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应:“……”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上身就搭着件白背心,头上扎着个毛巾,正热火朝天地擀着面做着饼。不时有汗顺脸庞滑落,就直接从旁边挂钩上拿了毛巾擦手,末了手也不洗,接着就去擀面去了。
管家坐在一旁,亲眼目睹着老先生面色渐沉下去。心里了然原因,某种程度上也挺能理解。
不说什么高级餐厅吧,就是放在北京城街边小店里,这个店的环境卫生都是十分堪忧的。
北京城,大帝都。普通小店都捯饬得可敞亮可干净了,哪像这,那风扇叶都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积的灰就跟冬天雪地里一样厚,那空调都发黄了,还有地板砖,这里一块不明黑色物体,那里一块不明黄色污渍的。老板就穿着个背心在那擀面,头上冒着油还冒着汗——管家暗自咋舌。
这别说是老先生了,连他都不会来的。
还有些话不适宜说出口,就搁心里头想着:这六少也是奇怪,未来要继承江家的人,手上还养着个投资集团,不说带人去什么均几千上万的地方吃饭吧,也不至于来这儿啊?
这时候管家看见老爷子颇为不悦,也不敢催,更不敢发话,就暗自在那瞅着。而后就见人小姑娘家家认真仔细地把桌椅擦好了,用酒精消毒了,再示意男人去坐——是知道他有严重洁癖,已经提前替他考虑了呢。
管家不由在心中叹:真乖巧真讨喜一姑娘家。
可惜名花有主,不然让自家小崽子认识认识,否则能娶到家里多好。
管家在心中暗想的这一时,那厢江世应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就带她来这种地方吃早饭?
此时那单穿了个背心的中年老板已经将那二人的早饭端上来,江老先生也定睛一看:就一碗红豆糊糊,一块红豆饼饼。
江世应眉结拧得更深。
怎么就一碗糊,一块饼?
这么点东西,宝贝崽吃得饱吗?
正当老先生这般想着的时候,就见女孩子拿了一只小碗过来,把糊糊往小碗里舀满了,又掰了小半块的红豆饼饼,然后把小碗和小半块饼饼放到自己这边,把大碗和大半块饼饼放到男人面前。
俨然是孔融让梨的意思。
江老先生,瞳孔地震。
就这么一碗糊,一块饼,还分了一大半出去?
这样一来,江老先生不免对女孩子对面那位怒目而视起来。
就不能多点一碗糊,一块饼吗?
非要抢宝贝崽碗里的吃?
小家子气!
……
而在店里,等那红豆糊红豆饼被分配好了,容绰也开腔问:“不多来一份?”
晏歌摇摇头。
她就是因为吃不掉一份才带他来的。
当然也有这里的红豆馅很正宗的原因。
等到结账的时候,他要付钱,不过被她抢了先,拍拍肩膀,意思大家都是一起睡过觉的亲密同志了,不用那么客气。容绰也不抢,唇角噙着点笑,任由她去了。
红豆饼十块,红豆糊五块。
“支付宝收款,十五元。”
那付款动作映在眼帘,付款语音也落在耳里,直至那二人身影消失在红豆火饼店,而管家去了趟饼店,回来给老先生汇报,说小姑娘是常客,就爱吃这家的饼和糊,江老先生才再度开腔,“刘哲。”
被叫到名,管家应:“老先生。”
“今天开始,这家店被我承包了。”
第96章 合欢 等你恋曲。
云珠国际小区门口的红豆火饼店就这样易了主, 而大早上才吃完红豆饼饼和糊糊的人对此则毫无察觉。等把人送去上成都的私人飞机了,回校上了一个多礼拜的课,再去这家店的时候, 第一眼看过去, 晏歌甚至就没认出来那是记忆里的红豆火饼店——
从里到外,从装修到电器,整个店都被尽数翻新。门楣也变了, 原先“红豆火饼”里缺了一部分的字被补齐, 前面又加了“亮堂堂”三个字, 成了“亮堂堂红豆烧饼店”。
就连那位中年老板也焕然一新,没再一件背心走天下扎好毛巾谁都不怕了。而是换了身潮牌T潮牌裤,看着fashion得很, 俨然已经是走在时代潮头的弄潮儿了。
总而言之,这家烧饼店已不再是从前的烧饼店了;现在的它, 是亮堂堂·烧饼店。
对着彻底整修过的店铺,一时半刻间, 晏歌稍怔,迈步的动作也稍稍停滞。那边老板瞧见了她,却是眼睛一亮,精神也为之一振:来了来了!
承包了这家店的老老板亲自嘱咐过要特别对待的小女孩总算是来了,烧饼店的老板登时上前,也亲自迎接,并给出了内心盘算出多次的说辞:因为她是店内今天第88位顾客, 所以这一单免单。在小女孩点过饼饼和糊糊之后, 拿了特大海碗装糊糊,再摊了特大块面粉做饼。
最后笑意盈盈端上,态度满分, “慢用啊。”
而对着比平时更大碗的糊糊,更大块的饼饼,晏歌:“……”
多了吃不掉,她可能要打包带回去。
中年老板则丝毫不觉得苦恼,甚至还乐呵呵地拨了电话出去:就在一周前,也是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突然上了门,提出以高价买下这间饼店,彻底翻修整新,人手可以不换,但要捯饬得干净好看。
此外唯一的要求,是对着刚刚来店的小姑娘——言毕又把人照片给他看了。店老板一瞧:嘿,这不是常来他这的小顾客吗?
可斯文可秀气的一小女孩,他有些印象。
那高价买店的老先生说是唯一的要求,但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也就是多想点由头,不收人小女孩的钱;再然后要把饼饼做大大的,糊糊装满满的,让孩子吃饱。
老板:“???”
中年老板初听这要求还有些一脸茫然,毕竟他这份量大、口味好在整个海淀区都是出了名的。胃口小的女孩子要结个伴来吃,工地上做工的随便点一点也是吃饱饱的——怎么会吃不饱?
虽然要求奇怪,但那位老人家开价开得很高,且说了是买店而非换人。对上有老下有小需要养家糊口的店老板而言,几乎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是而,店铺在当日就易了主,装修队伍也在当日就进驻了饼饼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装修。用的是全环保材料,通风三天后甲醛指数就达了标,然后开业,然后等人上门。之后又等了几天,今天才总算是把人等到了。
“嘟——嘟——嘟——”
三声长响,电话接通。老板就对着那端的老先生汇报起来了,说人开业以后才来了一次,就是刚刚,也说给人免单了。
那端的老先生沉吟:“吃饱了吗?”
老板一叠声地应:“饱了饱了,肯定吃饱了。”他给的份量是工地干活的两倍了。这要还不饱,那就可以去参加大胃王比赛了。
吃饱了——
江世应这便放下心来。
那店子卫生条件是差了点,不过宝贝崽喜欢,那老爷子就把店盘下来,找人捯饬捯饬,好让宝贝崽吃得开心、吃得放心、吃得安心。
不然跟着坏崽住也住不好,吃也吃不好的,哪天就挥挥手跑路了可怎么办。
-
除了常去的红豆烧饼店翻新外,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内,还发生了其他两件事情。
一是上次公益慈善演出后,晏歌收到了两笔七位数的奖金,一笔是F.S.资本的,一笔则是重启能源名下慈善基金会下发的。
二是她此前发的demo《恋曲》更新了完整版,商业版权也被卖了出去。
有晏歌的热度与实绩做打底,《恋曲》是愁买不愁卖,正式版一发布,跃跃欲试要来对接的剧方影方乃至游戏方多如过江之鲫,也争相竞价。
因晏歌没有经纪公司,却是曾城的女儿,那些竞价的便全然找到了梁宝月这里。有因要买歌的人数实在太多,大八.九十人,已接近于三位数,梁宝月一对一谈价的原计划只能取消,最后在启悦天华某间大会议室里召集全员来开了个会,现场跟这将近一百号人同时谈价格。
场内氛围就跟拍卖会似的,我一百万你两百万,价格水涨船高。终于,等某电视剧抬到八百万的时候,全员噤了声。
一首歌,八百万。
真就想都不敢想的。
这年头是爱豆、流量与偶像的时代,华语乐坛式微,除了塔顶王者尚能吸纳资源,其余歌手则连口肉汤都喝不到,只能靠走走穴做做商演来维持基本营业。
多少曾经拿金曲奖的得主如今都十分沉寂了,就连时下还霸着各大音乐排行榜的苏子,一首歌也万万卖不出这样的价格。
只是,卖出八百万的这一位,她是圈外顶流啊。
八百万真就是买那一首歌吗?
其实也不是,大家伙真正看中的,是歌背后的商业价值。
事实上,从《恋曲》上线到今,从此音乐APP到彼音乐APP,从国内到亚洲别国,从亚洲再辐射到其他国家和地区。所到之处,真就如秋风扫落叶、镰刀割麦子般地,收获了数也数不清的榜单第一。
日本轻摇滚天后小岛月里在推上打CALL。
美国流行乐TOP1歌手Jas Ray为其站台。
推上网友转赞热评。
更不必提,各种的奖项与荣誉,在其后接踵而来。
所以值得。
但再怎么值得,一首歌八百万怎么说也封了顶。是而,当喊到这个数时,会议室内众人都齐齐失声,也面面相觑。
但是,也在同一时刻,有人喊出了千万的价格。
一首歌,一千万。
尘埃落定。
卖的是书改IP的一部文艺电影——《等你》,主要内容是上世纪一位北京女知青在“上山下乡”时发生故事,有些意识流色彩。
巧的是,在《等你》中,女主角也同样就读于北大。大约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等你》的影方饶是花费千万也要把歌买下来。
是出于舆论造势需要。
只是以往那些红.歌手为电视剧电影唱主题曲、配曲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剧未播歌先火;到了《恋曲》和《等你》这里则成了电影未拍,歌先爆了。自然而然,主题曲为电影带来的热度非同小可。最直观的体现是,从买下《恋曲》的商业使用权后,《等你》在各大搜索引擎的搜索指数呈次方倍增长,增幅超百分之五百。而在微博,电影官方微博的粉丝数也从原先的五万余增长到了六十万。
仅就宣发效果而言,一千万不亏。
而后九月底,电影正式开机,宣发方顺利成章地借着北大造起了势:电影女主蒋兰生是北大人,主题曲唱作人也是北大人,开机第一场戏又是在北大未名湖畔拍的。三重北大在其中,的确吸睛。
开机微博底下,除了绕梁,就是电影女主的粉丝。
【期待璃璃[加油]期待蒋兰生[加油]@莫璃V】
【她有她的勇敢,独立,聪颖;也曾迷茫,失落,徘徊。她是上世纪的蒋兰生,也是新时代的莫璃。你好,蒋兰生;你好,莫璃。】
是了。
电影的女主,也是电影事实上的唯一主角,第一番位——
是莫璃。
-
“所以,你要走吗?”
“CUT!”
电影开拍第一场戏结束,导演招着手示意先前对戏的两位演员来监视器边来。一边指着监视器上屏幕,一边比划着动作说着戏。
才开机,一切都还在磨合阶段:演员和剧本需要磨合,演员和演员需要磨合,演员和导演也需要磨合。
都需要磨合,入戏也没那么快。
《等你》是多场地拍摄,第一站就在北京大学校园内部。开机第一天正值国庆前一天,又是下午,因而便见不少学生拖着行李箱骨碌碌从校内走过。只是未名湖畔的学生见多了这场面,因而多见不怪,行经时并不多看,也不出声,最多匆匆瞟个两眼也就走过了。
临时片场秩序井然,一片安静,因而当现场传来一道声时,入耳也格外清晰分明。
“快看!晏歌!”
像石子投湖,将平静水面打破。只在登时,走道拖行李箱的也不拖了,片场坐着刷手机的也不刷了,连在监视器前听导演讲戏的也悄摸摸地偏了头过去:晏歌?晏歌在哪里???
然后就有片场的剧务遥遥地一指:人还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正和几个同学并肩往这边走着呢。
指完剧务就跑了,边跑边撂了远声下来:“……我去要个to签!”
众人:“……”
这下是不言则已,一言则惊醒梦中人。一时之间,除了还在听导演说戏的男女配,片场无一不拔腿就跑。场面颇为壮观,可能在外人眼里会觉得北大正在举办社会人跑步大赛。
正在听导演说戏的男女配:“……”
看到别人争先恐后去要to签,自己却因为工作不能要。类比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读书时候的体育课,别的同学已经去操场放风了,自己却被老师留下罚站。
一言以蔽之:惨。
导演则闻风不动,全程稳若泰山,甚至还端起手边上的小茶杯,不疾不徐地抿了口,最后再抬起双小眼睛,往二人面上瞟瞟,“你们不去要个to签?”
男女配对视一眼,女孩子先委婉开口:“要是可以……”
人话还没说完呢,导演就点了头:“可以。”又说:“去吧。”
男女配:“……”
幸,福,来,得,太,突,然。
然而导演又:“记得也帮我带一个,to楠楠宝贝。”
男女配:“……”
楠楠是导演的女儿。
片场众人一跑而空,百米开外,红色法拉利刚停进了车位里。一声轻响,车门开了,洁白小腿迈下车,身是与车身略浅些的番茄红裙,面上还戴着墨镜——正是莫璃。
下了车,莫璃就杵车门那儿,直至小助理撑着阳伞过来了,才抬腿往前走去。腰肢摇摆步态,聘聘婷婷的。
没走两步,目光却忽的一滞:剧组里的人都冲着她的方向跑过来。
莫璃眸底浮出一线狐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