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自己才是被放弃的那个,从小到达不知多少次羡慕林芳能被妈妈喜欢,可到头来,这种喜欢竟然如此廉价!
孙夏至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念沉默下来,半响没有反应。
“念念?”
孙夏至喊了一声。
“啊。”林念回过神:“我就不去了,她看到我说不定病情还要加重。”
林念还记得上次林芳过来说的那些话,当时她的表现,大概是觉得这些罪本来是应该由她来受吧?她能想想去了之后会听到什么,感觉有点没意识。
“这些钱您帮我带给她,买点什 * 么补补身体也好。”林念拿了二十块钱出来。
孙夏至对林念的决定有些失望,可站在她的角度也不好说什么。
她收了钱放口袋里,准备离开:“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工作。”
林念送她下楼,快分别的时候,孙夏至想起来:“前两天你妈来找我,问我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您说了吗?”
“我没告诉,这不是还没问你吗?”
林念说:“那就别说了吧,我总是气她,气多了对身体不好。”
“唉,那行。”孙夏至应下,转身离开。
林念目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到房间。
她从抽屉里把信拿出来打开。
这次的信比上次的内容多了许多,信上李伯诚告诉她自己升了职,又说他参加军演获胜了,说军中最新采购的一种肉罐头味道很不错,特地寄回来两罐让她尝尝。
林念看到这放下信,打开包裹,果然见到了李伯诚说的肉罐头。
罐头扁扁的,光秃秃一个铝制的盒子。
林念打开罐头盖,沾了一点尝了尝。旧时光整理
有点咸,也鲜,配饭应当不错。
林念把罐头放下,决定明天的午饭就吃这个。
她拿起信继续往下看,下面就是一些日常琐事,多是其他人的囧事,轮到他自己了,就是夸怎么怎么能干,怎么怎么厉害。
林念看了忍不住发笑,这个人,脸皮怎么这样厚呢?明明之前相处的时候还不这样啊。
她带着笑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一行,笑容渐渐收敛,眉头拧起。
不能结婚了啊……
很奇怪,明明之前她对结婚这件事并不积极的,还担心婚后会不会闹矛盾,按理说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应当高兴才是,可实际上她却觉得失望。
林念鼓起脸蛋,从左边鼓到右边,确认那行字确实存在,才悻悻放下。
他要换驻地,那自己之前送出的信说不定也没看到。
早知道就晚一点再寄了。
她把信塞到信封里,与之前的一封放在一块,撕了张信纸开始写回信。
她写最近的工作,写唐荣的案子,写到后来忍不住也写了林芳,说自己矛盾的心情。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念放下笔吹干信纸,随后折好放到抽屉里。
抽屉的一角堆了好多张纸,那都是之前写的。
她习惯没事的时候就写一点东西,不一定会寄出去,与其说是写给李伯诚的信,不如说是她一个自我倾诉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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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孙夏至回去后又去看了林芳。
林芳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林母守在病房里一个劲抹眼泪。
孙夏至觉得她虚伪极了,压着声音说:“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为什么之前不让林芳离婚?”
林母肿着一双眼:“你懂什么?”
她没让女儿离婚吗?明明都是说过了啊,林芳不听她有什么办法?
“我不懂?你女儿都被人打成那样的你没发现吗?你说你从始至终做过什么?”
林母掉了一滴泪:“我有什么办法?”
明明是林芳自己不让说, * 怎么就怪到她身上了?
更何况自己没儿子,王荣武老大三粗的一个成年人,她能怎么讨公道?
孙夏至对她无话可说:“算了,反正是你亲女儿,你自己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
林母像是被戳到痛点一般激动起来:“谁说我不心疼?!”
“小声点!你女儿还没醒呢。”孙夏至提醒道,往病床上看去,就见原本昏睡中的林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林芳的样子看起来比结婚前瘦了好多,两颊凹陷进去,颧骨突出,显得眼睛有点吓人的大。
她的皮肤不如以往白皙,有种不健康的蜡黄,又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加暗淡。
林母也发现林芳醒了,立马哭着扑过去:“乖乖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林芳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木呆呆的,任凭林母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良久才转了转眼珠子,开口说:“妈,我要离婚。”
“离,离!咱们一定要离!”
林母发誓:“他要是不离婚我拼了命也不让他好过!”
林芳无声笑了下,重新闭上眼。
林母还想再哭,被孙夏至拉住:“醒了,让她休息会吧,她现在身体虚着呢”
她拉着林母走出病房,把林念给的钱拿出来:“这是念念给的,你拿去给林芳买点吃的补补身体。”
林母接过钱,不满道:“她姐姐都这样了也不来看一眼,真是没良心!”
“她工作忙,再说不是给了钱。”
“才二十块能买的到什么?”林母不满:“我真是白生了她。”
“要不给多少?给五百,给一千?”孙夏至忍不住怼她:“二十块都是念念一个月工资了,嫌少你自己给了多少?”
林母嘟囔:“我怎么没给?”
却不说自己花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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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的身体亏的厉害,要慢慢养才能养回来,否则以后很难怀孕。
林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波动,反倒是林母有些受不住打击,在医院翻来覆去骂着王荣武。
王荣武在把林芳打流产后就被派出所带走了,但也没关多久就被放了出去,自始至终他和秦关琼都没来看林芳一眼。
孙夏至每天听林母骂王荣武,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就问道:“你跟王荣武说离婚的事情了吗?”
林母一下闭上嘴。
“这个……再等等。”
“你到底要等什么?”孙夏至不理解:“你女儿都被害成这样了!”
林母解释:“锅炉厂最近来了批大订单,老林他天天加班,等他忙过这一阵。”
她自己一个人是不敢去王家的。王仲坤被判死刑后,王家人就疯了,现在做事没个度的,林母害怕自己过去也会被打。
“快了快了,再过几天就能忙完。”
孙夏至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憋得受不了刚好收到了李伯诚的第二封来信,于是又来找了林念。
“我真的看不懂,她对自己亲女儿一点不心疼吗?嘴上说的比谁都好,结果屁事不干!我要是她我就弄死姓王的 * !”
林念从她的话里听出来:“王荣武没事?”
“能有什么事?你爸妈都不当回事还能指望别人吗?”
林念又问:“王仲坤都被判死刑了,王荣武也没被连累?”
“连累了啊,他跟他妈现在都没工作,整天出去混,都成盲流了。”
“只是开除啊……”林念喃喃道。
孙夏至没听到她说话,自顾自吐槽:“你说林芳当初也是昏了头,把这种人当个宝,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样说来,也幸好你没嫁过去,不然也要受罪了。”
“不会。”林念开口说。
“什么不会?”
“我不会成林芳这样。”林念道:“他要是打我,我就打回去。”
孙夏至笑了下,觉得她有些天真:“他一个男人,力气比你大得多,你怎么打得过?”
“醒了不行就睡着了打,再不然找别人,总有办法的。”
孙夏至不相信:“行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计较这些都没什么意义。”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先回去了,有空来小姨家里玩。”
“好的。”
孙夏至走后,林念打开李伯诚的来信。
信是从新的地址发来的,说部队已经到了新的驻地,以后寄信都寄到这个地方。
李伯诚在信里详细描述了那里的美景,有最蓝的天和最清澈的湖水,云朵仿佛伸手就能够到,远眺就能看见雪山。
他还说部队建好了营地,正在建家属区,家属区就在湖边,湖水是雪山融水,喝起来是甜的,天气晴朗的时候湖面像镜子一样,会倒映出天空的颜色。
李伯诚很成功的用一封信勾起了林念对那边的好奇,想亲眼去看看那里的雪山与天空。
她想象不出来伸手能够到云是什么样的状态,也从未见过雪山。
林念托着脑袋陷入沉思,心里有了期待,之前因为王荣武对婚姻升起的恐惧感也随之消散。
就像她说的,她遇到事情时不会和林芳同一个反应,所以同理可得,李伯诚和王荣武也不是一样的人。
林念对李伯诚有信心,这种信心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存在,又在之后的相处与通信中一点点加深。
她想着李伯诚,在心里勾勒他的样貌,发现只记得他的眼睛,余下的有些模糊了。
林念决定找他要一张照片,免得下次见面看到都认不出。
她认认真真写了封信,写完装信封的时候,又打开抽屉,从角落把那一沓信纸拿出来。
她写的信有点多,自己都记不清哪张写的是什么,还要打开再看看。
大多数信中写的都是一些废话,且重合度很高。
林念挑挑拣拣,从中选了几张,手在其中一张上停下。
这是她得知林芳流产那天写的信,信上的态度有些消极。
她其实并不准备把这封信寄出去,之所以犹豫,是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天她为自己最初的不闻不问感觉有些后悔,猜测如果插手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现在又是一次选择摆在面前,她是当作不知道林芳的事,还是帮帮她呢?
这个选择并不困难,毕竟王荣武也曾恶心过她,就当为自己报仇了。
林念想着,把手里的信纸揉成团扔到一边,坐下重新提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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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仲坤被捕之后,王荣武就哪哪都不痛快。
家里的钱被搜光,自己被工厂开除,出去也总有一些异样的视线追着。
他心里憋着很多火,唯一的发泄对象就是林芳,并且发泄的程度因为她的不反抗而变得越来越激烈,最后成功把自己儿子给弄没了。
林芳流产的时候,王荣武就被秦关琼狠狠骂了一顿,扇了一巴掌。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竟然被派出所抓了!虽然没关太久,可这也让他丢尽了颜面。
王荣武想要报复回来,算来算去就把目光放在了当天抓他的警察身上。
他在外面有一群混的好的“朋友”,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做,杀人都行。
王荣武家里没钱,又想报复,还得先想办法搞钱。
他没什么来钱的路子,想来想去也只有变卖家里的东西,家里值钱的不多,最贵的就是秦关琼戴的表。
那只表是王仲坤去前送给她的,据说是什么外国货,稀罕的很。
秦关琼对这个表看的很紧,王荣武等了好几天才找到机会摸走。
他在黑市找了位买家,卖了八十块钱,当即就跑到饭店吃了一顿。
最近家里条件困难,吃穿用度一落千丈,王荣武已经一个多月没尝过肉味。
他饱餐了一顿,打着嗝走出饭店,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钱用在别人身上。
找那些人最少要出十几块钱,都能吃好多顿肉了。
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在受打击后终于学会了精打细算,算到底也没舍得花钱。
他决定还是自己来报复算了,找个落单的机会,套着麻袋把人打一顿。
王荣武想象着自己痛殴警察的模样,想到兴奋处还挥了挥拳脚。
他在外面荡了一天,晚上又去国营饭店胡吃海塞,吃到食物顶着胃才擦擦嘴回家。
回到家,秦关琼正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见到王荣武回来立马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表?”
“没啊,那表你不是不离身?”
“我找不到了,就脱下去一会!”秦关琼急的抓头发。
“那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王荣武面不改色,又问:“晚上吃什么?”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秦关琼口水喷到王荣武脸上,近两个月的困窘生活让她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淡定,变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中年妇女。
“你天天就知道混,混到现在也不知道混什么!再混下去咱们娘俩饿死算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改天就去赚钱。”王荣武说着一点不过心的话,抬脚就要走。
“你去哪?”
“睡觉啊。”王荣武讶异:“没饭吃也就算了,难不成还不让我睡觉?”
“这么早 * 睡什么觉,过来帮我找找手表!”秦关琼急得不行:“那手表当时五百多买来的,现在就算专卖出去都最少一两百块钱。”
这么多?
王荣武一皱眉,觉得自己卖亏了,早知道问清楚那人住在哪了,还能找他把钱补上。
王荣武心里惋惜,装模作样帮秦关琼找了一会。
“没有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弄丢了?”
“不可能……”秦关琼斩钉截铁,说完眼神却有些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