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又是被塞狗粮的一天!
【艾比】:后期小哥已经加班加点地根据网友反馈找准了你俩的剪辑风格!就往甜虐这方面剪!蒋熠昨晚送你回房不舍得走一直默默看着你睡真的太戳我了!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郁唯祎呛到了。
心里酸酸胀胀地掺着七分甜,三分丢人,还有十一分的根本不想把这段播出去的难为情。
【郭芩】:以后哪个网友要说你俩有剧本我第一个跳出来不服。剧本?不存在的,演技?啧啧,你俩刚才拍植入的演技充分说明了你们在节目里都是真情流露!喜欢一个人要真能演得出来,你俩在这里面的演技早拿大满贯了!
【艾比】:哈哈哈真相了!你俩刚才的演技不能说差,只能说是没有,我现在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了,给了你俩能进娱乐圈的脸,却没给你俩能接到戏的演技~~
【郁唯祎】:[捂脸]我刚才尽力了。
回完微信,郁唯祎起身去厨房刷碗,门铃忽响。
打开门的瞬间,她浑身血液猛地一僵。
“小姑娘,你家大人没教过你,有长辈过来要先请她进门坐下吗?”时隔三年,保养得体的女人依然雍容华贵,不露声色地看着她,一双漂亮却锐利的眼隐在了墨镜下。
郁唯祎深呼吸,迈开还有些僵硬的腿,请她进门。
翁晴站在门口环视一圈,走到沙发落座,墨镜后的目光打量着郁唯祎,而后落在她端过来的茶杯:“放那吧,我不喝茶。”
郁唯祎放下,坐在她对面,后背微微绷紧。
翁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嘴角扬起抹弧度,意味不明:“你长大了。”
郁唯祎扯了扯唇,没搭腔。
“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和阿熠不合适,趁早结束对彼此都好。”翁晴说完,优雅起身,“行了,就这事儿,我走了。”
郁唯祎垂在一侧的手掐进了掌心,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该来的总会来,她心底比谁都清楚阻碍的存在,也知晓三年的时光根本不可能改变一个思维僵化的人对她的看法。
不过,阻碍还在又怎么了?她早已不是当年怯懦的可以任人摆布的小姑娘,更不可能再因为他人阻挠就随便放手,诚如翁晴所言,她长大了。
如今羽翼丰满的郁唯祎,有足够的勇敢无视阻碍,改变自己人生前行的方向。
“抱歉,阿姨。”郁唯祎拦在翁晴面前,微垂眸平静看她,语气不卑不亢,“我和蒋熠都没觉得我俩有什么不合适,我尊重您提意见的权利,但我不会接受您的丝毫建议。”
说完,她礼貌颔首,拉开门:“我也说完了,您可以走了。”
翁晴提着铂金包的手无声收紧。
隐在墨镜后的双眸紧紧盯着郁唯祎,没动。
郁唯祎姿态坦然,与她对视的目光平静且毫不退缩,清丽五官比起三年前褪去了青涩和婴儿肥,时间是最好的成长利器,现在站翁晴面前的姑娘,不仅毫无当年懵懂单纯的怯弱,而且有了和蒋熠一般叛逆的眼神,历经生活的阅历和成熟女人的干练在她身上根深入骨,教翁晴不得不收起来之前的轻视。
“这话是阿熠教你的?”
郁唯祎很轻地一扯唇:“在您眼里,是不是觉得只有蒋熠才会对您说‘不’?”
她往前轻轻站了站,平日里应对各种难缠客户练出的气场就无形散了开来,一字一顿说,“我曾经因为无知听信过您的话,离开蒋熠和他分手,那是我迄今都不能原谅我自己的错误,我没法弥补我们分开的过往,但我会用自己下半辈子的所有时间给他一个家,一直到死。”
翁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摘下墨镜,审视地度量着面前气场已经隐隐能给人压迫感的姑娘。
......
郁唯祎这辈子受过的所有磨难,都不及她大学生活即将结束的那一年。
那年开春,距离蒋熠回国还有不到三个月,郁唯祎搞定毕业论文,正满怀憧憬地准备找工作,家里的噩耗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至,先是一直患病在床的爷爷病情突然加重,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无力回天,她爸着急赶回老家奔丧的途中,被人撞伤,肇事者逃逸无法追责,公司也以不能按时复工为名开除了她爸,家里忽然少了一个劳动力,所有重担都压在了她妈曾慧玲身上,曾慧玲节俭,不舍得花钱,在老家请了一个邻居帮忙照顾郁国伟,就独自一人回西覃打双份工赚医药费,一次晕倒,被同事送到医院,才知晓自己身体罹患癌症,已是晚期。
郁唯祎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以这种残忍却根本无暇伤悲的方式提前结束大学生活,从东浦去了西覃,家里所有的钱和她以前攒的奖学金都交给了医院,依然不够撑过烧钱的化疗费一个星期,郁唯祎把自己分成了三瓣使,接兼职打零工代写论文,以各种她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方式拼命赚钱,从护工阿姨那里学会照顾人的基本手法后,笨拙地自己照顾曾慧玲。
医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承载痛苦最多的地方,即使入夜也不曾安静,病痛带来的呻.吟和陪床的梦呓此起彼伏,无法安眠的郁唯祎就抱着电脑坐在小小的折叠床,一边守着曾慧玲一边给人翻译文件。
蒋熠从伦敦飞来找她时,什么话都没说,一语不发地紧紧拽着瘦得形销骨立的姑娘,径直去缴费窗口。
郁唯祎看到他拿出的银行卡,抓住他,缓慢地摇头:“我不能用你的钱。”
“郁唯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分你的我的?”上飞机之前,蒋熠一想到自己放在心尖疼的姑娘现在正瞒着他把自己当铁人使,一肚子焦躁和心疼就转为了无处发泄的闷火,可这会儿真见到她,那些气了一路的觉得她和自己生分把他当外人看的无名火,都再也发不出来,只余心疼。
他放缓声音,把郁唯祎轻轻抱进怀里,指尖摩挲着姑娘瘦得突兀的蝴蝶骨:“郁唯祎,你不想用我的钱,可这些钱能救阿姨的命,命和自尊心,你想选哪个?”
郁唯祎忍了多日的眼泪像找到了终于可以依靠的怀抱,再也忍不下去,无声且汹涌地浸湿蒋熠肩膀,盖过她心底撕裂的饮泣:如果所有的自尊心能换回曾慧玲的命,她愿意下半辈子活成一个没有自尊的人。
可事实是,人的自尊心和命,永远不是想选哪个就能选哪个。
郁唯祎决堤的眼泪被男生温柔擦干,看到他眼底心疼,闭了闭眼,没再拒绝:“好,我给你打欠条。”
那张工工整整写着借款人和还款日期的欠条,被蒋熠接过去后,背着她直接撕了个稀碎,他若无其事地放进兜里,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姑娘仅剩的自尊心。
郁唯祎疲倦地靠在他肩上,嗓音很轻:“你不回去吗?”
“不用。”蒋熠往下沉了沉肩膀,让她靠得舒服点,“那边的事情都解决完了,我下午找个房产中介,在这边租个房,和你一起照顾咱妈。”
郁唯祎心里轻轻一颤,直起身,歉意地看着蒋熠:“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和我妈说我们的事——”
“我知道,干嘛说对不起,傻不傻。”蒋熠痞气地一弯眉,刮了下她鼻子,霸道地重新把她揽进怀中,“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跑不掉,什么时候说都没关系。”
郁唯祎眼睛又红了起来,轻轻点头。
蒋熠温柔地拍着她后背,轻哄:“困不困?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喊你。”
郁唯祎眼皮子开始打架,连日劳累的睡眠不足在此刻因着少年熟悉的怀抱变本加厉袭来,强撑着摇摇头,站起身:“我该回去了,护工阿姨下午得去照顾其他病人。”
“那再请一个。”蒋熠心疼地拽住她,“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有。”
郁唯祎摇摇头:“没事儿,我妈也不习惯别人照顾,我自己能搞定。”
蒋熠看到郁唯祎眼底的红血丝,心里疼得愈紧,按住她:“郁唯祎,你是人不是神,什么事都你自己干,你都没想过你病倒了谁照顾阿姨?听话,再请一个护工,白天你可以腾出时间休息一会儿。”
郁唯祎无奈地掰开他手:“护工很贵的,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你能帮我垫付医药费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谁说让你白花?”蒋熠捧起她脸,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以后以身相许还我。”
最终,没能拗过蒋熠的郁唯祎给原先的护工阿姨加了点钱,白天阿姨照顾,晚上她替班,因为蒋熠的到来,被一系列重担压得几近喘不过气的郁唯祎终于短暂地缓了口气。
可好景不长。
曾慧玲的病再次恶化,从死神手里抢回时日不多的命以后,坚持要出院,郁唯祎强忍着眼泪求她不要在医生放弃之前就先自己丧失信心,瘦成皮包骨头的女人静静看着她,缓缓开口:“祎祎,明知道这些钱是在往火坑里扔,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妈不能死了还给你留一堆债务。”
郁唯祎鼻头一酸,勉强挤出一丝笑:“可只要您活着,我就还有妈。”
曾慧玲一怔。
闭上眼,两行浊泪沿干枯灰暗的脸无声下滑,没入遮掩着光头的线帽。
“祎祎,人这辈子注定只能一个人走到头,不管是父母、爱人还是孩子,都随时可能和你告别。”曾慧玲艰难地伸出手,被郁唯祎连忙握住,“妈这辈子命不好,生了你,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当个男孩。”
郁唯祎眼底酸涩更甚,逼回去,摇摇头:“我不要当男孩,当女生就很好,是您,您应该说您嫁个好婆家,不会重男轻女。”
曾慧玲牵了牵唇,像是在笑,眼睛有晶莹的微光,不明显,近乎雕塑似的直直看着郁唯祎,须臾,用力抓着她的手:“妈没法亲眼看着你结婚了,听妈的话,结婚前一定要擦亮眼睛,婆家太强势的不能嫁,你这性子,嫁过去会吃亏。”
郁唯祎眼泪几近汹涌而出,死死咬着唇,不敢抬眼,怕她妈看出来。
许久。
逼回眼泪,仰起脸,故作轻松地挤出微笑:“您说的什么话,您还要亲眼看着我穿婚纱办婚礼,您不会有事的。”
“傻孩子。”曾慧玲手指很轻地动了动,似是想抬起摸摸她头,郁唯祎把她手轻轻贴上自己脸,摸着曾慧玲被针扎得几无完肤的手背,心里在淌血,“你这性子,像我,太要强,碰上你奶奶那样事儿多看不起人的,嫁过去,是火坑,如果再摊上你爸那种懦弱的性格,两个火坑,你会既要养孩子又得养儿子,天天疲于奔命为挣一点钱斤斤计较,什么体面啊涵养啊你都顾不上,还得提防着婆家时不时给你难堪,女人最好的青春就会这样在柴米油盐里蹉跎过去,答应妈,那些对你不好的看不起你的家庭,一定不能嫁,老公不争气婆婆压着你一头的,更不能嫁。”
郁唯祎哽咽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曾慧玲忽然用力抓着她坐起身,瞪大眼:“和我保证,你不会。”
郁唯祎被这样的曾慧玲吓到了,彼时的曾慧玲已经瘦得面目全非,脸颊凹陷颧骨凸起,一张几近皮包骨头的脸几乎看不到肉,浑浊的眼珠就被衬得愈发分明,大得渗人。
初夏的日光在外面生机勃勃,照出翠绿的生命的颜色,屋内弥漫着一股灰败的腐朽的味道——那是病房里濒临死亡的气息,经年不散,已经渗透到每一寸墙砖。
郁唯祎心底弥漫着巨大惶恐悲戚的不安,只能拼命点头,和她作保证。
曾慧玲这才缓慢地躺回去,转过头,闭上眼:“明天,明天就出院,我要回家。”
后来,经历过一系列更加措手不及巨大伤痛的郁唯祎,在新沙冰冷孤寂的乡下,失魂地跪在灵堂守夜时,才终于想通那天那天回光返照的曾慧玲为何突然情绪激动,罕见的温情和一如既往的强势在她身上矛盾展现——知女莫若母的曾慧玲,也许早已隐约猜到一向听话的女儿瞒着她谈了恋爱,她无从得知郁唯祎谈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只能通过郁唯祎突然借到钱的反常和只言片语,推测出对方大概是家境远远超过他们的富贵人家。
没人断言门户不对的婚姻一定不幸福,但曾慧玲用她有限的婚姻经验,预见到郁唯祎如果坚持,以她宁死也要撞个头破血流的性格,注定会踏上一条艰辛的道路,她没有时间替女儿慢慢把关,更没有丰盈的家底给她撑腰,她留给郁唯祎的除了风雨飘摇的家就只剩下一地鸡毛的债务,所以,别无他法的曾慧玲只能在短暂地流露出母亲的温柔后,又恢复往常说一不二的强硬,逼郁唯祎保证绝不高攀。
从小到大一直没享受过多少母爱的郁唯祎想通这点,跪在夜风猎猎的灵堂,无声滴落的眼泪湮没了白衣。
那天,终是没能拗过曾慧玲的郁唯祎哭着答应了带她回老家的要求,擦干眼泪,和护工阿姨交完班,去找了医生。
办完手续,郁唯祎看到蒋熠发的微信,说他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郁唯祎没多想,回复完,本想和蒋熠打个电话说下出院的事儿,即将拨通时,又默默挂断。
蒋熠已经为她操心很多了,等他忙完再告诉他吧。
她收起手机,匆忙赶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店,换衣服开始工作。
彼时已近中午,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临街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优雅端庄的女人,在手机上下的单,郁唯祎端着两杯咖啡给她送去时,蓦地一愣。
尽管四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蒋熠的妈妈,女人摘下墨镜,冲她微微一笑:“小姑娘,坐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郁唯祎局促地抿抿嘴:“我、我还得工作。”
“无碍,我帮你给店长请了假,今天的旷工费算我的。”女人从钱夹里抽出十数张百元大钞,放在她面前,“这些够吗?”
郁唯祎推回去,极力保持镇定:“谢谢,不用,您找我什么事?”
翁晴玩味儿地看着她,目光落在退回来的钱,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我儿子跟着你从新沙跑到东浦,现在又从东浦跑到西覃,我总得过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把他迷得团团转。”
郁唯祎不安地绞着手,觉出她的来者不善。
长街的喧嚣被玻璃窗隔绝,人群熙攘,川流不息,不远处能看到身处市中心的医院大门,神色匆忙的人们走进又走出,经过旁边恢弘繁华的商业大厦,最格调的金钱和最贫瘠的无助在此处交错,郁唯祎下意识把工作服往下拽了拽,挡住洗得掉色的牛仔裤,藏在桌下的脚不安地绷紧,看着面前雍容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