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踏实的占有感。嗅着温亭晚身上淡淡的馨香,他才能确定她是他的。
少顷,忽听温亭晚道:“殿下,很快便是臣妾母亲的生辰,臣妾想回去住几日,可以吗?”
景詹明显感觉温亭晚在说这话时绷紧了身子,言辞婉转,既怕他不同意,又怕惹他生气一般。
景詹薄唇紧抿,眸色浓重如墨。
他不喜温亭晚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越是小心,越证明对他疏离。
“好。”他答应地极快,“既是你母亲的生辰,便是大事,届时孤亲自从内库中挑些礼物,太子妃一并带过去吧。”
“多谢殿下。”
温亭晚垂首,贴紧了太子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松香,愣起了神。
待这回她光明正大地出去寻着老道,一切便都会结束了吧。
三日后,温亭晚简单收拾了行李,带着太子备下的礼物回到了温家。林氏生辰的事确实不假,她也不敢特意捏造来骗太子,只是抓着这个时机罢了。
甫一出宫,她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习语跑去了东街,据蹲守在这儿的人说,他守着正门,压根没见老道出来过,他在四周也看了,也没见有其他出口,这老道难不成还会遁地不成。
温亭晚拍了拍门,开门的依旧是上回那个孩子。
“你师父可回来了?这都不止两个月了。”
小昭这回倒是没吞吐扭捏,径直往北边指了指,“姐姐从东街出去,走上一会儿,便能看见一家赌坊,我师父大抵是在那儿了。”
“你师父既是回来了,为何不同温府报个信,你当初可是拿了我家主子给的银两的。”习语抱怨道。
小昭眼神飘忽,尴尬地笑了两声,“他昨日才回来的,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他演技太差,一看就知是在说谎,温亭晚也懒得拆穿他,正欲离开,便被小昭喊住了。
“姐姐。”小昭挠了挠头,“我师父他大抵是想骗您替他还赌债,你小心点。”
温亭晚笑着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好意提醒,出了东街,便如小昭所说看见了一家泰富赌坊。
瞧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便听身后呵呵的笑声。
“夫人,好久不见啊!”
温亭晚飞快地转过头,眼前佝偻着背,衣衫褴褛,嬉皮笑脸的不是老道是谁。
还真如小昭所说,特地在这儿等着呢。
“听闻夫人寻贫道已久,莫非是为了那一卦。贫道正好有空,不如我们便去那附近的茶楼喝一碗茶。”他搓搓手,一派殷勤的模样。
“好啊。”温亭晚唇角轻扬,她就看他能装多久。
她在附近茶楼要了个雅间,命习语守在外头,一坐定,便从怀中摸出那卷话本来,翻出最后一页的红绳插画予他看。
“易情术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老道在书上瞥了一眼,懒懒道:“夫人今日不是来算卦的嘛,问这个做什么?”
“我不算卦,我只想知道易情术的事。”温亭晚定定道。
老道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惊叹道:“好茶!贫道可是难得喝这么好的茶。”
望着老道装疯卖傻的模样,温亭晚微微蹙眉,从荷包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来,砸在老道面前。
老道登时眼前一亮,一双黑瘦的手作势便要去摸银子,却被温亭晚眼疾手快捞了回去。
“听闻你欠了不少赌债,只要能回答我,这荷包里的钱都是你的。”
说罢,温亭晚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道本就存着这样的心思,见温亭晚这么主动,哪里会不乐意,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提溜了一下,捋了捋长须,思索片刻。
“这易情术嘛,贫道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易情术是南疆一个小部族所创,因可操纵感情,故而被视为禁术,带有金色珍珠的红绳,便是施术之物......”
温亭晚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并不想听他扯这些没用的,“当年的红绳是你给我的,那你应该知道如何解术。”
“贫道给过夫人您一根红绳吗?”老道装傻充楞,“贫道不记得了,不过解术的法子,贫道确实知道。”
温亭晚心中一喜,忙问:“如何解?”
“夫人别急嘛。”
老道那皱巴巴的手在怀中摸索了片刻,也不知掏出什么,掌心向前一摊。
温亭晚定睛一看,又是一条红绳,她自觉被耍了,愠怒道:“你莫要诓我,这便是你说的解术的法子?”
“夫人勿生气,您且仔细看看,这红绳与先前的有何区别。”
接过红绳,温亭晚细细放在手中端详,红绳依旧是普普通通的红绳,唯一的区别,便是其上的珍珠却是颗银色的。
她疑惑地朝老道看去,老道笑道:“这解术的法子倒也不难,先头施术时,红绳是戴在夫人您手上的,如今解术,自然是得戴在中术之人的手上。”
这么容易!温亭晚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只要戴上便好了?”
果然老道摇摇头:“并不是如此,还得讲究时候。那南疆的小部族信奉月神,却是崇尚蛾眉月,即残月,每月初九便是他们的祭月日。故而夫人需在初九的晚上完成此事。”
初九?
如今已是月末,离下月初九也没多少日子了。
瞧着老道那张笑嘻嘻的脸,温亭晚将信将疑,但还是默默将红绳收了起来。除了相信他,她别无他法。
“贫道该说的都说了,那......”老道伸长脖子,盯着温亭晚的绣花荷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温亭晚爽快地将荷包丢给他,沉声道:“若是无用,你知道后果。”
老道掏出银子的手凝滞了一瞬,继而讨好地连连点头:“有用,有用,若是无用,夫人尽管来找贫道便是。”
他满意地检查过,迫不及待地将荷包揣进怀里,抬头道:“夫人,那一卦您还算吗?贫道还欠着您一卦呢。”
“不必了,改日吧。”
温亭晚起身走到门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老道一眼,她很好奇话本中那巫女的故事,想知道她最后究竟怎么样了。
可她思量片刻,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罢了,有时间再问吧。
得到了解术的法子,温亭晚顿时轻松下来,好好替林氏过了个生辰。
翌日起来,便从刚下早朝的温亭泽那里得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皇帝在早朝时颁下圣旨,封三皇子为宁王,四皇子为安王,六皇子为平王,并各自赐下封地。除了在温泉行宫休养的三皇子外,四皇子和六皇子皆已在殿上领旨谢恩,不日便要搬出皇宫,建府居住。
且单从皇帝赐下的封地来看,便能看出亲疏。
安王和平王的封地皆在较为偏远荒凉之所,而已为宁王的三皇子的封地则在水土丰沃,人杰地灵的江南。
皇帝说是为了让三皇子在那儿好好养病,且三皇子明日便要启程前往。
温亭晚总觉得有些蹊跷。
若皇帝真是为了让三皇子养病,为何让他这么快便赶往江南呢,毕竟舟车劳顿,并不利于病情,还不若呆在温泉行宫来得好。
她抬眸看向温亭泽,便知他和自己一样,心有疑惑,但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并不多言。
身处皇城,最要不得的便是这好奇心。
用完晚膳,温亭晚在屋中作画,习语匆匆进来,递给她门房送来的一封信。
温亭晚想不出宫外谁会送信给她。
她问习语,习语却只是摇摇头,说听门房讲送信来的是一个孩子,想也是受人之托。
她拆开来,只见素洁的纸面上,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字。
“明日辰时,城西云湖忘尘桥,盼与卿一叙”
此信没有落款,只在右下角画了画。
温亭晚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画的是她曾交给三皇子修补的玉兔子。
第40章 换回准备时13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她认……
难道送来这封信的是三皇子?
习语见着那玉兔子, 也猜着了几分,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温亭晚,“主子, 这, 明日您还要去吗?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
温亭晚拽着信纸,目光在那只玉兔子上流连了片刻, 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三皇子明日便要离开京城,前往封地,只当是去送别了。”
也不知三皇子此去平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且三皇子为她修补玉兔子的事她还未好好谢过,就算是作为好友送上一程也不为过。
想来太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苛责,更何况太子很快便不会在乎这些事了。
次日天未亮, 温亭晚就偷偷从温府侧门出去, 前往相约的城西云湖望尘桥。
她不知三皇子为何和她相约在此,说来,温亭晚对这个地方还有些印象。因她外祖母的宅院就在附近,且周遭还有个很大的私家花园,少年时她总爱来此。花园的主人恰是她外祖母的好友,故而春时,温亭晚是常去花园中采花做香囊的。
后来到了年纪,温留长不许她在外抛头露面,便几乎没再来过这儿。
晨时天凉,日头还未散发出暖意,一望无际的云湖之上,飘散着氤氲的雾气, 将望尘桥笼在其间,宛若仙境。
桥上,一个消瘦挺拔的身影立如修竹,白衣翩跹随风而舞,如梦似幻。
“殿下。”
听到呼唤,那人回首冲她一笑,“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景彦面容苍白一如往昔,眸光温柔深邃凝在温亭晚身上,秋风簌簌而过。从温亭晚的领口袖间钻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身上的严寒,而是景彦炙热的目光中糅杂着的让她看不懂的东西,竟平白令她生出几分畏意,
定只是错觉吧,她安慰自己。
温亭晚忍住想要后退的心,命习语候在原地,提起裙摆,步上桥面。
“三皇子殿下对我有恩,今日便要离开京城了,自然是得相送一番。”
“有恩?”景彦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蓦地笑了,“怎会是我对你有恩呢,该是你当年救了我才对。”
温亭晚微微蹙眉,一头雾水,她不明白三皇子在说些什么。
她对三皇子有恩?可自入宫以来,她跟三皇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啊。
她面露尴尬,缓缓问道:“三皇子殿下可是认错人了?”
景彦轻轻勾起唇角,像是自嘲,他自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边角上绣着一朵雅致的兰花。
温亭晚认得这帕子,有一回她与沈云霓争吵,不意被碎瓷片划破了手,那次,三皇子也是将这丝帕递过来,想用来给她止血。
“这丝帕是你亲手给我的,你真的不记得了?四年前,你曾安慰过一个站在这桥上,意图寻死的人。”
触及温亭晚眼中的不明所以,景彦像是受了刺激,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息,他将丝帕紧拽在手中,步步逼近。
“当初是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怎会像现在这样活着,你怎能这么不负责任,就这样把我忘了。”
一股摄人的压迫感袭来,温亭晚倒退间一个踉跄,忙抓住了手边的桥栏。
恐惧如潮水般漫上心头,但更多是不可置信。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三皇子,在她的印象里,三皇子当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仁慈和善,可眼前的男人一身戾气,明明拥有和三皇子一样的面孔,却狰狞疯狂,如阴间的修罗,令人不寒而栗。
“宁王殿下!”她颤着声儿喊道,试图阻止失控的景彦,“本宫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听到这声疏离的宁王,景彦怔忪了片刻,似乎才看见温亭晚脸上的惊惧。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却被温亭晚侧身躲开了。
被沈云霓设计中了媚药的那晚,三皇子也说了同样的话,那时的温亭晚半信半疑,可她万万没想到,再次听到这话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她怎可能不怕,面前这个叫她别怕的人分明才是最大的危险。
景彦努力平复下情绪,小心翼翼道:“晚儿,我知道那个男人对你不好,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会对你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话毕,他又试探着伸手一步步想靠近她。
“别过来。”温亭晚一声低喝。
候在不远处的习语听见喊叫,担忧地问:“主子,您没事吧。”
久久听不到回答,习语提着一颗心,正想过去瞧个究竟,便听温亭晚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她紧紧掐着冰凉的桥栏,直掐得指尖发白,仍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宁王殿下自重,本宫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妃,是太子的人。今日的话本宫只当没听过,请殿下一路走好。”
她折身欲步下桥去,却听一声嗤笑:“太子!他景詹算什么东西,若我身子康健,这太子之位哪轮到他这般血脉卑贱之人。”
温亭晚惊得瞠目结舌,不想三皇子竟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联想到陛下仓促封王,将三皇子送往江南的奇怪举动,她蓦地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回首,望着屹立于桥面之上,神情不可一世的三皇子,发白的双唇微启:“秋狩时刺杀太子殿下的是你的人?”
“是!”景彦没有丝毫犹豫地承认,“赏花宴的事,也是我派人做的。”
这两回谋害太子的事,引得朝堂间议论纷纷,人人自危。温亭晚猜想过很多凶手,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曾是她怀疑的对象,唯独三皇子,她连一丝怀疑都没有过。
她和许多人想得一样,觉得病弱的三皇子,对皇位根本没有一争之力,又怎么可能是他呢。
“为什么?”温亭晚不明白,“宁王殿下也想要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