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方咽了口唾沫,被男人眼底漆黑的情绪给吓着。
江吟拉开车门,让姜皑坐进去,转身看到宋昀仍站在那。
垂头整理了下衣袖,似笑非笑问:“还想看多久?”
宋昀闻言,下意识呈九十度弯腰鞠躬:“老板对不起,老板我这就走。”
车内,姜皑把头埋进手心,好不容易平息住躁动的情绪。
江吟启动车子,良久,缓缓说道:“这个第二春,挺有意思的。”
姜皑猛地抬起头:“??!”
你是认真的么。
事实告诉她,这个男人的确认真了。
一个深吻实在不能满足他。
凌晨一点钟的月光皎洁明净,姜皑忍住生理性的颤抖,试图扯过被子遮住裸露在外的肩头。
温热的嘴唇顺着腰窝向上蔓延,她不满的曲腿去蹬他,但被握住脚踝。
姜皑浑身酸胀,最后勾住他的脖颈软声唤:“江吟,你最好了,明天还要上班啊。”
对方不为所动。
她眯着眼,凑上去主动吻他,“老公……”
骤雨将歇。
-
次日,产品入市前的调研测评开始,为期一周。
公司里派车送一行人去诊疗所,中型巴士,姜皑找到最后一排的位置。
江吟和林深姗姗来迟,上车时没剩几个空位,只有副驾驶和姜皑身边的位置还空着。
林深自觉到副驾驶,坐下后打开电脑看几个月前的测评数据。
姜皑头靠着窗,揪起一缕头发绕在手指间把玩,她头发长,发梢有些脆,没绕几圈,从手里面绷断了。
她没抬眼,继续揪,江吟从旁边坐下,一股熟悉的香味袭来。
姜皑往窗边靠了靠,但没动几寸,被抓住手腕。
她暗地里挣了几下,对方没反应,开口叫他:“江吟。”
“嗯?”他没别的动作,牵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置物架上有准备好的矿泉水,熟练地拧开后递过去,“你嗓子哑了。”
姜皑睁大眼,他还好意思说?
江吟接收到她不满的视线,垂眸看她:“下次我会注意。”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姜皑舔了舔嘴角,信了男人的话才有鬼。
车停在诊疗所门前,各部门的人依次下车,因为负责的方面不同,到病房前只剩下寥寥几人。
江吟需要去和院方拿资料,本来想带着姜皑一起,却被拒绝了。
她站在楼梯口,忽然想起不久前那个小姑娘,垂至身侧的手握成拳,沉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你去吧,我想去看看病人。”
江吟迟疑片刻,仔细凝视她的眼睛,最后妥协,“但要答应我,不能让自己不舒服。”
姜皑点点头,“你放心。”
那样的黑暗,她再也不会经历了。
那样残忍凶猛的野兽,从内而外将人吞噬的痛,她再也不会有了。
308房间。
她敲门,听到应答声后推门进去,小姑娘坐在窗边的椅子里,手中捧着一本书。
头上缠着厚重的绷带,隐隐可见血色。
小姑娘看到姜皑,警惕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缩到角落里。
“姐姐……”
她还记得她。
姜皑顿住脚步,不想刺激到她的情绪,目光迅速扫视过周围的一切摆件,全是塑料制品,不会有威胁生命的尖锐器皿。
姜皑沉口气,语气平常,“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她没说话,小心翼翼抬起头,嘴唇颤抖。
姜皑坐到离她很远的地方,指了下门口,“你看,我离外面很近,你不用怕伤害到我。”
“……”
“我听护工说,你叫心怡?”
“……“
姜皑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垂头从包里拿出前不久买的装饰品,“这是小夜灯,晚上等护工熄灯了,你可以悄悄打开它。”
小姑娘依旧不出声,紧绷的嘴角却松开不少。
“不喜欢吗”她作势要收回包里,“那我带走了哦。”
缩在角落的人影颤动,慢慢伸出脚尖,往前走了一步。
“姐姐,你不怕我吗?”
姜皑停住手中的动作,极其缓慢的,抬起头。
“为什么要怕你。”她轻轻咬合住牙关,一字一顿,“我们可以变好的。”
“……我们?”
姜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从窗外泄入的阳光铺满房间一隅,唯独这个角落,漆黑阴暗。
“你才十七岁,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这间屋子困不住你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群人经过房门前,姜皑好不容易牵住她的手,这突来的声音吓到面前的人儿。
手心里瞬间空了。
姜皑垂眸,心底一隅不可抑制的传来酸痛感。
这种落空的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忽然想起她犯病时,江吟也是这样,想靠近,却被无形的推远。
须臾。
门外的脚步声全部散去,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隐隐有温热的温度传来。
第40章 向你而生(8)
心怡往后退了几步, 看向江吟的目光带着警惕, 一双湿润的眸子怯生生地。
姜皑转过头, 表情无奈, “你吓到她了。”
江吟眉心微蹙, 语气十分不自然, “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
姜皑唇角弯了弯, 复又转身抚慰受惊的小姑娘, “他不会伤害你的。”
心怡看着她没说话,漆黑的眼瞳里盛满了敌意和戾气。
浑身的倒刺瞬间竖起,时刻防备着外界的一切。
江吟目光一顿, 他实在太熟悉这种神情了。
不久前,姜皑也是这样, 单薄瘦削的肩无助地瑟缩起, 眼眶泛红, 缩在狭小的蜗壳中抗拒外界交流。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心理疾病患者。
他们的情绪变化和行为功能的差异会被身边的人清楚地感受到。
坐在冰与火的跷跷板上不停跃动,狭小杂乱的房间中,只有他们默默发呆的身影。
每个人都有脆弱和迷茫的时候, 社会需要给予足够的尊重和呵护。
而不是将他们认定为与世界脱节的怪物。
江吟抬起头看了她们一眼,放轻声音对姜皑说:“我出去等你。”
言罢, 离开病房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区, 摸向口袋才想起他已经有好久不随身带烟了。
林深从楼上下来, 看到他, “江总, 没带烟?”
江吟点点头:“你带了吗”
“刚才院长给了一包,你可能抽不惯。”
江吟懒得掀起眼皮,从他手里接过烟盒,撕开外包装熟练地抽出一支,“借个火。”
“……”
林深一动不动看他几秒,没发现什么异常,按捺住心底的异样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江吟轻靠在墙壁上,修长的手指捻着烟,和他道谢后垂下眼帘。
片刻,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T.K已经好多年没有参与公益事业了吧?”
林深思绪略顿,“除了几个照例的项目,最近两年没有举行大型公益。”
时间是够长的。
江吟垂眸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姜皑和那个女孩对话时,会有将这个项目投入公益的念头。
即便这样会使T.K损失一笔巨额收入。
林深认真凝视他片刻,猜透了他的意图。
“如果得到日方的允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吟终于抬起头,和他相视几秒,掐灭烟头,把手抄入口袋里。
“太麻烦。”
林深一噎:“那你是要以自己的名义建立基金会”
江吟不发一言,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
林深注意到他的动作,忽然发觉和院方预约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到了。
于是开口:“我去叫他们集合。”
江吟颔首,打算到对面的病房找姜皑一块离开。
刚到楼梯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纤瘦的身子被黑色大衣包裹住,唇畔呵出一点热气,低着头正在玩手机。
还有几天,就要过阳历新年了。
姜皑打算找件新年礼物送给江吟,抽空看了几家的衣服,新上的衬衫有不少适合他的风格。
江吟走近,她关上手机,鼻子灵敏闻到一股烟草味。
他紧缠住的思绪没来得及舒展开,便听到姜皑皱眉问:
“你抽烟了?”
江吟嘴唇动了动,不久前,他的确答应她会减少抽烟的次数。
因为姜皑说,会伤身体。
若是放到青春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说不准她会宽容大度,那个时候,女孩都觉得抽烟的男人荷尔蒙爆棚。
姜皑掩下眼帘,手指搭上江吟的肩头,顺着平滑的肩线慢慢移动,替他拂去落到大衣表层的细小尘埃。
动作轻柔,却有种隐隐的威胁感在里面。
江吟记得,她一共这样做过两次。
第一次是大学,她装作若无其事警告他,作为军训连的副教官,千万不能对她“特殊对待”。
第二次是重逢后,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依旧警告他,不要重蹈覆辙,栽她身上两次。
可他仍旧栽了。
还栽得死死的。
江吟伸手攥住她的手指,俯下身,鼻尖抵住她的,“下次不会了。”
姜皑眉梢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两侧,“如果有不顺心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说。”
“嗯。”
她捧住他的手力道紧了紧,微眯起眼,“江吟,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
告白突如其来,江吟无奈一笑,正打算说句什么,身后传来幽怨的声音。
“江总,我们该回去了。”
林深不知道从那边站了多久,身后还跟着三四个顶层的秘书。
江吟嘴角抽搐,脸上的表情很吓人。
“我知道了。”
姜皑被牵着走下楼,中途拉了下他的衣角,“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江吟面无表情,“想提醒你有人在。”
她愣了愣,“不可能,你骗我。”
他的表情,明显也是被吓到。
撬不开江吟的嘴,姜皑有点小小的挫败。
坐上车后问他:“后天来的时候,我能多陪陪那孩子吗?”
江吟没有意见,“可以。”
姜皑眨眨眼,讨好地牵住他的手,又回到最初的起始点,“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江吟舔着唇笑出声,手掌完全覆盖住她的手,凑到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
清浅的呼吸落到她的敏感部位,浑身的寒毛都被他这一个动作给撩起来。
下意识哆嗦了几下,姜皑咬住舌尖,一脸正色:“我不听了。”
她不想知道了还不行?!
江吟看到她炸毛,眉眼间的笑意浓到化不开。
伸手摸了下她的发顶,眸光清亮,“我也是。”
很喜欢你。
姜皑顿了顿,抬头看他,眼角微微扬起,浑身炸起来的毛瞬间嗲了。
**
调研测评初步送到上头审核,受疗的四个患者在使用产品后病症开始改善。
有意透露给媒体方入市时间,记者立刻拿起笔开始与周氏被迫收回的“眷梦”对比。
本以为两家会产生激烈竞争,谁知周氏还未开始就已落败。
周亭东入狱,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八年。
周逸寻被迫召回接手周氏,进行大刀阔斧的企业内部革新。
在未来的十年内,将无力与T.K抗衡。
姜皑关闭网页,目光落到桌上摆放的那款治疗仪。
莹白色的外壳,外连接一副耳机,形状小巧别致,是比“眷梦”好看不少。
江吟今天下午开会,不随他们一同去诊疗所。
姜皑没有别的事情,下车后一路走到308,房间里却没有人。
一向安静的走廊突然响起匆乱的脚步声,她离开房间,看到一群人神色慌张的朝顶楼跑去。
落到最后的护士看到姜皑,又瞥了眼门牌号。
“你是308的家属?”
姜皑凝眉,“出什么事了?”
护士:“这屋里的小姑娘要跳楼。”
姜皑松懈的神经突然绷起,松开护士的手连忙跟在他们身后跑上楼梯。
护士想拦住她,但无果,姜皑动作快,到楼顶时,一群人围在楼梯口。
没人敢轻易靠近,生怕刺激到小姑娘的情绪。
最边上的护士还在玩手机,和身边的人闲谈。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你没看见连电视台记者都懒得来了。”
“……”
姜皑抿紧唇角,视线冷冷地撇过他们,从人群散开的一条道走到最前面。
小姑娘站在边沿处,寒风凛冽,却只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
她看到围拥起来的人,神情更是惊恐,“你们都走啊。”
身边的院长交代助理找家属的联系方式。
语气义愤填膺:“家庭因素造成这种后果,逼疯了多少孩子。”
姜皑扯动嘴角苦涩笑了笑,他说的没错。
负责劝导的心理治疗师不停劝慰她,但每靠近一步,她的情绪就越临进崩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