你管呢,跟你没关系。”老汉语气有些急,对她这盘根问底的显然恼了。
转身瞧着老汉下台阶的身影,顾家大嫂咧嘴又呲牙。眼看他进了顾盐居住的北耳房,她万分好奇老汉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犹豫一番偷摸跟上前。
“大爷,您怎么来了?”
顾言对老汉的来访非常惊讶,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家照顾瘫痪的老伴,跑我这儿干啥来了?
“给你这个。”
打着补丁的布包一解开,露出里头亮闪闪的奢侈品——铁罐麦乳精。掀着门帘偷看的老大媳妇瞪大了眼睛,苍老的脸上写着惊讶与嫉妒。不愧是首长的爹妈,果然有这好东西。可你为啥要给顾盐呢?大队可怜的人多了,又不止她一个人带着小娃娃,咋就偏心给她好东西?
“大爷你这是干啥?”旁人眼红的好物,顾言还不看在眼里。倒是老汉的举动让她心生安慰。好心有了回报,说明她一片心意没有错付。这个身影很像师祖的老人,心灵也像师祖一般善良。
“给俩小娃娃的,孩子饿了可怜。”大爷没多说,将麦乳精放在火边的垫子上,又拿出一把糖递给一旁的小花。“俩人分着吃。”
小花没伸手,转头望着顾言满眼询问。看顾言点头,这才接过老汉手中的糖,开心的跟他道谢。
老汉有孙子孙女,可惜都不在跟前。人老惜子,对小孩子总是特别的心疼。慈祥的五官笑的更加和蔼,伸手去摸孩子的头。
触碰到那柔软的发丝,老汉忽然想起来自己孙子可是最反感他这动作的。好在眼前的孩子没有露出像孙子那样厌恶的眼神。他笑意更深,一道道皱纹像是湖里投下石子后泛起的水波。
“大爷,糖留下,这您拿回去给大娘补身子吧。”
“还有呢,有呢。”老人慈祥的笑着,望着炕上被姐姐抱在怀里的俩娃娃满是爱意。“孩子好啊,有孩子才有希望。好好养活孩子。”
老人自言自语的说完,抬腿就往外走。听到脚步声的顾大嫂吓的转身就跑,安全的跑回自家的南房,心里犹在咚咚咚的狂跳。
“干啥呢,吓成这样,你做贼去了?”
男人一句话,好像提醒了她什么。做贼?也许可以试试。打不过还偷不了嘛。自家俩孩子瘦成了小鸡仔,她顾言的小崽子凭啥吃那稀罕货。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仲夏:小曦曦,我这男主待遇是不是忒低了。这都多少章了,才给了我个名字。
晨曦:啊?晚吗?
李仲夏:给我把ak拿来。
晨曦:我错了,下回让男主早点儿出场。
李仲夏:这还差不多。
晨曦:那就不一定是你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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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顾言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她在老汉走后, 忽然心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抱着儿子喂奶,她将自己来到这时空后的事儿挨着捋了一遍。
“坏了。”真是一孕傻三年。怀孩子生孩子, 她受身体影响脑子也变浆糊了吗?怎么做事只凭本心,根本都没考虑后果。
“妈妈, 啥坏了?”小花本来在兴奋的讲学习的开心,说明天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她的同桌就带着一岁的弟弟, 不过那小男孩老是不安分。没弟弟乖。忽然听到她的话, 紧张的四处乱瞅。
“没事。”她赶快放松的笑笑,将儿子放到炕上,又抱起闺女来喂。俩闺女看她表情轻松,也不再纠结刚才什么意思。继续边写字边小声的嘀咕。
公社换购, 她已经出现很多次。但对方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怀疑之余不会多想,或者是不会去调查什么。可李家不一样,他家儿子可是军人, 那觉悟和见识绝非一般老百姓可比。若是知道了她的药, 再多心调查她一番的话。
完了,那她可真的要完。鸡蛋可以蒙混,大不了就是偷的。毛线床单可能牵扯走私,会被当特务吗?不,光是这个还能扯一扯。可再加上这回这药, 她这特务是不是当定了?
越想越懊恼, 恨不能给自己俩大嘴巴。顾言啊顾言, 离开了末世你以为就没危险了吗?警惕性这么低,你若出了事,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想到手脚冰凉, 望着几个孩子心跳加速。若说之前只是心疼怜悯弱小,如今她是真真正正的将这几个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尤其炕上那俩,那可是她挺着大肚子,生死走一圈生下来的。
“作业写完了吗?”得到孩子肯定的回答,她包好刚才的麦乳精然后指指炕上俩娃娃“看着弟弟妹妹,妈妈去李爷爷家一趟。”
刚出了大门,李大爷急慌慌的跑来,俩人碰个正对面。老人手里拿着两片铝塑包装,着急的的小声道:“哎呀坏了,这药让邻居家孩子当糖偷吃了。这可咋办,不会出人命吧?”
“吃了多少?”
“说是十多个孩子分了,一人一粒。”
“那没事,这药是消炎杀菌的。一人一粒正好杀杀肚里的细菌。”
她这么一说,老汉长长的舒了口气。“可你大娘咳嗽还没好,这可咋办?”
“我……”顾言是真不想惹麻烦了,可又有些于心不忍,想着该怎么拒绝。
“闺女,你能再找几粒这药吗?老汉知道这是为难人,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要能救你大娘,你说咋都行。我……我每月都给你五斤粮行吗?”
“……我试试,但不保证能成。”伸手打断他欲开口的谢,顾言继续“我有要求,这药的事儿别跟任何人说。”
“知道,老汉谁都不说。原来还想跟儿子说让他谢谢你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不告诉他。”投机倒把,这年月暗地里的常事,老汉能理解。物资缺乏,多少东西都得偷偷弄,没门路想弄也弄不到。
“那几个孩子呢,你没说这是药吧?”
“没,都以为是糖呢。一个个叫唤这回的糖好苦,好几个泡化了外头的皮,把里头的吐了。”老汉停顿一下“不瞒你说,我也怕出了事惹麻烦。所以先来找你问清楚。若是没事就不说了,若是有问题再跟家长说,看这事儿咋办。”
顾言点头,这下放心了。下回给药多跑两趟,一定不能留包装。阴差阳错的又得求她帮忙弄药,他们得了实惠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旁人她“投机倒把”。歪打正着,不用她特意去解释这药为啥不可告人了。
顾言终于放下心来。提醒自己以后要更小心。之前的东西也都没有包装,这回也彻底毁灭了证据。以后可以贴补换东西,想办法改善自己的生活。但一定要注意毁灭证据。没证据的事儿,谁猜什么都白搭。
“那老汉就先谢谢你。”老人说着把个手绢包给她“这是钱和粮票,还有布票。麻烦你找人家换。”
这个只能接受,顾言接过放进怀里。黑咕隆咚看不清有多少,她回去掂量着收吧。
“妈你回来了?”小花坐在炕上,拿着拨浪鼓逗弟弟妹妹玩。见她进来高兴的招呼。
“回来了。”她笑笑恢复一贯的坚强。拿出铁罐打开了盖子,在仨碗里分别舀入适量的麦乳精,冲水后一人一碗。
大花从外头进来,闻到香味兴奋的扑过来。“妈,这有我的份儿吗?”
“有,一人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