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看看,确定他是12.12%的同时还能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说了若干,总体可概括成一句话——
她看不了吃亏,也看不了上当。
被喜欢的人抱着哄着,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摇,更不要说区区一块草莓夹心小饼干了。他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她眼皮挂着的那把无形的锁给解开了。后面眉睫微动,蝴蝶翅膀般颤颤的,被唇轻亲了口,说睁眼。她没睁,那唇就再印了印,低声重复先前的话,像古老巫术里的某种蛊惑。
“睁眼。”
蝴蝶墨色的翅颤了两颤,从中透出丝清明的天光来,瞳仁稍转,悄悄向下。
向下。
向下。
向下的同时,脸颊热度攀升,心跳也在加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听他的话,她睁了眼。
然后就,看到了。
晏歌:“……”
时长总共只有半秒,但在这一时,时间的相对论发挥作用,也像是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
大概这就是,一眼万年吧。
容绰横目扫过去,看她瞪着双眼睛,神情呆住,像是受到了莫大震撼——无疑,女朋友这样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男人的虚荣及自尊。将她的手腕捉起,软绵手手搭着脖颈,他俯下身,唇轻勾着问,“感觉怎么样?”
他轻声出嗓,她听来却不啻惊雷,提醒着她刚刚是看到了怎样不得了的东西。
而从生物书上的图到实物,也像是电商网络上的卖家秀到买家秀。这中间的差距,堪称是令人大开眼界。
虽然看不懂,但是她,大受震撼。
世界观破碎了。
人生观坍塌了。
价值观重塑了。
三观都裂开了,偏偏人就结结实实被抱怀里,跑也跑不开。抱着她的是洗浴后的男人,黑发柔软在眉睫,凑过来像大型犬只跟主人撒娇,黏人得很,要长了尾巴的话就该摇成影子了,边黏还边问什么感受。
想得到什么回答也很明白,就是想听小饼干夸夸她男人呢。
用点雄性喜欢听的词,高大威猛什么的。
但她这时受到冲击思绪混乱,哪猜得透男人心啊。其实都不想讲话的,想缩进壳里,想埋进地缝里,想消失在空气里,就羞到了那个程度,想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一个人冷静一下。但挨不住大型犬只黏过来黏过去,躲都躲不掉,只能把脸埋男人肩窝里去,半天憋出四个字:“……有一点丑。”
“……”
这可不是雄性喜欢听的词,相反倒是挺能打击雄性的。于是那些暧昧啊,旖旎啊,可能还有点点香艳的肥皂泡沫,就随着她这三个字的评价,啪啦啪啦地碎了一地了。
那玩意又不是什么糖果,美美甜甜漂漂亮亮。而且小公举很有洁癖很注意打理,每天都翻来覆去洗白白洗香香的,可爱干净了。
大型犬只也不黏了,隐形尾巴也不摇了,但小公举永不认输,表示跟别的男人比起来,自己的已经是非常好看的了。做个选秀节目的话,就是C位出道的水平。
但换回来支吾的一句,“我没看过……别人的。”
容绰一听,沉了眼色反问,“你还想看别人的?”
晏歌:“……”
看看,明明是自己先提的这茬,说自己是男人中的南波湾呢,是门面担当,结果稍微被小女朋友质疑了下,雄性脆弱的自尊心就支撑不住了。
手一松,也不抱怀里那块小饼干了。
管你是草莓夹心小饼干还是红豆夹心小饼干。
容小公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男人心海底针,何况小饼干现下还脸热心跳得厉害着,根本没察觉刚刚那句话有多严重。受了很大震撼,这时候有些话像箭在弦上似的,不得不发,也不吐不快。
手圈着他脖子,她支支吾吾地动唇,发表了最后一点感受。
“还有……”
“也太大了。”
第104章 合欢 我男朋友。
大。
就这一句话, 事实上,就这一个字过去,容绰容色便由阴转霁地彻底放晴了。唇也舒展着, 带着上扬弧度。
男人嘛, 比起表面,更重要的是里子。不然外表再好看,那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说了, 丑是丑了点, 但是够大, 所以瑕不掩瑜。
所以她很喜欢,很满意。
小女朋友长着一双慧眼,看问题的时候, 很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
对此,容小公举点了99个赞。
隐形尾巴摇得热烈, 大型犬把小饼干抱紧紧在胸膛。
他心如海底针,跟春夏之交的六月天气一样时晴时雨的。彼此明明亲密无间, 但对着那些心理变化,晏歌完全没察觉,一直就顶着张红脸坐人怀里,脸热着心绪也混乱。过了会儿电脑上挂着微信一声响,她梦初醒般地醒转:她还有作业要写。
上学人可没有时间沉溺在这些情情爱爱。
先前跟男人甜甜蜜蜜黏黏腻腻你侬我侬的,现在要写作业了,就想要把这恋爱工具人一脚踢开了。一脚踢开前, 她还稍微回想了下刚才冲击性很强的景象, 也做了心理准备,准备要再看那么一到两眼——
然而腰带已在她无知无觉时束紧,迎着双瞳仁秋水淡静, 容绰衣衫完好整齐。就像是先前那些旖旎暧昧香艳泡泡全都不存在般的,紧实怀抱里抱着块草莓夹心小饼干,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看着可绅士可正人君子了。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好男人吧。
收,放,自,如。
晏歌:“……”
就是收得太快了点,没想到小饼干还想再来个几眼呢。
再来几眼,展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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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滞留了两天,而后该拍戏的去拍戏了,该上学的也去上学了。上学人那里来了个消息,说是孔子学院向19届的新生递出了橄榄枝:准备在西非某国新建一所学院,要晏歌的班级里推荐一位同学去做一年的汉语老师。
班里推选了邱栩,邱栩本人点头同意。而鉴于邱栩平时的好人缘好口碑,对这个结果,其他同学也都表示了一致的认可。
毕竟,去西非的孔子学院看似是个苦差事,交流的这一年更相当于停学状态,回国后还要从大学一年级开始读起,但磨砺也是种激励,这份经历在简历里是突出亮点。今后邱栩无论是从政从教,对他都大有裨益。
当事情尘埃落定,系里的导员拍了拍邱栩肩膀,语重心长说了句,年轻人的成长,固然要靠自己的努力,但也离不开社会的磨砺。
班上同学就接:“加油,邱小栩!”
大家哈哈大笑。
那边学院是急招,所以人选敲定的同时,机票也就定了下来。就在当周,邱栩就办妥了离校手续,即将奔赴鲜少现代化基建,却富有草原与勃勃生机的西非土地。
一走一年,临走前邱栩给晏歌发了消息,说想单独见一面,晏歌没回可否,回的是四字平淡祝福。
一路顺风。
-
“那我……走了。”
风骤起,乡村里屋破败背景,群鹅正鹅鹅鹅地叫唤着,一只接一只地从泥地跳进池塘。顶着红冠抖着翅膀,游来游去欢快无比。
身后是麦田,风吹麦浪滚滚如金。大片如同单色颜料盘被打翻,入目时,整个世界都是那样浓烈的色彩。
垄头上,是相对的年轻男女。老式的衬衫配工装裤,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流行款式。只是,一方衬衫的材质是的确良,另一方却是粗布。
衣料之差,也是身份之差。
穿的确良的是女人,是下乡的知青;而穿粗布的男人,则是村里大队的队员,是普通的农民。
上山下乡结束了,告别的是女人,被告别的则是男人。
粗布衣裳的汉子身材壮实,肤色偏黧黑,对着说要走要再见的女人,两只手在衣摆处拧巴成了结。微干裂的唇瓣上下磋磨着,像是要说什么,然而磋磨了老半天也没有磋磨出一个答案,紧绷而机械的动作不知持续了多久,女人也耐心地等待着,直至他说。
“那,那你走吧。”
正午日头是最晒,当女人抬眸去看男人时,狭长双眼也不觉微微眯起,就像是顶不住头顶艳阳般的。
想要被挽留的人,碰上了不会挽留人的人。
她第二次开口,也第二次发问。
“那……我走了?”
“嗯。”汉子应了声,绞在下摆的手松开,随着重力自然地下垂,指节覆着老茧,掌心手背的粗糙纹路皆清晰可辨——很显然,这双手属于一个长年累月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
手垂下,他望向她。
“你走吧。”
“停!”
戏没拍完,是导演先喊了停:这戏NG了。
喊完停,导演叫来了莫璃,对着监视器导起戏,说这戏里你情绪不对,蒋兰生是要回城里了不假,但是因为要回城,所以要跟对象分手也是真。这种时候,人的情绪是既复杂又矛盾的,想走也不想走,想留也不想留。
“蒋兰生对金水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内心纠葛,那种含蓄委婉的不舍,你没有表现出来。”
这是导演针对莫璃这场表现所作出的论断。
莫璃似在认真听着,然对导演提出的批评,多少也有点心不在焉。
NG了几次,反复重拍了五六遍,这场告别戏才终于是过了。莫璃今天的戏份也结束了,卸了妆换了衣服,她在片场棚区里休息,顺便点了外卖。等外卖到了,便差遣小助理出片场去拿。
拍戏的地点就在河北一带的农村,但造景是剧组临时搭的。现实里农村并不破败,家家户户都是自建瓦房,但荒凉少人是真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外出务工去了,村里余下便是祖父母辈,膝下带着孙儿孙女,院子前多拴着条田园犬,脾气凶得很,见到人就龇牙咧嘴的。
论交通购物便捷,比起城市当然也差得远,更不用提相比于北京了。
舒服躺倒在懒人椅上,莫璃正等着小助理把外送咖啡取来。也在此时,一道阴翳倏而覆落在眼。以为是助理回来了,她本能地掀了眼皮,“怎么这么快就回……爸,你怎么来了?”
倒映在她视域的,是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银白发尾溢出了帽沿,粗糙偏蜡黄的肤上,皱纹如沟壑纵横——比起莫璃这一声爸,看起来是要苍老许多。
然这声称呼,又是确凿无误。
这位就是莫璃的父亲,莫致远,亦是江翡前夫。只是现下,这对曾经的夫妻彼此悬殊:一个是如藤本植物般寄生江家的贵妇,出入上流社会,富贵悠闲;一位则是落破户的后代,众人眼中无药可救的赌徒。
这天渊地别的二人,曾几何时却是正经八百的夫妻。知晓此一事的人就没有不感到惊讶的。
就算莫致远与江翡婚配时家境不错,家族运营的船舶公司一年也能盈利十数亿。但,与江家庞大的财富体量相比,这点营收便不过是毛毛小雨——配不上的。
纵然婚配的另一方是养女,也不配。
诸人对这一段往事不甚理解,对江翡离婚一事却很能理解。
本来两家差距就大,听说那莫致远还好赌,钱就跟流水样地七八位数往外送。就是家里开矿的,也早晚能被掏空——后来果然便被掏空了。
船舶公司破产,从前那无忧无虑公子日子也再回不去了。令人唏嘘之余,众人也感慨,觉得这江翡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厉害,虽然结婚时认人不清,离婚时却果断干脆,可说是及时止损。
何况当时还带着个女儿呢,一点点大,便是莫璃。
莫璃自幼随母亲一起,生长在江家。与这唯一的生父并不很熟,此前莫致远找过她几次,是为了要钱——那时候她没独立,依附着江老先生生活,手里头宽裕。因而对方要了多少,她也就给了多少,权当是救济了。
反正她跟着江家,一年到头都要捐不少钱出去的。做慈善嘛,博好名声。
江翡对此并不知情。
“璃璃,”对着女儿,莫致远微浊眼珠转动,唇无意地舔了舔:“能不能再给五十万给爸?爸有事,急着要用。”
“……我上个礼拜不是才给你钱了吗?”莫璃面露不耐:“现在爷爷不给我钱了,我手上钱也不多。”
莫璃所言非虚:江家规矩在那里,到了年龄独立出去,家里的财路就断了。而她刚出道,片酬不高,且因电影才开拍的缘故,更是被压下大半。虽然入账也有七位数起步,但对于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随便一只铂金包都直逼百万的人而言,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莫致远却执着:“璃璃,就五十万。五十万,等爸赢回来就还你。”
莫璃摆摆手:“五十万也没有。”
赌徒说的话,能当回事吗?
十赌九输,所以赌到最后,都是一无所有。
莫璃态度强硬,莫致远却一眼瞟见了她腕上镶钻的卡地亚手镯,伸手就要过来抢夺,“璃璃,你这个手镯能给爸不?爸真的急着用钱……”
“不行!”莫璃被弄烦了,伸手想把人推开,男女体力差距却大。那镯子生生被莫致远往下抠着,划过肌肤时,镯上的纹路便撕扯出了轻微的血痕。那厢剧务察觉不对,虽不知来人是谁,但吼了声,“干什么呢,干什么这是?!光天化日抢劫啊?!”
“给我停手!”
那几个剧务一边说,一边便往莫璃这侧走来。片场众人也纷纷循声而望,手仍抠着那镯子,中年男人环顾四周,见围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这才悻悻然地跑开了。
-
同一时刻,清漪园区。
昏光浮散,阔大的窗不时掠过成群的鸦,振翅时有低哑的鸣。
周五的傍晚,父女聚餐渐成习惯。
但扶着筷,曾城隐有浮思。
齐敬的话如在耳边。
董事长,昨天晚上,我在江家看到了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