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字一顿,故意把“罪魁祸首”四个字念得很重,李倩嘴角僵住,默不作声。
姜皑收起嘴角虚伪的弧度。
她这个表现还挺明显的,全是女人的善妒心在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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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皑先去了趟尹夏知的治疗室,下午六点钟不是对外接待的时间,她没顾及直接推门进去,没想到撞上格外香艳的一幕。
尹夏知搂着她的亲学长打啵,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连姜皑推门入内都没及时发现。
姜皑轻咳几声,“尹医生,我来拿点药。”
尹夏知猛然松开男人的脖颈,看到来人后一双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拿什么药?——没看见门上挂着‘暂停接诊’四个大字么!要拿药明天来。”
姜皑欸了一声,知道现在不是和她讲道理的时候,“不如你们继续,等亲热完了我再来。”
“……”
尹夏知憋下心中的火气,“回来。”
学长无奈捋平衬衫上的褶皱,和姜皑打完招呼离开治疗室。
尹夏知依旧面无表情:“说吧,什么药?”
姜皑简单叙述一遍事情经过,大致就是江吟家的床治好了她的失眠,她决定再去体验两次,看看能不能根治失眠症。
为避免晚上睡不着的尴尬局面,她想在尹医生手中讨点药。
尹夏知听完沉默两秒,呵声笑出来,“哪是床治疗好你的失眠,明明是大活人的功劳。”
姜皑舔了舔嘴角,默认了。
“别说那些好听的,什么睡不着的尴尬局面,你就是怕江吟担心。”
姜皑没说话,把玩手指甲的动作也停下来,慢慢往沙发靠背里缩了缩。
尹夏知最见不得她低落的神情,明艳无比的脸就像支即将枯败的花,蔫坏的叶子一颤一颤的。
“我只给你再开三天的药。”她说,“如果不行,你要搬回去住。”
姜皑看了看她,又垂眸思索良久,最后非常识相地点点头。
江吟在楼下等。
姜皑把药塞进包里走出写字楼,已经是十一月末了,街上不少不耐寒的人早早穿起来羽绒服。当然也有像她这样的,不耐寒却逞能,非要穿毛呢大衣上街挨冻。
坐进车厢里,她长吁出一口气,“没想到今天外面还挺冷的。”
江吟侧目看她一眼,声音中裹着暖意,“是你穿太少。”
“已经很多了。”她揪起厚厚的打底裤,哀怨道,“我在日本的时候根本不会穿那么厚。”
江吟把车厢空调调高几度,“这里是中国的S市,冬季最低温可达零下八度。”
“好呐,过几天穿上秋裤好了。”
在姜皑去见尹夏知这段时间,江吟就近到商场买了些家居用品,从后备箱里提出一大包东西,姜皑眼尖地瞧见最外层一双粉色毛绒拖鞋。
“江吟……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粉色?”
这个问题她四年前就想问了。
“不是。”他语气有些许不自然,下颚微绷,“我母亲喜欢,她是我接触最多的女性。”
言下之意,此种喜好应该满足大多数同性人的要求。
“哦,阿姨喜欢啊。”
她默默记下了。
姜皑知道江吟家庭美满,幸福和睦,父亲是军人,母亲在军区医院。
好的家庭能培育才能培育出这样优秀的他,所以一开始她觉得,江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后来在一起,便想着为了他收起满身的棱角,她想让喜欢他的人,同样能接受自己,尽可能去微笑,去讨好他的朋友和家人。
他们之间感情越深,这种情绪就不停往她心窝里钻。
上楼,姜皑弯腰从袋子里掏出粉色棉拖,指腹触碰到鞋面的绒毛,留恋地又蹭了几下。
手感不错。
江吟看她和鉴宝似的,上手摸了质地料子,最后伸进脚去,只露出小巧白皙的脚后跟。
忽然想起什么,他问:“我听林深说你明天不去公司了?”
姜皑还在垂眸看鞋,翁里翁气“嗯”了一声,“不去了。”
江吟没多问,绕到卧室拿出药箱招手让她过去,“换药。”
姜皑站在原地挣扎了片刻,硬着头皮走向他,挨着坐下后挽起衣袖。
今天早上在文件柜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没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江吟眼神暗了暗,面色不愉,“姜皑,你是不是欠收拾?”
“……”她眼帘垂了垂,没敢说话。
把绷带一圈圈解开,最后剩下被血浸染的纱布,他拿镊子小心挑起一个角,却听到姜皑低低的抽气声。
血凝固太久,和纱布粘在一块。
“怎么找我的时候不说?”
姜皑看不清他黑眸中压抑的情绪,只觉得他话中的警告有种迫人的压迫感。
“刚开始看你忙,后来去接伊藤,一不小心忘记了。”
江吟轻轻叹口气,声音硬邦邦的,“我现在要把纱布揭下来,会有点疼。”
姜皑点点头,“我保证不矫情的叫出声!”
江吟没抬头看她,一直盯着揭开纱布的那一角,正准备动手时,发现她不自觉颤了颤手臂。
他顿住动作,压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姜皑。”
“嗯?”
拼命忍住生理性颤抖,姜皑保持淡定不紧不慢哼出一声,尾音拉得很长,软绵绵的怪是折磨人。
“当年为什么要走?”
“……”
她所有的小动作顷刻间消失,望向他的目光也霎时顿住。
沙发一侧的落地灯正不懈地投射下暖黄色的光线,落到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晕染开一片暖色。
她屏息,连心绪都跟着漏了一拍。
躲不过的,只要你想和他重归于好。
这个问题,终究是要给他答案。
姜皑闭了闭眼,正斟酌着说辞,手臂处突然一阵刺痛传来,让她下意识叫出声。
江吟用镊子捻起纱布,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他怕伤口感染,敷上药后没缠绷带,用医用胶带固定纱布。
说好不叫出声的人弓起背窝进沙发靠背里,乍然而来的刺痛逼红了她的眼眶,一双黑眸氤着水汽,表情不是那么和善地盯着始作俑者,看起来像是要掀桌子上天。
姜皑撇开眼,闷闷地把头埋进抱枕里,“我饿了。”
“我去弄点吃的。”
江吟没忍住,唇边溢出明显的笑意,起身走进厨房,留她一个人在明亮的客厅生闷气。
姜皑把视线从他颀长的背影上收回,不动声色敛起外漏的情绪。
江吟刚才的态度,让她觉得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
下意识捏了捏指腹,勉强唤回思绪。仰天靠在沙发上,柔和的光线落满眼皮,那股子柔和的温度简直要透过皮肤侵入心底。
江吟拉开冰箱门,里面重新塞满他母亲送来的食物。
晚上他不习惯吃饭,一般工作到饭点已过,回来便洗澡休息。
但现在不一样了。
厨房不再是个冷冰冰的摆设,也会有个人对他说。
江吟,我饿了。
须臾。
姜皑出现在厨房门前,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衣摆从裤腰里拉出来,柔软的搭在腰间。
应该刚卸了妆,眉眼一瞬间柔和下来,眼波盈盈,唇色淡却健康。
她靠着琉璃门,伸了伸长腿,“需要我帮忙吗?”
“……”
你确定穿成这样是来帮忙的?
第22章 甜味蜜糖(6)
江吟喉结微动, 目光顺着她露出来的半截脚踝往上移, 最终停到她似笑非笑的脸上。
一看就不是来帮忙的。
想起那碗没有味道的西红柿清汤面,江吟有点头大。
本以为她自己在日本四年生活基本可以自理,没想到还是连个伤口都不会处理。
思及此,他思绪一顿,再次抬头, 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姑娘。
她自己在国外生活了四年。
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陌生的语言环境与交流方式, 想象不到前路将会有什么样的险途在等待自己。
随便拿出哪一样都足够令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心塞恐惧一阵子。
他根本无法想象这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经历了哪些事,遇到过哪些人, 最后如何重新站回到他面前, 褪去一身的反骨与倒刺。
姜皑没得到他的回应,自顾自走进来, 手掌撑在琉璃台边沿上,上半身微俯,看到他拿出来的几样菜后皱起鼻子,“太清淡了啊, 我想吃肉。”
随着她俯身的动作, 修身的白衬衫瞬间绷紧, 勾勒出她上半身姣好的身形轮廓。
“……去我衣柜里挑件衣服换上。”他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姜皑转了转眼睛,假装嫌弃的口吻, “你的衣服?”
穿上肯定又长又大, 丑死了。
江吟缓慢直起身来, 微眯了下眼, “不然你光着?”
姜皑来的匆忙,没回家收拾衣服,打算明天回去拿,今天晚上肯定不能穿衬衫过夜。
她舔了下嘴角,露出个勉为其难的笑容,“那好吧,又不是没穿过。”
江吟无奈地揉着眉心,挽起衣袖开始洗菜。
半晌,听到客厅里传来脚步声,虚起眼望过去,然后发现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姜皑拉开他的衣柜,没找到几件除了西装三件套以外的衣服。打开隔间后才发现叠起来的毛衣,没多挑,拿起最顶层的白色款套上。
她比江吟矮半头,穿他的上衣没那么夸张。
毛衣下摆堪堪遮住小半个大腿,衣袖到手掌处,乍一看还以为是她自己的打底裙。
下.身只穿肉色的打底袜,若不是经过房间内的光线映衬,真会觉得她是光着一双腿。
江吟就这样认为了。
他看到她,几乎是同时拧起眉,“去穿上裤。”
姜皑眨眨眼,一脸无辜:“穿了啊。”
她伸手捻起膝盖骨处的一层“皮”,为了让他看仔细特意抬起小腿,“真的穿了。”
灯光映衬下,她露出来的脚踝比腿部皮肤白了不止一个度,呈现一种冷白的色调。
江吟收回视线,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一盘葡萄。
“拿出去吃吧。”
日本水果稀有,热带水果是很难见到的,就算见到,也要花大价钱买。
苏妤送她出国,每个月会给她打很多生活费,但姜皑有傲骨,宁愿打工也不花她给的钱。
于是刚到日本那会儿,穷到叮当响哪有钱买水果,最多是买杯水果茶解馋。
姜皑喜滋滋捧着水果盘离开厨房,坐回沙发里掏出包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三个未接来电。
一串熟悉的号码,苏妤用了半辈子的手机号。恐怕这种老用户,通讯公司都要当宝贝供着。
她没管它,不接也不挂。
打开电视挑了部电影,不知不觉盘中的葡萄消灭大半。
苏妤最后放弃,可能耐性都被削磨光了。
江吟两手端着瓷盘出来,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饭香。
两人都不是吃饭喜欢谈话的人,过程一直很安静。
姜皑中午没吃什么,现在饿到前胸贴后背,面前一盘小油菜勾起她的食欲。
就着吃完米饭,她抬头发现对面的男人正拖着下颌凝视她。
她没摸清他眸中蕴着的含义,试探地问:“我去刷碗?”
“不用。”
“那我擦桌子?”
“……也不用。”
姜皑抿了下唇角,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你单纯的只是想看看我?”
江吟一噎,仿佛被戳穿心事似的,迅速起身收拾碗筷。
姜皑拖着下颌,手指轻轻点着唇畔,翘起眉梢笑道:“还真是啊。”
江吟不发一言,端起瓷碗往厨房走去,姜皑看着他强装淡定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不想放过他顺手端起没端走的盘子跟在他身后。
像尾巴一样。
江吟洗盘子时,她站在旁边,接过湿漉漉带有残余水渍的瓷碗用餐布擦拭。
等他洗好,放入壁橱里,准备收拾琉璃台时,姜皑便递过去洗干净的抹布,随后又低头解决饭前剩下的那盘葡萄。
江吟最终忍受不住她炙热的目光,转身靠在琉璃台沿,无奈的问她,“有什么话要说?”
姜皑眨眨眼,“不是你要和我说什么吗?”
他动了下嘴唇,点点头,一本正经问她:“葡萄好吃吗?”
姜皑思绪梗住,千算万算没算出他是想问这个,随口一答:“好吃啊,我有三年没吃过葡萄了。”
她叹口气,那段时间是真穷,等有钱之后又开始忙。
江吟:“然后就都吃了?”
姜皑依旧不解地眨眼,抱紧手中已经空掉的水果盘,“你想吃啊,可以再洗。”
“这是最后一盘。”
闻言,她肩膀缩了下,动作很慢地抬起头,“我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法子?”
江吟的声音又冷又清,像浸在凉薄的夜色中滚上一层冰渣。
很平常的语气,可此时,绕过窗外不远处喧嚣的车水马龙,落到姜皑耳中平添一□□惑。
她舔了舔嘴唇,忍住胸腔中的情绪起伏,凑上前快速吻了吻他的唇角。
伴着她的呼吸,一阵独属于葡萄的酸甜气息袭来。
很快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