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开口的间隔里,房间的内线电话响起。
江兮抽出思绪,抬步去接了电话。
听筒里,一道嘶哑的男声传来——
“喂,江小姐吗?”
“我是酒店餐厅的服务生,给您送了一份宵夜,请问您现在再房间吗?”
江兮顿了一下。
她好像没定什么宵夜。
或许是节目组定的吧。
她回神,应了一声,“我在,麻烦您了。”
“好。”
这个字说完,服务生迅速挂了电话。
江兮看着话筒发愣,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事?”
宁白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酒店送餐,应该是节目组定的吧……”
江兮回了一句,忽而又反应过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走吗!”
宁白铭双手揣兜,抿了一下唇。
那抹异色划过后,他又抬头,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当然有关系,我也想吃。”
江兮:“?”
她瞪圆了眼睛,被这人的无耻惊到。
“我给你转钱,你去外面吃好不好?”
宁白铭摊着手,“我就爱吃酒店的宵夜。”
“……”
江兮心疼自己要炸了的肺,强压着怒气,“好,你要吃是吧,那你吃完了能走吗?!”
“好。吃完了我就走。”
话音落下,房门外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江兮想着这餐点来得也太快了,于是先把宁白铭推到角落,又报复性地扯过窗帘遮住了他。
窗帘后的人咳了一声,“江兮,你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
“……”
江兮没理他,径直走过去开门。
门外,一辆餐车停着,面上摆着小面包、蔬菜沙拉、小刀和一瓶红酒。
推着餐车的侍者站在另一头,厚厚的白色口罩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有些尘土的额头和一双浑浊的眼睛。
“江小姐晚上好。”
“我把餐点推进去吧。”
江兮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江小姐?”
“抱歉。”
江兮往里走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
想着帘子后面还有只狗,她没想让侍者多留,打算等他摆好了就请他先离开。
“江小姐,我也看您演的电视剧,叫《女将军》,对吧?”
江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会认出自己。
“是啊。”
“演的真好啊。”
侍者一边摆着,一边搭话,眼睛时不时就要扫一下江兮。
那眼神掺杂着无数的情绪,交织得像一张密密的网,几欲把人捆住再勒死。
无论哪一种,都让江兮觉得不舒服。
“大家都夸你演得好,夸你漂亮,我也这么觉得。”
“可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到云锦了。”
“她才是女主角……不是吗?”
侍者把最后的红酒摆好,又把酒杯倒扣在桌上。
最后,他直起身子,拿起了那把切面包的小刀。
江兮后退了一步,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云锦才是女主角啊!”
侍者的声音突然变大,双目猩红。
他举起刀朝江兮刺过来,对准了她的脸。
“你死了,你该死啊!你本来就要跳城楼的,为什么还活着?”
“你死,云锦就会重新被大家看到!许意才是影后!你不配!!!”
江兮立朝着旁边躲,侍者就跟在她后面刺。
然而这刀还没下去,他的手腕便被人用力捏住。
宁白铭双目凌厉,手背微微凸起青筋,趁对方未反应过来,提膝撞了他的下身。
侍者痛苦地哀嚎一声,可手上的力气分毫没少。
“雀竹要死!雀竹必须死!!!”
“疯子……”
宁白铭咬牙,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句,“江兮你躲远点!”
说着,他后背一转,直接把人重重地撂翻在地,闷响回荡在房间里。
侍者扭了几下,然后便没再动过。
这人看着瘦瘦的,可分量着实不轻,宁白铭扭了手腕才把他翻在地上。
正在他以为这人放弃抵抗的时候,侍者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
没有温度,只有狰狞。
他看准了那头要打电话求救的江兮,把刀对准了她的背。
“去死吧!”
刀子直直地飞过去,锋利的刀刃略过一抹寒光。
江兮手里的话筒摔在地上,猛地闭了眼。
下一秒,刀尖划破了衣服,扎入了皮肤。
然而她只觉得面前一片温暖。
“没事吧……”
江兮睁眼,眼前还是乌黑一片。
“宁白铭?”
“嗯。我在呢。”
男人的手有些凉,覆在她的后颈上有些发颤。
江兮想到那把刀,立刻探头去看,没想到被他给按了回来。
“别看。”
宁白铭咳了一声,头抵在她的太阳穴处,气息不匀。
“疼点没关系。”
“怕你哭。”
第44章 女主外
“疼点没关系。”
“怕你哭。”
宁白铭吐了这么句话, 覆在江兮后颈上的掌心冒出一层凉凉的薄汗。
他无视了小腿被扎入利刃的撕裂痛感,眼睛盯着被风吹起的窗帘,散了一点神。
江兮心尖跳了几下, “你是不是受伤了!”
宁白铭避了这句话。
“你哭,我更疼。”
“一会儿别睁眼,记住了?”
冷风从窗口卷入, 裹挟着深深的寒意。
一如男人此时的声线。
冷冽如冰,冻若寒霜。
江兮咽了咽喉咙。
她的指尖忍不住发颤,想说的话被吞回去。
接着她点头, 闭了眼。
黑暗里,她感觉到宁白铭拍了拍她的头, 似是奖励。
“乖。”
看到江兮把眼睛闭上, 宁白铭这才弯腰, 握住小刀的刀柄,毫不迟疑地拔出。
黑色西裤迅速濡.湿, 小腿那块的颜色越发加深。
好在小刀不长,没伤着骨头。
他眉心微皱, 之后又直起身子,朝着倒地不起的侍者走去。
江兮闭着眼,听到几声脆响和那个侍者的咒骂声, 接着便是接连不断地呜咽和低吼。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江兮下意识地要睁眼,可睁眼的同时, 她的面前也落下一片有质感的温热。
“说了不准睁眼。”
宁白铭拎起风衣外套的领子,又把她的头包住。
怕闷着江兮,他没有包死,还贴心地留了个出气口。
闻声而来的酒店保安和经理冲入房中, 只见地上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旁边站了一男一女,女的还被裹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酒店的人不知道是谁吃了亏。
好在经理反应快,立刻上前询问。
“先生您好,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了?”
宁白铭抬眼,嘴唇发白,目光没有一点温度。
“简单点说,你们酒店的服务生借送餐的名义,妄图杀人。”
经理呆了一下,在咀嚼清楚“杀人”两个字后,不由地倒吸冷气。
“这……这不可能吧!”
“地上躺着那个就是。”
“他的侍者服是你们酒店的,之前还用内线打了电话,准确地报出了住户。”
经理的嘴唇几番阖动,目光生硬地看向地上的人。
穿着侍者服的男人蜷成一团,捂着手腕,胳膊肘抵住膝盖,正痛苦地呻.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该死、该死。
谁是受害者,一目了然。
宁白铭盯着那个惊慌的经理,冷嗤一声,“立刻报警,再把叫你们总经理过来。”
正在这位经理慌乱地拿出手机时,那团黑衣服突然被扯下,露出了一张稍显凌乱却精致漂亮的脸
江兮把那件衣服甩到一边,心里还在后怕他刚刚略显虚弱的语气。
她低头,一眼看到了那只带着血的手。
宁白铭神色一滞,又自然地把手收到了背后,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还没打算认错。
空气凝滞了一瞬。
江兮突然红了眼。
她弯腰,看到了地毯边淌下的一滩血,喉咙里也跟着涌出一点甜腥。
“宁白铭你疯了!”
江兮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飘远,她立刻跑到床头慌乱跪下,翻出了常备的医疗箱,又快速地跑回来。
“在哪里!”
宁白铭看着江兮死死咬住的嘴唇,眼神微动。
他知道她说的是伤口。
“你担心我?”
江兮抽了两口气,没理他,弯下身子开始查找。
外套已经脱掉,上身的白衬衫笔挺干净。
那就是腿了。
当江兮抖着后背要去掀开他的裤腿时,宁白铭先一步把人捞起,锢在怀里。
“少儿不宜。”
宁白铭脸色有些差,可嘴角还是微微翘着。
极少听他开过玩笑,偶尔几次都是冷笑话,这次也一样。
偏偏江兮的眼眶被冻出了滚烫的眼泪。
她慌乱地擦过眼角,从桌上拉过手机,给医院拨了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手机就被宁白铭收走。
江兮声音哽咽,吼出了声,“你干什么!马上去医院啊!”
“你关心我,足够了。”
“宁白铭你是不是有病啊!”
“嗯,有。”
他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晃。
纵然已经耐住了腿上的疼,可江兮一哭,他就有些乱方寸。
“不让你看,非看。”
现在哭了,疼的还是他。
“你给节目组打电话,叫个人过来。我来包扎。”
宁白铭从她手里提过药箱,坐到椅子上掀起裤脚,先拿纱布堵了半分钟的伤口,又准备消毒包扎。
刚才翻人的时候扭了手腕,这会儿动作都有生硬。
“我来吧。”
江兮蹲在了他身边,接过了棉签,看见了被划破的皮肉。
她咬着牙,眼瞳涌起波澜,一点点地擦拭着。
宁白铭无声看了一会儿,笑了一声。
他俯下身子,低声问了句,“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割在我身上。”
江兮压着唇角,秀眉蹙起,空着的手拨开了那个垂下来的脑袋。
“不是不想理我?现在还帮我上药?”
“这就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
“……”
江兮面无表情地且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宁白铭咳了两声。
小丫头报复心太强了。
消毒结束,他又拿过新的纱布缠了几圈,勉强包好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散去。
江兮撑着桌边站起,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她给节目组的汪导打了电话,没说什么事,只请他上楼一趟。
十分钟后,派出所的民警和汪导一起进了房间。
“江兮!这怎么回事?”
汪导看着和自己一起进门的警.察,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有人假借送餐的名义想要我的命。”
江兮闪了闪眼,唇瓣抿成一条线。
“是许意的粉丝。”
汪导顿住。
他还想问点什么,一旁的民警已经先一步开始询问。
江兮有一答一,语气有些凉。
“基本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江小姐跟我们去做个笔录吧。”
民警看了眼坐在后头的宁白铭,“那是谁?”
江兮先一步开口,“他是我助理,刚刚才进来的,没掺和这件事。”
宁白铭听着,气笑了。
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民警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的辅警先问了话——
“这人手脚都扭了?!”
“谁干的!”
宁白铭闻声,又不慌不忙地起身,顺手拎起外套搭在臂弯,一副做好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我。”
江兮:“…………?”
“一般说没掺和的,都是掺和了。”
这位民警年纪稍大,看着有四十多岁,一双眼睛都是透彻。
“下次再隐瞒不报,后果自负。”
江兮咬唇,没反驳。
她睨了眼身边气定神闲的男人,低声说了句,“你自找的。”
“不然说你干的?”
宁白铭勾勾唇,“你这身板,怎么看都是被折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