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还没听清,只感觉肩上的力道撤下,挪到了身后。
男人的左臂压住她的后颈,稍稍往前一带,人便落入了那个混合着深冬冷意与体温的怀中。
走廊外的凉风灌进来,扫过江兮露在外面的脚踝。
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而那只压着她的胳膊立刻加了力气。
耳畔,终于恢复平静的男人缓缓出声——
“还好你没事。”
江兮的鼻尖抵在男人的外套上,眼睛凝着对面的一盏墙灯。
光晕从一点慢慢染开,逐渐散成一个环。
慢慢的,她的视线开始涣散。
没等江兮说话,宁白铭已然松开了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手。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
江兮轻笑一声,“就冲你敲门那架势,我还以为有强盗来了!”
“……”
宁白铭看着她龇起牙,最终还是弯了点唇。
“你不是夸我演技好?刚好我路过酒店,给你表演一下。”
“助理工资这么低,我觉得进演艺圈赚的更多点。”
江兮:“?”
“你这种说辞是想拿来骗三岁小孩儿吗?”
“别妄自菲薄。你的智商起码有五岁。”
“……”
宁白铭无视了江兮捏紧的拳头,扫了眼房间。
整洁干净,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安全的。
他收回视线,正对上江兮探寻的眼光。
对视几秒,宁白铭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墨镜递过去。
“来给你送这个。”
江兮瞄了一样,把墨镜拿过来,复而抬眼,“就这个?”
“嗯。”
“你这不是来送眼镜。”
宁白铭挑眉,“不然我干什么?”
“你上演了一出葫芦娃救爷爷。”
“……”
宁白铭不打算多言,转身要走。
忽然,走廊外传来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那个是不是兮姐的房间?”
“对啊,608,怎么开着门!”
“快去看看!”
江兮站在门边,也听到了说话声和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她看着杵在这里的宁白铭,二话不说把他拉到了身边,直接推着他进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关上的那一刻,节目组的人也进来了。
他们看到房间里没人,心都吓停了。
“兮姐?!”
“我在浴室里。”
江兮睨了眼身边的人,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在上卫生间。”
听到有人回复,工作人员悬着的心才放下。
“姐你怎么开着门啊?这样太危险了!”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着录制时间快到了你们会过来,我就提前开了门,免得你们听不到。”
“我们等一会儿就行,兮姐你下次可千万别开门了!”
“好。”
江兮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放下,宁白铭的声音又把它提起。
“你想抱我多久?”
男人的嗓音醇厚悠扬,压得极低时还带着点微微的磁性。
江兮眨了几下眼。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进来的太急,直接把宁白铭按到了墙壁上,自己则贴在他的胸前。
两人的间隔不过是衣服的厚度。
江兮想要撤回手,可宁白铭先一步压住了她细软的胳膊,顺手往前带了带。
“你松开!”
宁白铭勾唇,故作好心地提醒道:“别乱动,外面有人。”
“万一被发现了,吃亏的可是你。”
江兮:“……”
果然,外面的人出声问道:“兮姐,你在说话吗?”
“啊……我在背台词,习惯了。”
江兮干笑两声,说话的档口还不忘继续拯救自己的手臂。
这力量差距有些悬殊,她挣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宁白铭提着唇角,挑起眉头,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没用。”
“……”
江兮看懂了那句唇语,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狗男人……
别有一天落她手里!
好在外面的人没在意这点异样,“兮姐你不用急,拍摄时间定在六点,我们在外头说说话。”
话音落下,伴随着关门声,房间重归平静。
江兮的心跳在这样的安静里慢慢平复。
“松开我。”
“是你先动的手,我这是正当防卫。”
“……那我跟您道歉,不好意思误伤您了!”
“没关系。不过机会难得,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
“比如,壁咚我?”
江兮的眼神停了一瞬。
趁着宁白铭放松警惕的时候,她突然抬起手在他的手背上啃了一口。
“嘶……”
宁白铭抽回手,看到上头已经落了一小排牙印。
江兮得意地推开了浴室门,临走还不忘回头瞪着他,“你活该!”
她理了理衣服,又重新扎好了马尾。
转身出门时,她看到宁白铭正倚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没良心。”
江兮没听懂这句话,也没打算弄懂。
她把宁白铭拉到里面的沙发上,压低了声音,“等会儿我会上楼录节目,你等外面没人了再走。”
他听了,用舌尖抵住腮帮,微微眯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不如带我一起吧,我的身手当保镖可绰绰有余。”
暖光倾洒,男人靠在沙发里交叠双腿,俊朗的眉目被模糊了轮廓,仿若画卷中的公子。
江兮看了眼,舔舔唇,“我没工资加给你。”
说完,她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又哐啷一响。
整个房间只剩下了宁白铭一个人。
他把胳膊搭在沙发上,低低地咳了两声。
急匆匆地查到江兮住的酒店,又暗中动用关系知道了她的房间,电梯没下来,他就徒步爬到了六楼。
冒着严寒而来,一身冷气,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追悔莫及。
好在他多虑了,小丫头也平平安安的。
不然……
宁白铭闭眼,不羁与桀骜重新漫在他的脸上。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谁稀罕你的工资?”
“我想要的,是你啊。”
第43章 钓鱼执法
晚上九点, 酒店顶楼图书小屋。
一个小时的阅读时光很快过去,江兮坐在竹藤椅里,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位老板推荐过来的书。
这是一本经济学的入门作品, 内容编写得详实有趣,举的例子通俗易懂,饶是江兮这种对经济没什么底子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在摘出这本书之前, 江兮还扫了一眼架子上的其他书。
除了经济学,还有文学、历史、美术等方面的作品,内容繁多, 而且都是好书,有几本她自己也买了。
不得不说, 负责选书的人有品位。
她边想边看, 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这种自然流露的神色很真实, 编导看着镜头,心下满意。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示意摄影师停止拍摄,又走过去拍了拍浑然不觉的江兮。
后者还沉浸在某个案例里, 这会儿抬头满是茫然,“汪哥,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录制结束了。你别看书看迷糊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兮眨眨眼,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立刻低头看完了这页的最后一句话,又重新记了一遍书名, 这才边揉着脖子,边把书放回架子上。
一个女性同事走过来,“兮姐,我们送你回房间吧。”
江兮刚想说好,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又把到嘴的好字给咽了回去。
“你们今天辛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同事见江兮婉拒,也没再坚持。
她们一起上了电梯,到六楼的时候,江兮先下去了。
不过她没直接回房间,而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跳到5,这才重新按下下楼的按钮,等待电梯回来。
出门前宁白铭还在房间,她就没拿房卡,这会儿也没办法进门,只能去前台再要一张。
江兮狠狠地咬着牙,觉得自己就应该顺手抽走房卡。
这会儿便宜了狗男人,自己还麻烦。
她鼓着腮帮,闷声咬唇。
突然冲进来又把她气得不轻,这人当了助理就这么闲?
一想到明后两天还得跟他“朝夕相处”,江兮就觉得胃疼。
这时,电梯到了六楼,清脆的叮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算了,反正录完节目就不见了。
江兮压着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情绪,匆匆去了一楼大厅拿卡,又迅速地折返。
忙了一天也没吃饭,她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回去冲个澡好好睡一觉。
拿新房卡开了门后,屋里还是明晃晃的。
“走就走吧,还不关灯,不知道节约用电吗。”
江兮小声嘟囔了一句,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准备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刚越过那堵墙,她便不经意地扫了眼沙发。
视线习惯性地移开,顿住,又挪了回去。
沙发上,那个本该离开的男人正摊着手臂,头靠在墙上,闭眼休息。
江兮停滞了一瞬,垂在身边的指节骤然捏紧,代替了要涌到嘴边的惊呼。
柔软的暖光从顶上铺下,刚好擦过那人的耳垂,把本就白皙的耳朵照得发亮。
他面对着没有光亮的顶端,颀长的身子被局在小小的沙发里,修长的双腿弯曲,抵在了茶几边缘,显得有些委屈。
江兮无声望了他一阵,又低头看了地毯,这才朝着沙发那头走过去。
她停在距他只有半米的地方,盯了几秒,没忍住咽了咽喉咙。
男人的脸沉在暗处,锋锐的五官没了白日的凌厉,显得平和了不少。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他的眉头一直紧锁,唇角也朝下压着,像是在生气。
江兮轻嗤了一声,“估计梦到别人欠你钱了吧。”
房间里有暖空调,但是旁边的窗户漏了一条缝。
正是深冬,冷风钻进来还是有些冷。
江兮几番阖动嘴唇,还是没出声叫醒他,反而折去了隔壁的柜子,找出了自己白天穿的外套。
她再次靠近宁白铭,弯腰,用西服盖住他的上半身。
当靠近他的脸时,江兮又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
越看越觉得不舒服。
这人以前就是一副扑克脸,见谁都没表情,刚认识那会儿,江兮以为他是个面瘫。
直到她亲眼看到他笑了,她就决定追上这个男人,把他锁在身边,只对自己笑。
“笑一笑,十年少。”
江兮呢喃着记忆力的这句话,扯了扯嘴角。
她见他还睡着,呼吸均匀,于是抬手想抹平他的眉心。
手一伸出去,手腕便被人扣住。
那对闭着的眸子忽然睁开,墨黑的瞳孔直直地望着她。
“趁我睡觉,想非礼我?”
宁白铭似乎是刚睡醒,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低沉的嗓子有点沙哑,上扬的尾音略带调笑。
难得痞气。
江兮救出了自己的手腕,立刻后退几步,掩住眼底的慌乱。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叫醒你。”
“是吗。我怎么听着你进来有一阵了,叫醒我要花这么多时间准备?”
“……”
江兮那点倔劲儿被宁白铭挑起,“我怕叫不醒你,所以才想走近点!”
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早就醒了!”
宁白铭挑动眉头,舌尖抵住腮帮,“啊,对啊。”
“你钓鱼执法!”
钓鱼执法?
宁白铭微微眯住眼睛,眼瞳里露出一点狡黠。
“我就是钓鱼啊,可鱼儿也得咬饵才行。”
他收回双臂,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慢悠悠地说道:“幸亏我这个饵还有点吸引力,不然这法不白执了?”
江兮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太疼了。
她喘了几口气,决定避开这个话头。
“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
“想试试我这个饵对你还有多少吸引力。”
宁白铭的语气轻快,声线里却掺了点无奈。
江兮被这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噎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时隔一月再见,江兮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不会再和宁家还有宁白铭发生牵扯。
纵然他说了句玩笑话,但是她却不敢忽略那点歪理。
这个矜贵的男人把自己做饵,就是笃定了她会咬。
他从来都是这么自信,也从来没有失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