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知道我会当皇帝——长恨歌行
时间:2021-02-05 09:32:47

  谁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上赶着给天子找不痛快,竟硬生生地带着他搜集来的证据,再度上疏了。
  呈送给天子的奏折纠集了吴王、齐王、伊王等诸王或其王府的罪状,上头记载的内容,让祁元询这个亲侄子读了之后都忍不住怒火中烧。
  典型代表是伊王,高皇帝长成仍在的诸子里,这位是其中年纪最幼的。
  原先伊王随高皇帝的几个幼子一道,都是留京未曾就藩的,一直到高皇帝临去前,让天子确认给诸王安排的出路,这才确定了离京时间以及去往何处。
  也不知道是否和生这个儿子的时候,高皇帝的年纪已经大了,以至于生出来的孩子质量不好有关系,还是说高皇帝对年幼的儿子毕竟容易心软,不似早年教子的时候那么严格,以至于疏于管教,反正以伊王为典型代表,高皇帝的几个幼子行事都很放肆,而伊王则是里头最出格的一位。
  原先还在京师的时候,伊王就特别容易放飞自我,如今更是夸张。
  到了交趾后不过短短时日,他便弄得当地怨声载道。夺人宅地、抑买民房、大辟官街,仿佛要成为交趾房地产无本万利开发第一人,这还只是他诸多恶行中的一项而已。
  什么骑马奔驰,在大街上随手就袭击百姓,私人作风出阁,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以他的行为,被送回高皇帝的老家凤阳府(原为钟离府,高皇帝在世时升格为中都,另命之为凤阳)的高墙之内圈禁都不为过。
  除伊王外,另外两位被实名制告发的吴王和齐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齐王为人骄横,在高皇帝诸子中,本身就属于霸道的那一类,这也就不必说了。
  自从当年郑王因光幕言削藩事而被废后,齐王还是收敛过一阵子的,可是之后他自忖在废太孙之事上有过出言,于今上能安稳受封太子有功,是以行事愈发无状。
  只不过高皇帝在时,他不敢做得出格,如今还是收敛的时候,没有什么把柄。
  其他的罪状,并不足以天子对他治以大罪——而齐王据有富庶之地,本身为人又过于骄横,以小罪治之,其实不甚符合朝中的利益——只能且先留中不论。
  如果说齐王犯的还只是宗王们常见的过错,言行放肆、狂悖无礼,这也就罢了,高皇帝的诸多子嗣,哪个不是有些脾气在身上,犯起混来一个比一个出彩的?
  像天子当年做藩王的时候那样,夫妻搭配、美名远扬的,才是少见。
  和兄弟们相比,吴王家可就太热闹了,堪称是好戏连台。
  今上与吴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彼此之间的兄弟情分与其他兄弟不同,朝野内外,盯着吴王的人也最多。
  宣武末年,光幕记载刚刚出现的时候,曾经说过历史按照正常轨迹发展,建文帝登基后削藩的种种举措。
  其中提及吴王的时候,说过他被废为庶人,而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次子汝南王——现在当然是不可能受封王爵的了——告发。
  子告父,这已经是远远超出一般情况的家庭惨剧了,在外人看来,能与之媲美的,顾忌就只有晋府的弟告兄。
  但是,怎么说呢,老祁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有时候也是有传统的。
  吴王在亲哥登基之后,曾经诚恳地提出请求,这种孽子,要不就开除宗籍一了百了吧。
  他没下手弄死他的次子算是他有父爱,可让这个糟心儿子成天在他眼前晃,无论是他还是对这个儿子,都是一种折磨啊!
  祁元询知道的比外人多一点,他叔家闹出的笑话其实不只这一回。
  在吴王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这个亲儿子除了告爸爸,还告过兄弟,只是天子知晓这侄子是光幕出现之后就遭了厌弃,做的事情都像是失心疯了似的,没多去计较,否则的话,吴王就不是上禀天子请除宗籍那么简单了。
  吴府的热闹,真的论起来,实在是说不完。
  事情没闹出来,可能别人以为吴府只有吴王次子这一个儿子不孝子,可是实际上,除了最年长的吴王世子,吴王的几个年长儿子,都不大好。
  吴王世子到年龄就因受封世子之故,提早到京师受教于高皇帝膝下,起码具备了一个合格的宗室典范的必备修养。
  除了他以外,也不知道吴王是怎么养孩子的,居然让自己府上出了那么多的奇葩。
  吴王次子,有子告父的逆行,而除了这位之外,吴王的三子、五子,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吴王的四子不像兄弟一样行事出格,虽然“智瑞顽皮”,但也算知书识礼,算是他们家除了世子之外,年长诸子里最端庄的一个。
  子告父、弟告兄,大周老祁家兄友弟恭,这样的行为,若是没有光幕,高皇帝去后,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想要付诸行动,在王位继承上,告倒了前头受封的世子,自己继承主支爵位,这可以算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只是高皇帝在时,见不得自己的子孙里出这样的混人,压制了这样的情况出现。
  原先就蠢蠢欲动有苗头的吴府老三和老五,这才收敛了几分,他们家爱给世子长兄找不痛快,京师这边都快见怪不怪了,祁元询感同身受,也是非常同情吴王世子这个堂弟。
  吴府的老五考封后受封的是新昌郡侯,和他的二兄汝南郡侯是吴府现今有爵位的王子里爵位最低的两位。
  汝南郡侯毕竟有以子告父这样的行径在,爵位再怎么低也不会让人意外,新昌郡侯嘛,只能说他在诸兄弟里本身就不是什么起眼的人。
  朝廷的宗藩诸府,王子受封爵位后,爵号仍以其父王爵所辖之地的地名作为分封,但是实际上他们任事的地方,已经被调换,另做安排了。
  新昌郡侯不理事,对自己的爵位高低也似乎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只有雷勉在奏疏上写明的一个爱好——食&人。
  祁元询看了以后,感觉不寒而栗,回想起这个堂弟的模样,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原先是不知道新昌郡侯的这个爱好的,而高皇帝若在,知晓子孙里有人有这个爱好,指不定会当场革除宗籍,打死了事。
  他原先不知晓新昌郡侯这个爱好,只觉得这个堂弟行事实在狂悖没有礼法了些,雷勉在奏疏上言及此事后,纵然没有其他证据,他也打算要着人好好查一查了。
  这哪里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如果说吴王的三子——其受封爵位为顺阳郡公——和新昌郡侯联合起来对付兄长的原因,是因为他有机会夺得世子之位——毕竟吴王的次子受到厌恶,又有光幕所言子告父的污点在,吴王已经上告朝廷,连开除宗籍都说出来了,更何况是请求剥夺次子对吴王爵位的继承权呢?那顺位继承的时候,吴王的三子自然比他的这位二兄更有机会——还可以用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去理解的话,那他们家老五,可能就是纯粹看不得大哥好,想法清奇了。
  吴王青葱年少的时候,也是走马章台、行事无忌的人物,甚至于身为藩王,还公然违反不得擅自离开封地的禁令,跑到中都凤阳去旅游了一圈。
  结果后来他就被亲爹教做人了,吴王被废黜了王位,发往云南,按照祁元询的理解,就是高皇帝要让吴王亲身体验一回苦日子,好醒醒脑子。
  当然,吴王毕竟是亲儿子,发往云南游了一圈,人就被叫回了京师——吴王爵位虽被暂时废黜,但封地仍由吴王世子看管着,该是他们家的,依然是他们家的——几年后,就被恢复了王位,照样做他的亲王。
  只不过,当宣武帝问吴王去云南游了几个月,感想如何、有无悔过的时候,这位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去旅游了一圈似的,没怎么当回事。
  闲暇之余,还出了一本医书。
  仿佛高皇帝让他去云南之地吃苦,就是专门让他发展自己辨识草药、写医书这门副业爱好一样。
  只不过吃了苦,好歹这位嘴上还记得说好话。
  不管怎么说,吴王本人就有点不靠谱,但是他除了世子之外的几个儿子,不靠谱成这样,仿佛基因变异了,或者没有在幼年时期得到亲爹良好的教育纠正,而是跟着亲爹学了些不靠谱的东西,让人实在是忧心。
  吴王受封于开封,因为他爱好读书,本人又很有些雅好,所以吴藩号称藏书为天下诸藩之冠。
  可是藏书为诸藩冠的藩府,王子的教育居然会这样的不成器,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作为一个精研史书的皇位继承人,皇太子当然知道汉朝时汉武帝对他那位“为汉宗英”的哥哥河间献王刘德说的“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这句话。
  但是,吴王应该不至于为了向兄长证明自己不是那种想要效仿古圣贤、广集书籍的“贤王”,藏书、出书都只是他的兴趣爱好,就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儿子养废吧?
  就算没有人在,祁元询也要作为朝廷正统的代言人,说一句:吴王五叔,何至于此啊!
  诸侯王们如此作死,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根本就抓不完,想要告倒他们,真不用费心搜集什么证据——新昌郡侯的那个料不算,除了他们当地,这个信息收到封锁,京城这边想要知道可能真的还需要些难度——所以雷勉这位御史送来的奏疏上,才会满满的都是宗藩的黑料干货。
  也不知这人是真的愣头青,还是什么投机分子,或者背后有其他什么样的思量。
  但是不管雷勉的身份如何,他在奏疏上仿佛字字泣血一般的“百姓苦之久矣”、“请陛下早作圣裁”这样的殷切盼望,都还是不能马上实现的。
  行事过分的宗藩确实需要警告,行径最是恶劣的新昌郡侯更要处置,可是其他宗藩,就得斟酌了。
  这也是天子看到这份奏疏后,不作朱批,便将之送往文华殿让祁元询酌情处理的原因。
  祁氏宗藩们这样的表现,确实到了不收拾他们便说不过去的地步。
  高皇帝对子孙们虽然偏颇,但绝对不会坐视他们之中出现这样的败类。
  可放在京师地震这么个时间点,以雷勉的奏疏为引子,抛出收拾宗藩之中的害群之马这样的理由,来解释京师突如其来的地震——毕竟自从有心人提出来后,京师地震是下葬后不久的高皇帝震怒这样的说法,还是颇有市场的——祁元询都替他爹觉得尴尬。
  南京朝廷若用这样的理由去处置藩王,不仅不能向人家展示朝廷的决心,反而会让人觉得朝廷处事实在太过急切。
  因京师地震而去处置藩王,百姓不会满意朝廷的解决方法,同时,处理藩王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有行不法之事,朝廷要为百姓出头,而是藩王们的行事触怒了地下的高皇帝——这是以鬼神治阳间之事,着实不可取——反而显得朝廷很没有担当似的。
  同时,对藩王来说,朝廷这么做,也和他们借此推诿责任,将百姓的怒气全引导到宗藩身上差不多。
  天下士人可能都会认为,天子借地震之机对藩王动手,并非真切地要制裁自己的兄弟子侄,而是要趁机与宗藩做一个了断。
  藩王们也会对朝廷心存犹疑。
  高皇帝去后,当家的彻底成了哥哥,没有父亲在顶上为他们遮风挡雨,藩王们的行事本就有怀疑畏惧之意,若是他们真的借机对宗藩们动手,无疑是坐实了他们的怀疑。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来,朝廷将犯罪的藩王们治罪,既不能得到民心,也不能慑服藩王,让他们真切地感到畏惧,那就是一桩赔本的买卖,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能去做的。
  即便要治罪,也不能是天子做出盖棺定论,而是不找其他任何借口,丁是丁、卯是卯,按照正常流程解决这件事。
  将地震与宗藩扯上关系,那就实在太愚蠢了。
  宗藩们或许在给天子的助力方面,已经随着天下承平而渐渐地消失了其作用,可是真要捣起乱,也是会让朝廷吃不消的。
  当年宣武年还没废太孙的时候,建文帝登基后削藩瞎招迭出,朝廷与宗藩彻底对立后,情形如何,最后导致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可都还有明眼人记得呢!
  对天子、对皇太子来说,现如今,宗藩的存在都是有必要的。
  和本来就是东宫出身的郑王不同,藩王一系出身的当今天子和祁元询,更能理解高皇帝广封宗室的意图。
  这绝对不是仅仅想让子孙封于各地享受荣华富贵,藩王们的分封之所,是有其战略意义存在的。
  即便是对于当今圣上这么一位率师伐国、执其君长于前的知兵、会用兵的天子来说,宗藩也是要有的。
  对于当今天子以及他这一系的继承人来说,以北京为京师,借此将北地的所有军权都收归于天子手中,确实是最让他安心的一件事。
  可是以北地的军事防御体系来看,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之前,宣武帝设计的北地宗藩诸王联合防御体系,其存在绝对是必要的,现在就说要借机发落宗藩,攫取军权,那就实在是短视了。
  宗室继承法施行新法之后,守卫防御体系和军权的变更完全可以缓慢、自然地进行交接迭代,何必要这么着急地撕破脸皮,在史书上落得个和建文帝一样的恶名呢?
  天子发给太子的这份来自御史雷勉的奏疏,只被采纳了一小部分。
  宗室中行事确实过劣的新昌郡侯等人,着锦衣卫详细搜集资料,证据确凿后,剥夺封爵,废为庶人,并发往凤阳高墙。
  至于其他宗王,则是得到了来自他们亲爱的天子兄长的告诫,胆敢再犯,就不是训斥那么简单了。
  至于意思,大家都懂,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
  京师地震的后续,就在天子的安抚,以及对交趾的宽待中,暂且过去了。
  御史雷勉想要掀起的风浪没能起来,而且为了防止他再做出什么语出惊人的事情,天子将他派往地方做地方御史了。
  不是喜欢搜集宗藩事迹吗?
  隔壁就是吴府,按照吴府王子奇葩辈出这样的比例,说不定这位还能得个什么大料,也算是变相的废物利用了。
  事情处理完,等到日本使者离开,其他的朝贡也结束后,天子终于接上了原来就准备好的轻松愉快的北巡之旅,带上皇后去北京选他们百年之后的吉地了。
  结果在北京,他们遇上了来朝贡、结果消息滞后,正上赶着要为他们分说地震原理的外国使臣。
  见到了天子派人送来京师的帖木儿帝国的使者的祁元询:???
  欧洲人出科学家,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这个时期到中国来的,除了使者就是传教士,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但是来自帖木儿帝国这个一听就是东胡系国家的欧洲传教士,这个搭配是不是太清奇了一点?
  而且,帖木儿帝国……前些年扣押大周使臣的,就是这个国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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