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这是谁啊?
不约而同地想着,几人便面面相觑了眼。
和江世应玩了也有几十年了,他们怎么不记得,江家还有这号小女孩呢?
都是老文化人了,也不怎么关心娱乐圈这个那个的,不认得人也是正常。这厢江世应带着小姑娘过来,顺口也介绍了,说是启悦天华老总的女儿,叫晏歌。
江世应又招着手把在座几人介绍给晏歌认识:“唐奶奶。”唐馆长。“何爷爷。”何部长。“方奶奶。”方校长。
江老先生表示,在座都是些平平无奇的爷爷奶奶,就和他本人一样。
等老爷子两边都介绍完了,小姑娘就规规矩矩地叫了人,其余三人便又往小姑娘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名字和人一样秀气,是个清丝丝的女儿家。
是时管家泡了茶过来,晏歌瞧见了,自然走过去帮忙取茶。隔了扇明清花鸟图屏风,唐馆长先开口了:“这孩子看着倒不大。”
江世应:“我们小歌今年刚读大学。”
我们小歌。
这表述划清了边界,俨然是把人当自己人的意思。
偏偏在座那三个没在此节多想,都各想各的去了,先是方校长开了口:“我有个堂侄也在北大,今年应该是大三。”到这里,她挽挽唇笑了:“要有机会,可以介绍他们两个认识一下。”
何部长也沉吟,“我也有个外甥……”
对着知交多年的老朋友,江老先生却凛了张脸,先是看方校长,直截了当,“没机会。”
方校长:“……”
江老先生又去看何部长,“你也是。”
何部长:“……”
江世应:“小歌已经定了人家。”
方校长、何部长、唐馆长:“???”
虽说先下手为强,但人才刚读大学呢,怎么这么早就定了终身啊?
唐馆长好奇,就压低了声,语不传六耳地问:“定了谁家?”
“我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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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通通的老人家们在打着桥牌,晏歌则在旁记分。这期间楼下在摆宴席,楼上则上了清粥小菜,点心果子一类。普普通通的老人家自己玩桥牌,还不忘分出注意,提醒小姑娘尝一下这个,尝一口那个什么的。
一口两口地尝下来,等牌局到了尾声,晏歌也有些撑了。敲门声恰在此时,打开门扉的是面色寡淡的男人,跟桌上四人示了意,“我来接晏歌。”
江老先生颔首,说房间安排好了,就在二楼最里面一间。
结束了记分员的任务,小女朋友看见了男人,也就跟鸟雀看见了巢似的,扑棱扑棱翅膀奔过去了,很雀跃的小模样。到他身边,小手牵起来,十指扣住了,她跟他分享了一下今晚的见闻,说他外公对她很好,也说其他三位普通老人也对她很好。
总之都对她很好。
容绰停步不走,侧目淡扫。
晏歌眼睫眨了下,两秒后反应过来了,“……你也对我很好。”
他看着她,问得轻飘,“然后呢?”
“……”
那还能是什么然后。
然后就是一声响亮的啵了。
里外一大家子,她却在这里响亮地啵人,那肯定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一路低头牵手下楼,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管家就在外等着,手里还拿着把钥匙,见到人了,也便把钥匙交到了晏歌手中。
开了门,晏歌先走入了。容绰随其后要进,管家就往前一步,客客气气地把人拦住了,“六少,江老吩咐过了,这是为晏歌小姐单独准备的房间。”
“您不能进。”
第100章 合欢 不过很美。
老先生有自己的考量:两只崽毕竟还没结婚也没订婚, 两方家长都还没碰面呢。况且人家家崽还比自己家崽小了一截,所以理当是坏崽让着宝贝崽,断没有宝贝崽让坏崽的道理。
天高坏崽远。坏崽在外面做的那些坏事他是管不到了:比如买一百平小房子藏宝贝崽, 比如带宝贝崽吃个十五块钱的早饭还吃完就擦擦嘴跑路了不买单。但至少在老爷子自己家里, 肯定是要让宝贝崽吃好睡好的。
我的宝贝崽,就由我来守护!
所以这会儿把宝贝崽领回来了,也就安排了宝贝崽一人一间, 门牌上还贴着块隐形牌牌:宝贝重地, 坏崽勿入。
家里辈分最大的那个发了话, 哪怕是对着六少,管家也把人恭恭敬敬地请在了外面。一边请着,一边心里也暗自几分好笑:六少是三小姐独子, 在同龄人中又是一等一的出挑,想当初——其实也就是月余前, 江老对六少是多私心偏爱来着。结果这晏歌小姐才出现多久啊,就讨老先生喜欢讨得不行了。现请人在家住一夜, 还单独辟了块闺房出来,整得六少一副外人竟是我自己的模样。
被拦在了自家房门外,容绰容色多少不豫,这时小指头被人勾勾。他低眸看过去,就看见小女朋友摇摇手机,意思是房间隔绝了距离但剪不断感情,5G的网络可以让我们重聚在一起。
“……”行。
而后晏歌进了房, 环顾房间, 从装修到摆设都简朴雅致,是和清漪园格调一致的新中式。换洗用品一应俱全,连洗护用品都分成了干混油几种肤质摆的, 可见思虑之用心。
那是当然了。
虽然不知宝贝崽何时大驾光临,但从确定了镯子落定在宝贝崽那里,老先生就着人来单独布置出一间闺房了——而今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晏歌先洗漱过了,出来手机正亮了:嗯,是被拦在外面的男人发过来的。喊她出来玩,也不说什么事情,还带着点神秘色彩,“我在花园。”整个就跟戏本台词一样的,待月西厢下移墙花影开,再搭个台来个红娘就可以唱上一出西厢记了。
虽然没说什么事情,但男票拍电影难得抽时间回来一次,接到了约会信号的人当然也就立刻回复了收到,长头发吹到了半干,晏歌就踩了拖鞋噔噔噔下楼了。
一层是大平层,客厅有三面墙是落地式的玻璃,台阶直通庭院花园。此时晚间,天光暗透,庭院里亮着太阳能灯,光照充沛。晏歌看得清,因而无顾虑地走下台阶,然后就见从暗处走出一只花黑相间的大狗,大耳朵贴服两侧,边走边狂摇尾巴,模样既亲热又友好。
走到晏歌跟前时,大耳朵狗本能要支棱起前腿,想要搭人的腿以示友好——“史努比。”
是男声冷肃的制止。
大耳朵狗看着很含糊男人的样子,听到这话当即前腿一撂,狗头也调转了个方向,转向了庭院的深处:颀长的身形落地汇聚成影,容绰从光暗处缓步而来,五官半敛,手中是牵引绳,牵引绳的另一端则在大耳朵狗的脖子上固定着。
一目了然,名讳史努比的大耳朵狗的主人是谁。
这是他养的狗,晏歌也是第一次见。
容绰把狗牵过来,见她在看,随口提了句,“这是比格,猎兔犬。”又说:“是史努比的原型。”
像是听得懂人话般的,史努比:“汪!”
晏歌多看了几眼:确实和漫画有些相似,特别是那双很招风的大耳朵。
难怪叫史努比了。
“不过不好养。”他说。
史努比:“汪!”
“运动量大,驯服性差,不适合做陪伴犬。”
史努比:“汪!汪!”
晏歌问:“那你为什么会养?”
他侧目,视线幽深投射而来,唇半掀:“我养的时候不知道。”
晏歌:“……”
史努比:“汪!汪!汪!”
史努比叫声响亮,音高且破,称得上是破锣嗓子,在入夜而寂静的别墅区显得极其刺耳。
容绰便俯下身,手探过去,拍了拍狗头,边低声对招风大耳朵道。
“再叫,把你做成狗肉汤。”
“……”
史努比夹起尾巴,一声不汪了。
哥哥凶凶,小比怕怕。
那一声压得很低,在场的另外一个也没听清楚是在说什么,看见相貌俊美的男人俯身去跟狗勾耳语,边笑摸狗头,一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样子,定格在相机里跟风景画似的,也不知道是恶魔低语说要威胁做狗肉汤呢。
月色尚好,两人一狗沿庭院走了会儿,后来在荷池边停了。时节已是秋月,满池的荷已经萎败过半,晚风拂过有簌簌声。池边修建亭台楼阁,是出自苏氏园林设计师的手笔。亭外高树如云,亭内设临水美人靠,二人坐下,史努比也停步。
才坐下没两秒,男人不知怎的开始翻起旧账,问茉莉奶盖最近有没有出没了。
晏歌回答说没有。
茉莉奶盖没有出没,倒是茉香奶绿来过一次学校,还是因为她把作业丢在了云珠国际。中途茉香奶绿扶了一个老爷爷过马路,帮水果摊主捡掉了一地的山竹,在坏了的红绿灯口还协助指挥了交通,末了交警想表示下谢意,就问机器人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茉香奶绿,有何贵干。”
“……”
因此登上了当天的央视头条,网友惊呼“我也想涌有一个茉香奶绿!”同时就扒出了茉香奶绿背后的创业公司,当日创业公司官博涨粉百万。运营官微的小编乍一看涨粉,还以为是号被盗了惊出一身冷汗,再一看新闻和网友反馈,又感动得涕泗横流,在热门从上而下回复谢谢支持我们会继续努力云云。
“那有没有其他奶盖?”
“……”
男人问话也是事出有因,毕竟除了茉莉奶盖,还有芝士奶盖,草莓奶盖,海盐奶盖。奶盖种类繁多,防不胜防,小心为上。
晏歌摇摇头,“没有。”
就从上次在活动中心的时候,外卖小哥送了茉香奶绿过来,边喊麦似的说您男朋友点的茉香奶绿来了,她有男朋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此后邱栩就没怎么着过她了。
陶橘她们好奇,也来问过她男票的事情,但晏歌没有直说出姓名。
关系公开,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就被抱坐在男人胸膛,听他这个奶盖那个奶盖的问完了,她想着都是她被问,好像不太公平,所以也来问问他了:“……那你有没有?”
容绰瞟她,“我有什么?”
“有没有人……送你奶盖。”
对此,容小公举表示:“我不喝奶茶。”
晏歌:“……”
亭台边俱是高树,从新中国成立前就长在这儿了,树龄百年往上,冠盖葳蕤如同云生。微风过处,摇晃了树影,婆娑斑驳而生姿,也撩动了衣襟,如手推开门扉般的,无声轻轻地敞开了小半。
灯笼袖的睡衣,交领的款式,是要束腰带的。刚刚出来夜会西厢的时候绑得好好的,就是被人搂着腰揉怀里亲昵地聊了会儿奶盖相关,抱也没个抱相,交领就有些散开了,风一吹开得更大,就跟此刻天边夜景般的,衣襟里露了两痕月出来。
相当打眼,尤其他们身高差明显,容绰居高临上,轻易一眼便扫见了。
可爱,想看。
不动声息地凝着,怀抱也慢慢慢慢收紧了,被抱的人直观体感到了什么,抬眸看他看她,眼眸不移,然后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晏歌:“……”
察觉到他是在看她什么,她开始发烫、发热。心底里的道德小人同时开始谴责,说坐在男人怀里就算了,还衣衫不整的,衣衫不整也就算了,还给男人看那个了,可以说是不守淑女德,并建议立刻开除淑女籍。
然后看她老半天还没反应过来,道德小人第二波谴责,问她怎么还不行动起来,是不是故意想多给男人看一下那个,借此吸引男人的注意力讨他欢心。
“……”不是不是。
脸烫得很,她赶紧行动起来了,想要坐直把衣领整理一下。但不知道衣摆绊到了牵引绳的哪里,那一下她没坐起来,反而全扑进人怀里了,还把纯白的领口又往外牵扯了三分。那是多漂亮的风景啊,像皎白弦月展在穹野,含羞带怯的水润润的脸。
就这么全部地、都送入他的眼。
男人眼色往下压了又压。
想要遮掩,结果适得其反,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支吾了声,“……你不要再看了。”
“……”
容绰唇角轻勾,有些好笑。
让他别看,她把自己的眼睛捂起来了。这算什么,掩耳盗铃吗?
可女孩子家比他小得多呢,再傲慢骄矜的男人,也得哄着家里的女朋友啊。
风吹过,乌云就镶边了银月,而他上身弯折一些弧度,将唇印在她耳骨,“我什么也没看见。”
信誓旦旦的,说得就跟真的一样,明明到现在眉眼还流连。
“……”
说的那个在说假的,听的那个也没当真的。就是被哄着听他说没看见,心里道德小人的谴责就微弱了点。
但他唇还在她耳边,低语也未止息。
“不过很美。”
第101章 合欢 很好朋友。
一边说什么也没看见, 一边就美美哒地夸起来了。这话说的,跟掩耳盗铃本身也没什么区别。
夸的那个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被夸的那个就没那么强大的心脏了, 脸也红心也跳的。躺男人怀抱里面, 跟块草莓夹心小饼干似的,从耳直直烧红到了脸。
是块小饼干淑女呢。
扭一扭,抱一抱, 还没泡。
到底是女孩子, 脸皮薄着, 那声夸是夸,但对她来说也是十足的流氓话。听完了,发热发烫发呆了两秒, 就忽然没一点点防备地往男人怀里暴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