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你回来的那天我在楼下信箱里拿到的。”她把信放在茶几上,“ 当时走得急,给忘了。”
“后来……”王梅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因为儿子傅光撬了贺瑫的车往里面放了一个发夹被保洁公司开除了,而她儿子傅光从公安局回来以后砸了一堆东西撒完气之后至今没有回家。
“这信就塞在楼下信箱里面,也没贴个邮票什么的。”王梅的脸垮了下去,显得更苦了,“我马上要回老家了,贺太太对我很好,要是直接丢了我怕自己会一直惦记着。”
所以她在回老家前把这封信送了过来。
“就这事。”王梅说完就重新拉好了随身包的拉链,站起身打算走人。
贺瑫伸手拿走了那封信,当着王梅的面拆开了,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
王梅一怔,她没想到贺瑫直接就把信给拆了,捏着随身包带子的手指紧了紧。
都是用数码相机拍的照片,下面一行橙色的时间戳,半年前的凌晨两点,照片里是安子归和费景明。
半年前,也就是安子归和他提出离婚之前。
照片里两个人头挨着头,费景明在点烟,安子归把手凑过去借火,打火机的火光里,费景明看着安子归笑得很开心。
另外几张也都是他们两人,在跑山场地里,安子归穿着赛车服,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周围的环境可能很吵,安子归一直侧头倾听,表情专注。
但是这些都不是照片的重点。
这些照片是凌晨两点在跑山的地方拍的,他们站着的地方,就是几周前费景明缩着脖子问他这世上有没有鬼的地方;安子归低头向费景明借火的地方,几周之后,他站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又跟他借了一次火。
几个小时后,费景明就死了。
贺瑫把照片一张张地翻过去,全部看完之后,往茶几上一丢。
声音不大。
但一直僵直站着的王梅没来由地眼皮一跳。
“我记得当时面试你的时候,你说你老家是吴县的?”贺瑫开口。
王梅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妇人此刻紧闭着嘴,一脸戒备。
“吴县离我老家很近。”贺瑫补了一句。
所以安子归在三个保洁备选人里选了她。
“我如果把这些照片送到公安局,上面应该也只能检测得出我的指纹。”贺瑫话题跳跃度很大,一直没什么表情。
屋子里很安静,王梅的呼吸声浑浊,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我……听不懂。”
贺瑫摇摇头。
“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他看着王梅,“我长期不在家又不放心子归一个人,一直想要在家里装监控,但是子归对这事很排斥,我们还为了这事吵过几次。”
王梅不吭声。
平时一点点小事都能絮絮叨叨很多话的人变成了锯嘴葫芦。
“但是,我还是装了。”贺瑫吐字清晰。
王梅的瞳孔一缩。
“除了主卧和卫生间,这个家里大部分的地方,我都装了监控。”贺瑫一直盯着王梅。
“所以,你趁着子归不在家让傅光来家里。”
“你在子归精神不济的时候打扫卫生偷工减料。”
“你捉了蜈蚣包在布袋子里塞在下水道。”
贺瑫说一句停顿一下,王梅戒备的表情逐渐放松,说到蜈蚣的时候,她挎着的脸一抖,明显地松了口气。
“贺先生。”她终于说话了,“我没读过什么书,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脑子也不聪明。”
“你们城里人的那些花招我大部分都看不懂,什么监控摄像头的我也没见过,我只知道做人最重要的还是得诚实。”
“没做过的事,我就是没做过。”
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明显放松了。
“你说的这些事,我都没做过。”
“你大可以拿着你说的监控去警察局,去我之前的那家保洁公司,甚至拿去给媒体。”
“但是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王梅的话越来越多。
贺瑫沉默着,看着这个在安子归身边待了一年的妇人唾沫横飞,义愤填膺。
“做人都是得讲理的,我儿子是在你们不在的时候上了你的车,但是他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被警察带到公安局里问了半天话。”
王梅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沉默的贺瑫让她不安,刚才松掉的那口气又吊了起来。
可他确实是没有装监控的,他说的那些,都是在蒙她!
王梅又一次挺直了腰。
“你们还把这件事投诉到了保洁公司,我因为这事还没了工作。”
“我又不是只给你们一家做保洁,我儿子跟其他家的家主关系都处得很好,唯独你们家,贺太太……”
贺瑫盯着她。
王梅哽了一口气把贺太太后面不太好听的话给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有钱,贺太太开公司,你拿着铁饭碗,在新城认识好多当官的,有钱有势。”
“一点点小事就能把我儿子抓进去问半天,一点点事情就能冤枉我。”
“但是,国家是有王法的。”
“贺太太自己精神有问题,今天做的事明天就不记得了,亏心事做多了,半夜三更神神叨叨的,家里的怪事不能都怪外人!”
最后一句话,王梅是吼出来的,眼眶都红了,胸膛剧烈起伏。
“我也是好心好意怕误了你们的事特意把信送过来。”她拽着自己的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除了你儿子傅光,你还带别人来过这里吧。”贺瑫站起身,冷不丁开口。
他个子高,气场足,一站起身就把色厉内荏的王梅唬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瞎说。”被吓了一跳,刚才吼出来的气势泄了一大半。
“家里没有监控。”贺瑫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小区里有。”
“电梯里,停车场,进出口的地方甚至楼道里都有二十四小时监控。”
“我只要查一查石骏誉有没有进出过小区的记录就知道了。”
王梅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哐的一声撞到了桌角,但是她不敢喊痛,石骏誉这个名字被贺瑫念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人用棍子打了一闷棍,脸色煞白,嘴唇发抖。
“只是把发夹放到车上,应该不值十万块。”贺瑫又往前逼了一步。
“你在子归不在家的时候把石骏誉放进来,再加上你儿子做的事,才值这个价。”
心理暗示要到什么程度才能逼疯一个人,除了定期的心理咨询之外,肯定还有别的途径。
如果安子归所在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石骏誉精心布置安排的,这样的心理暗示,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
“这些照片也是他让你给我们的吧。”贺瑫的声音越来越冷,“故意趁子归不在的时候给我这种似是而非的照片,是为了试探什么?”
王梅被逼到了墙角,缩成一团。
抖着肩膀抖着手,一个劲地摇头:“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石骏誉在哪对么?”贺瑫低下头。
平时一脸正气的五官一半在阴影里,眼瞳漆黑,里面像是有一簇火在燃烧。
他确实在蒙她,家里没有监控。
他只是把自己的猜测当成了诱饵,没想到王梅上钩后,暴露出的真相让他不寒而栗。
王梅在家做了一年的保洁,这一年时间,石骏誉都可以自由进出。
“我们家不算有钱有势,但是有些事不一定有钱有势才能做。”他慢吞吞地弯着腰凑近,盯着王梅的眼睛。
“你只有一个儿子吧。”他问。
“生了个孙子,媳妇跑了对么?”
“亲人不多,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你总是无条件地帮他。”
“这一点,我们两很像。”
“我也只有一个安子归。”贺瑫居然笑了,“所以你应该知道,她如果出事,我会做什么?”
王梅后背贴着墙,小腿发抖,只觉得冷。
这个人疯了,眼神不是正常人的眼神。
“你有两个选择。”贺瑫步步紧逼,“要么跟我去公安局,告诉警察这照片你是从哪里拿来的,告诉警察石骏誉现在在哪。”
“要么,就试试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不是在说狠话,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接下来的选择。
王法,是给有理智的成年人用的。
他的底线就是安子归,触碰了,理智也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贺瑫很帅,虽然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情,但是事后处理的方式都还蛮戳我的说起年夜饭,我家小时候我爸爸每年都会做蛋卷,就是把鸡蛋摊成蛋皮,猪肉剁碎加葱加白胡椒加盐加一点点糖然后搅拌均匀码在蛋皮上,蛋皮用叠被子的方法左边折一下右边折一下,中间折一下,接着蒸锅蒸二十分钟就可以了,要吃的时候切成块,吃不完下次吃就蒸一下。可能因为这个是童年的味道,嫁人了以后每年过年我还是会做一次,只是这次蛋皮的边角料不用再守着锅边和我爸爸偷偷吃了,有点惆怅评论留言红包包
第二十九章
王梅被贺瑫扭送到了公安局,连着那封信和蜈蚣一起。
她看起来像是被贺瑫吓破了胆,一到公安局就把所有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这妇人有一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了一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她对着那些符号把石骏誉在安子归不在家的时候进出家里的日期时间都报了出来,一年时间,足足二十二次。
“他每次进去都支开我,所以我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王梅收起了小本子,“一般只待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刚开始我还挺担心的。”王梅大概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讽刺,不自在地别开了眼,“但是家里没少东西,他在家里放的那些小东西贺太太都发现不了,时间久了还会自己买一样的东西放进去。”
老赵看着通过王梅口述列出来的表格。
“今年四月和五月这两个月他为什么都没来?”老赵指着表格里的空档。
石骏誉到安子归家里的时间是有规律的,一个月两次,基本每月十五号之前一定会去一次,只有四月五月没有记录。
王梅皱着眉想了想:“四月份的时候贺先生放假回来住了几天。”
“五月份……”王梅犹豫着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老赵盯着王梅看了一会,换了个问题:“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石医师让我去拿的,他本来是让我拿了以后放在贺太太日常放信的抽屉里的,但是那天贺先生突然回来了。”
王梅低着头:“我还没来得及放就被贺先生赶走了,后来收拾东西回老家的时候又看到这封信,怕被连累,就想趁着贺太太不在把信交给贺先生。”
谁知道贺瑫当场就把信拆了。
“都是石骏誉干的,你什么都不知情?”老赵冷冷地呵了一声。
王梅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一年来贺太太的精神越来越差了,记忆力也变差了。”王梅两手搓绞着衣角,“我也害怕过,跟石医师说以后不要来了……”
王梅两手搓绞衣角的动作变得更快:“但是他给小光找了份工作,不用去上班也能领到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