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听完不信,脸上似笑非笑:“婶子,这些好话都听厌了,你说点实在的呗。”
朱红霞笑了笑。
“你就当做个好事,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担心,养胎都养不好。”
朱红霞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多话。
林芳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很担心,她犹豫了下还是说:“其实我对那个小伙子也不太了解。”
“你们不是邻居吗?”林芳奇怪。
“嗨,说是邻居,我也没见过啊。”朱红霞坐到床边,对两人说:“那个小伙子是我那邻居前一个老婆生的,五八年那会找不到吃的就去当兵了,那时候肉联厂还没宿舍呢。”
“那么早?”
“是啊,好像那时候才十三四岁。”
林芳算了下年龄,哦了一声:“那岁数还挺大。”
“是啊,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当兵,也没回来几次。”
“当兵工资是不是很高?”
“这我就不清楚了。”朱红霞摇摇头:“应该挺高的,毕竟十几年了。不过我听说好像没有提干,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其实早点回来也好,回来分配个工作还能顾上家里人。”
“哦——”林芳撇了撇嘴,笑容扩大了些:“知道了,谢谢你啊婶子。”
“谢什么,应该的。”朱红霞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那我继续去查房了,你有问题随时喊我。”
“好的。”
朱红霞一走,林母立马拉长了脸:“孙夏至天天跟我面前装模作样,我还以为能给二丫介绍什么好的呢。”
“这也不错了,妈你别太挑了。”
“好什 * 么?”林母眼一瞪:“二十八没结婚,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没见面谁知道呢。”林芳往床上一趟,看着天花板说:“再说当了十几年兵,就算退伍一次性也能拿不少津贴。”
“多少?”
“我猜估计有上千块。”
“这么多啊……”
“我猜的。”林芳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林母,笑着说:“他要是钱多妈你也能多要点彩礼。”
“胡说什么呢,没影的事情。”
林母嗔了她一眼,走过去拉起被单:“把肚子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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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是当天晚上知道林芳进医院的。
孙夏至晚上下班的时候和她提了一嘴,林念哦了一声表示知道。
她没兴趣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去探病,谁知道还是能跟人碰上。
两人是在第二天中午见面的,当时林念刚在医院食堂打了饭,一转身就见王荣武扶着林芳走进来。
她本想当作陌生人忽略掉,谁知道林芳竟然主动跟她打招呼。
“二丫。”她脸色还有点发白,大半的重量都靠在王荣武身上,笑着问:“你来食堂吃饭啊?”
林念瞥了一眼,没有理会,绕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吃一会,对面就来了人。
林芳指挥着王荣武扶着自己坐下,对着林念言笑晏晏:“听说你要去相亲了?”
王荣武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对面。
林芳斜坐着,余光瞥见丈夫这幅模样,心中恼恨,面上笑容倒是更甚:“听说是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老光棍?当兵十几年都没提干,一出去好几年不回来。”
她叹了口气,故作忧愁:“你这万一嫁过去,不是跟守活寡一样吗?”
王荣武听完吞了吞口水,心理有些惋惜,又有些意动。
林芳见了冷笑,继续说:“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现在的名声……”
她故意停顿了下,笑了两声:“大概也只能找这样的吧?”
林念快速吃着饭,吃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准备离开。
“林念!”林芳叫住她:“你跑这么快干什么?难道被我说中伤心事了?”
林念垂目看着她,微偏着头,露出脖颈侧面的一颗小痣。
“我伤心什么?”
“伤心只能嫁给这种人啊。”
林念短促地笑了一声,眼神在王荣武身上略过,又停在林芳面前:“我需要伤心什么呢?最差劲的都被你接手了。”
“你!”
王荣武和林芳都觉得生气。
林念问:“这里人不少,需要我来宣扬下你是怎么做到结婚一周怀孕两个月的吗?”
林芳的声音戛然而止,像只叫到一半被掐住喉咙的鸡。
“没事别来惹我,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屎当糖吃。”林念已有所指看了王荣武一眼,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两张五彩缤纷的脸。
之后的几天,林念很少出去,大多数时间都在宿舍看孙夏至给的医学方面的书。
这些书涉及方方面面,有中医也有西医,林念最喜欢的是一本今年刚出的《辨证施治》。 *
倒不是因为读懂了多少,纯粹是把里面的病例当成故事来看了。
时间一晃过去好几天,转眼就到了相亲的日子。
孙夏至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上对这次的相亲还挺重视。
按照她的说法,他们可以看不上对方,但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于是一早起来就让林念换上之前买的新衣服,还拿出了梳头油,要亲自给她梳辫子。
“我自己来就行了。”林念抢过梳子,拆开头发疏通。
她的发质很好,头发很黑,辫子粗粗的一把,分成两股编好,搭在胸前。
孙夏至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等她洗漱过后,又悄默默拿出一样东西,拧开要往林念嘴上涂。
“这是什么?”林念大惊。
“口红,涂着好看。”
林念拒绝:“我不要!”
“没事的,就涂一点。”孙夏至追着她:“又不是要害你!”
最终,林念还是没能抵得过,被小姨抓到在嘴上画了一圈。
孙夏至抹口红的技术一般般,但耐不住林念底子太好,原本清隽秀美的脸上多了一抹艳色,更显得瑰姿艳逸,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好了,你看看,漂不漂亮?”
她拿来镜子让林念照,视线流连,心中满是可惜。
要不是那几个黑了心的,她这漂亮的外甥女配干部也是没问题的。
第十二章 相亲
孙夏至跟朱红霞那边说好的时间是十点钟,她先去上班,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让林念过去。
她走后,林念把宿舍打扫了一遍,看了会书,见到了时间,便准备出发。
周末的医院比平时更热闹,来就医的人挤满了门诊大厅。
人多了就容易引发矛盾,有两个病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有其他病人和医护人员在劝架,但效果甚微,越劝两人越来劲。
林念有点怕这样怒气上头的人,脚步往边上靠了靠。
那两人吵到激动的地方,其中一人突然抄起盐水瓶,往另一人砸去。
因为旁人的拉扯,两人中间离得有一段距离。他扔的线路不对,偏过了想要攻击的对象,径直往林念这边飞来。
“哎呀!”
事情发生的时候林念并没有关注,等听到别人惊呼扭头时已经晚了。
盐水瓶飞速靠近,大脑空白了一瞬来不及反应。
危急时刻,一本小册子从另一方向飞来,恰巧击中了盐水瓶,让它偏离了方向。
“啪!”
盐水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四周的人急忙撤退怕被玻璃溅到。
林念还处在刚才的情景中没有回过神,一眨眼,面前就多了个人。
李伯诚弯腰捡起册子,抖落玻璃碎放到口袋里,起身看了林念一眼,神色微动。
只隔着照片见过的女孩就这样出现在面前,远比照片上更加美丽生动。
她大概被吓到了,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带着惊惶,细瘦的脖颈显出青色的脉络,脆弱到不堪一击,很容易让人升起爱怜的情绪。
李伯诚喉结上下滚动,心里有些许躁动,多看 * 了林念一眼,开口说:“没事了。”
林念这才彻底回过神,额头冒出后知后觉的冷汗。
“谢谢。”她仰头向他道谢。
如果不是这个人,她今天少说要破相。
“应该的。”
他冲林念点头,转了个身走到动手的人身边,看了他一会,开口说:“去道歉。”
他比面前那的男人高了将近一个头,身材瞧着并没有多强壮,但气质凶悍,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动手的人完全不敢拒绝,一改之前不讲理的模样,陪着笑脸说对不起。
李伯诚眉头一皱:“不是跟我。”
“哦哦,我知道了。”他赶忙跑到林念面前,弯着腰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林念:“是。”
动手的人喉头一梗,本来想说的全被堵住了。
他瞄了眼边上的男人,不太情愿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钱。
“这钱你拿着,去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林念没有跟他客气,收了钱揣进口袋里。
钱被人拿走,动手的人一边心疼一边庆幸,他直起腰看了看边上的青年,说:“我道歉了。”
李伯诚嗯了一声,余光瞄了眼林念又极快收回视线,开口说:“把地上玻璃渣扫干净。”
“行,我这就去。”
那人又赶忙去找扫帚和簸箕。
一场可能的事故在李伯诚的干预下就这样化解,围观群众全都向他送来敬佩又稀奇的目光,还有人蠢蠢欲动地想上来交谈。
李伯诚没给这些人机会,重新走到林念身前,对她说:“走吧。”
林念哦了一声,小心避过玻璃渣。
走出门诊大厅后,她停下脚步,身后的青年也同时停下来。
林念把那人给的两块钱掏出回来,递到李伯诚面前。
“什么意思?”
“给你。”
林念说:“谢谢你救了我。”
“你之前谢过了。”
“口头上的不算啊。”
李伯诚垂眼看了眼递到跟前的手,没有去接钱的打算:“收着吧,给你压惊的。”
看他确实不要,林念才收回手,转而又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李伯诚看过去,看女孩神采奕奕道:“这是靠你才要来的钱,我一个人怎么好吃独食呢?”
李伯诚想想点头,说好。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
“今天啊……”
“不行吗?”
林念有些苦恼,犹豫了下决定实话实说:“今天不一定有时间,因为我要跟人相亲。”
话说完,便听到旁边的人笑了一声。
“相亲很好笑吗?”
“没有。”李伯诚否认,眼里残存着笑意。
他只是觉得林念是说话的样子认真到可爱,于是便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那你去相亲吧。”
“哦。”林念点头,又说:“我就住在医院后面的宿舍楼。”
她报了具体的楼层和自己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找我,我不会耍赖的。”
“行。”李伯诚舌尖抵着牙齿,心里记下地址,对林念说:“我记住了。”
与人说定好 * ,林念心里松了口气,挥手道别去找小姨。
孙夏至所在的内科在二楼,林念找到她的时候她刚忙好手里的工作。
“走吧,我带你下去。”
“哦。”林念赶紧跟上,心里有些紧张,也有点好奇自己的相亲对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朱红霞把手里的工作拜托给了别的同事,带着李伯诚等在办公室。
孙夏至进去迅速看了一圈,见李伯诚高高大大长得也不错,心里成见少了一点。
林念跟在她身后进去,一眼便看到站在朱红霞边上的男人。
真巧啊,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
她心里冒出一句话,随后反应过来,眼睛睁大,嘴巴微张,有些难以置信。
“林念来啦。”朱红霞跟她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李伯诚说:“这是我们医院的内科护士长孙姐,旁边这个是她的外甥女林念。”
“孙婶。”李伯诚先跟孙夏至打了个招呼,随后又对林念点头招呼。
林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怎么是你啊!”
孙夏至歪头问:“你们认识?”
李伯诚说:“刚在门诊见过。”
“见过好啊,见过更有话聊。”
朱红霞是想撮合他们两个的,见状便拉着孙夏至要出去:“要不孙姐咱们出去转转,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说说话?”
孙夏至撇嘴,心说都快三十了算什么年轻人。
不过也没反对,扭头对林念说:“你们在这坐一会,门别关。”
他们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林念和李伯诚两人。
对方的存在感太强,人多的时候还好,单独相处林念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来坐一会。”李伯诚拉开一把椅子。
林念走过去坐下,姿势僵硬。
李伯诚看出了她的紧张,坐得稍稍远一些,开口说:“我先说说我的基本情况吧。我叫李伯诚,木子李,伯是伯仲叔季的伯,诚实的诚,今年二十八岁,如今在川省当兵,家里排行老大,父亲是肉联厂的工人,母亲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有个小八岁的弟弟是继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