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对我笑——今烛
时间:2021-02-06 10:11:37

  秘书点了点头,语气颇为感慨,“今天来的记者是上一场发布会的三倍之多。”
  姜皑翻开手机,无声笑了笑。
  大概有周氏这个败笔在前,记者们都比较在意T.K的成果展示。
  江吟上台之前,大屏幕缓缓降下,短篇开始播放。
  开篇中规中矩,将治疗仪的调研测评展示完。
  屏幕突然暗下,三秒钟后渐渐亮起,镜头定格在女孩抱膝缩在角落里的情景,继而,她慢慢抬起头,开始歇斯底里的狂叫。
  视频是没有声音的。
  但只靠眼睛,足以感受到女孩的难过与悲恸。
  那样摄人心魂的表情,隐忍,不甘心……
  场内所有的声音全部消湮。
  所有人静静看着屏幕,最后女孩掀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朝自己头顶砸去——
  鲜血淋漓。
  姜皑手指无意识间抠紧手里的衣角,陷入这种曾经最熟悉的情绪里难能自拔,等回过神来,脸颊已是湿润一片。
  短片放到最后,江吟上台,场内的灯光点亮。
  男人穿一身三件套黑色西装站在屏幕下方,黑眸深浓沉静,他静静环视一周大家的表情,“大家了解这种疾病吗?”
  “医学领域将它称为双相障碍,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它比单纯的抑郁症难愈百倍,比抑郁症痛苦百倍,患者会时时刻刻担心伤害到对方,会把自己紧紧裹起来。社会上很多人觉得患有这种病的人是怪物,猜测他们会不会对家属拳打脚踢,实际上却不然。”
  他声音绷得很紧,展示出下一张PPT,“有百分之七十的患者,是因为家庭内部因素产生抑郁倾向。”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前排的人怯生生问:“那这种病真的可以治愈吗?”
  江吟掀了掀眼帘,脸上的表情突然温柔起来,“与其说这是一种病,我们为什么不能当作他们的情绪只是比常人剧烈一些?”
  为什么不能给她们多一点的关心与爱护。
  多一点细心耐心去抚慰。
  一味的躲避与责问,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苛责了一些?
  姜皑不动声色敛起外漏的情绪,起身离开休息间。
  来到场内,不比屏幕中看得那样气派,一眼望去,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个男人。
  他试图劝服这些人固化的思想,试图通过今天这个大场面,改变平常人的看法。
  哪怕效果微乎其微。
  谁说T.K的江总薄情冷漠,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有蓬勃的血脉。
  这股鲜活的热望,让她情不自禁想要与他并肩。
  姜皑走到台上,拉过台式麦克风,与江吟对视之际开口。
  “大家好,我是T.K的一名员工,不久前,也是双相障碍的患病者。”
  她说完,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线霎时松懈下来。
  “我今天站上来,是想告诉大家,我们可以痊愈,可以像大家一样生活,工作,甚至是找到相爱的人。”姜皑闭了闭眼,嘴角弯出弧度,“其实,所有心理疾病抑或是精神疾病患者,都需要关爱的。只要得到稍微一点爱护,就不会产生自杀倾向了。”
  只要一点温柔的爱意,他们就可以重新振作起来。
  姜皑眨眨眼,看向身侧的男人,他给她的,是满心满眼的爱,捧上最好的真心给她。
  她多幸运啊。
  江吟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又摸了摸她的发顶。
  复又转身直面镜头,“‘愈’不仅是这款治疗仪的名字,不久后以我个人名义组建的基金会也会以此命名。”
  ……
  一群接一群的记者涌到侧台,挡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去路。
  林深帮忙避开这些人的阻隔,还以公式化的回答:“十五分钟后有留给大家专门采访的时间,请稍等片刻。”
  回到休息室。
  姜皑抿下嘴角,拉了拉他的衣袖,翁里翁气的问:“江先生,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江吟把她一把抱起,放到桌子上,双手顺势撑在桌沿两侧,抬起头,俊朗的眉眼中笑意很浓,“不喜欢?”
  姜皑勾住他的脖颈,“不,我很喜欢。”
  这比珠宝首饰更合她心意,更喜欢,他知她心意。
  他的这份喜欢,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未来有千难万难,她都没有理由再舍弃。
 
 
第44章 正文完
  T.K新品发布受到业内广泛重视,同期在日本的产品上市发布会邀请江吟到场。
  临行前一天, 姜皑拉着他看基金会筹备的文件, 她对慈善事业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有些术语和数额都不懂。
  江吟耐心给她讲解完, 揽过她的腰想讨个赏,结果被一把推开。
  姜皑打算重新看一遍资料,完全没搞清楚身边这个男人的意图。
  江吟眉梢一僵, 手指搭到文件表面,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后不紧不慢把文件从她手底下抽出来。
  然后,看也不看丢到地毯上。
  姜皑眨眨眼,“你这是做什么?”
  江吟垂眸睨她, “你不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伸手试探地去摸被残忍丢掉的文件。
  江吟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 “皑皑,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名分……名分?
  姜皑轻轻咬着舌尖,他的意思是那个小红本本?
  “要不等你回来?”
  江吟抿下嘴角没吭声,允许她再想几秒钟。
  “今天是不是太匆忙了?“她指了指腕表,”现在都十一点钟了。”
  “没关系,下午我准你假。”
  办公室里拉着百叶窗,微光透过页片罅隙落进来,能看清他身后飞舞的大片尘埃。
  清晰可明的光线滑过他的眉眼, 驼峰, 越过薄唇停到下颌处。
  脸上是那样认真的神情。
  让姜皑突然想到初次见面时, 他绷直的嘴角, 和毫无情绪的话语。
  那时候,她从没有想过,缘分这种东西,会把两个人紧紧拴在一起。
  江吟牵住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擦了下指尖的指环,“想好了吗?”
  姜皑闭了闭眼,微微俯身靠近他,声音清晰笃定,“好啊,就现在吧。”
  工作日,来民政局登记的人不多,程序走下来,姜皑只记得途中公证员小幅度打了个呵欠,手中的杂志翻得哗啦哗啦响。
  签名时她握笔的力道有些虚浮,签字却是流畅有力。
  然后江吟接过笔,从她名字旁边签下名。
  两个人都写行楷,一个笔锋凌厉,一个纤细柔软。
  拍照,念誓词,等待,拿到证书。
  整个过程不过二十分钟,姜皑却能回忆起这六年,不,这七年,经历过的种种。
  她曾和他并肩看过蓝蓝的天和飘荡的云,那时候很年轻,在以“十”为开头的年岁里,所有的喜欢都很热烈,她有满腔的勇气去追逐他的脚步。
  虽然中途,他们走散了。
  她一个人在暗夜里踽踽前行,曾深陷泥淖无法自拔,也曾想起他的眉眼开始挣扎。
  好在,不久后的将来,她又能和他一起,看绵绵的雨和雨后的虹彩,看皑皑雪花和雪后初霁的云彩。
  他们以后会有许多个四季,这样想想,也不亏。
  姜皑捏住小红本的一角,抬起眼对眼前的男人笑,“江先生,以后请多指教。”
  江吟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皑皑,谢谢你。”
  **
  临近年关,江吟受邀飞到日本参加发布会,只留下谢权这个不靠谱的老板,T.K众人像放了假一样轻松,早晨瞧见小谢总,都要问一句今年的奖金会不会增多。
  谢权哪管这些,随口一答,“看你们表现哈。”
  姜皑作为这样闲散老板的助理,手里的活堆积成山,晚上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约进修回来的尹夏知吃饭,还被临时喊去帮秘书室挑选年终的礼物。
  晚到二十分钟,尹夏知坐在座位上止不住翻白眼,“我说你都成老板娘了,那么辛苦干什么?”
  姜皑脱下大衣挂到椅背上,双手合十表示歉意,“让尹博士久等了。”
  刚晋为博士的尹小姐,白眼翻得更畅快,“别叫我,容易叫老了。”
  姜皑扬起眉梢,“点好菜了吗?”
  尹夏知不知道看见什么,眼睛直勾勾的,也没听到她说话。
  姜皑伸手从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那么入神。”
  尹夏知猛然转过头,一脸纠结,“皑皑,我看到你……苏妤了。”
  姜皑嘴角的笑意微僵,顺着她的视线朝外面看去,昨晚上下过雪,路面上积攒一层肉眼可见的冰晶,而那女人站在冰天雪地里,为了美观只穿针织裙,一双手冻得通红,依旧拼命保持脸上的微笑。
  而她面前站着的男人一脸不耐,挥开她的手坐车离开。
  苏妤叹口气,紧绷的肩线缓慢松懈下来。
  姜皑垂至身侧的手攥成拳,周氏败落,周亭东入狱,她现在肯定想尽办法来找关系减轻刑法。
  曾经衣食无忧的富家太太。
  为了美好生活不惜抛弃家人。
  如今换得的是什么?
  姜皑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我们吃饭吧。”
  尹夏知犹豫几秒,“你去帮帮她吗?”
  她眼底的动容明明那么清晰。
  姜皑抬起头,没忍住又看向窗外,恰时,苏妤转过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彼此皆是一愣。
  须臾,苏妤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牵强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只不过几月未见,她却像霎时老了许多岁。
  姜皑心思稍动,试图把残余的怜悯心全部割除。
  苏妤抱紧胳膊,搂在外面的肩头被烈风吹的发抖,她没有进来说话,而是静静站在窗户外面,
  再看姜皑一眼,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晚,她把自己的女儿伤的太深。
  她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她。
  远远看一眼,也好。
  她该知足。
  姜皑低头切牛排,刀尖遇到难切的骨头,一直切不开。
  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打在她心上似的。
  吱嘎吱嘎。
  她放下刀具,招来侍者,拿起椅背上搭着衣服递给他,“麻烦,交给外面的女人。”
  空荡荡的街上只站着苏妤一个人。
  侍者往外看了眼,立刻了然。
  如果爸爸看到,他一定不忍心。
  他们曾经是一个家,他那么喜欢她。
  姜皑掩下眼帘,重新拿起餐具,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适,她起身跑去卫生间。
  尹夏知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连忙跟过去。
  姜皑撑住琉璃台,勉强稳住身子。
  尹夏知推门进来,满脸担忧,“你这是怎么了啊?”
  说着,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惊恐的看她,“皑皑你不会是……有了吧?”
  姜皑噎住,和她大眼瞪大眼许久,心里盘算着日子。
  尹夏知看到她的表情,“可千万别让我猜准了。”
  姜皑声线压得很低,也有几分不敢相信,“夏知,明天和我去趟医院吧?”
  尹夏知:“……”
  **
  江吟和林深的日本行程只有四天,分别在大阪,东京开设发布会,伊藤的公司主办,他只需要临场给个面子。
  到最后一天,乘夜航回国,凌晨三点的飞机,到S市临近七点钟。
  姜皑得知消息,非来接机,江吟拦不住,最后妥协。
  飞机落地后,机场内来往的人不多,不算多拥挤,提好行李到出口,姜皑坐在等待区看手机。
  江吟打发走林深,独身走过去。
  “等很久了?”
  姜皑听到声音,顺手将手机塞进包里,抱住他的腰,额头蹭了蹭他的毛衣。
  有种没有睡醒的慵懒,毛茸茸的像只小动物。
  江吟没忍住抵住她的发顶,声音轻柔,“明明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姜皑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他,“所以回去你开车。”
  晨光透过机场顶层的玻璃天窗倾泄下来,光线穿过她细密的睫毛于眼睑下方布上一层细密的影。
  江吟凝视她片刻,“好。”
  临时停泊点,渐渐驶入许多车辆,好在江吟开车技术不错,稳稳驶出监控密布容易冲撞交规的地界。
  这几天降温,姜皑裹上羽绒服,下巴缩到高领毛衣里,乖巧又温顺。
  可能只有犯困的时候是这样的。
  半晌,她转醒,托着下巴朝窗外看了良久,复又转过身。
  状似不经意的问:“江先生,你什么时候让我当新娘啊?”
  江吟平静地和她商量:“你体寒,冬天穿礼服会受凉。不如等到开春四月份?”
  姜皑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是那个时候就穿不上婚纱了。”
  江吟一时没反应过来,低低溢出一声鼻音,“嗯?”
  车厢内寂静无比,甚至能听清车轮碾压过路上残余冰渣的细微响动。
  姜皑抬起头,神情认真又遗憾,“江先生,你要做父亲了。”
  江吟猛地踩下油门,车停到街角处。
  面前的姑娘弯起眉眼,“我们要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若放到八个月前,甚至七年前,多么遥远又不敢想像的事情。
  我经历你的青涩张扬,陪你度过迷茫放肆的岁月,和你一起成长,到彼此最好的模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爱意,但所有的喜欢,都与你有关。
  尝遍人间酸甜,却还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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