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媚这才放心将沉甸甸的荷包收下,她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崔蘅芷还有事,并未逗留,与她说了几句便走了。
燕媚和燕婳正要回家,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金吾卫在驱散街上的百姓,燕媚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再仔细听了一句,原来是西北军要入城了。
正好经过西市,要西市两边的百姓避退。
这下,两人也走不成了,只能退回铺子里,等着西北军先过了再走。
等街道清理的差不多了,西北军便入城了,西北军素来以精悍著称,将士们经过长街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让人心神震撼。
军队中,还拉着两辆囚车,燕媚猜测,这囚车里关押的其中一位定然是宋鲸,另一位年轻的,瞧着和宋鲸长得相似,大抵是他的儿子。
当初阿爹便是因为此人诬告而被革职流放的,如今看到此人,她心里便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
燕婳也猜到此人是宋鲸,小鼻子哼了一声道:“这个狗贼终于被抓了,总算是替我燕家出了口恶气。”
燕媚目光冰凉,掩在袖中的手瞧瞧握紧,一个宋鲸不算什么,他也不过是受人指使,最可恨的是站在他背后的那些人,至今还安然无恙。
等西北军经过后,长街的尘埃又慢慢的落下来,大街上的官差也散去了,两边的小商小贩又重新开始恢复喧嚣热闹。
燕媚回头看了燕婳一眼,目光平静道:“咱们回家吧。”
西北军入城的是军中大将,其余士兵们都在城外扎营,十几位大将先去西北王府见过慕祁,然后再随慕祁入宫觐见圣人,圣人论功行赏,而宋鲸父子则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夜里,在清凉殿设庆功宴,为将士们庆功。
这次的庆功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女眷来参加,乌泱泱的将整个清凉殿都坐满了,天子坐在龙椅上,右边坐着比他还要大两岁的皇后,左边坐的是太后。
太后端方雍容,眼底却没有半分喜色。
列席上第一位是西北王慕祁,往后是他麾下的诸位将士,右边坐在最前头的是怀国公,往下是朝中的臣子。
而原本应该属于淮王的位置,则被岳州王高景行取代了。
圣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大家就开始开怀畅饮,西北军速来彪悍又粗犷,喝酒时也有种玉京男子少有的豪迈恣意,可他们这般姿态,却颇让玉京的文臣不齿,认为他们行为粗鄙无状。
慕祁将这些酸腐文臣的模样看在眼里,并不理会,只顾自行饮酒。
虽然西北军不够文雅,但慕祁这个西北王却还是凭借一身卓绝的气质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妙龄女子的目光,那些女郎频频递来眼神,慕祁却没有丝毫回应,
酒过三巡,又有歌舞助兴。
乐声响起时,穿着轻薄舞裙的舞姬鱼贯而入,水袖轻扬,那腰肢跟水蛇似的扭动,让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西北将士们,眼睛都看直了。
世人皆知,这位叱咤沙场的西北王最爱会跳舞的女子,之前他的宠妾燕媚,便是凭借倾城绝色的舞姿吸引了西北王的注意,从而被带入王府,独宠一时。
这群舞女当中的领舞,是位艳丽夺目的女郎,舞姿极尽妍态,令人挪不开目光。
虽蒙着面纱,可一双露出来的眸子却是秋水一般动人,细细一看,那双眼睛,竟然与摄政王的宠妾有几分相似。
许多人都看呆了。
慕祁先是淡淡瞥了一眼,没仔细看,察觉到有道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他又是一抬眸,便与那道目光对上。
他怔了怔,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挪不开了,仅仅那双极为相似的杏眼便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此时,女人正用眼睛勾着他,大胆又热切。
不是她……
慕祁收回目光,那女人如今断然不会再用此等眼神看他。
他垂下头,盯着手中的酒盏,忽然又似想明白了什么,讥诮的勾了勾唇。
那女子见慕祁不再看她,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片刻功夫,她的眼中又重燃亮光,她轻扭腰肢,从众舞姬中跃出来,身子一阵轻旋,落在慕祁身边跪下。
她缓缓的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与燕媚极为相似的小脸来,慕祁眼角余光里,多了一张诱人至极的脸,他想忽略都不成,冰冷锐利的眸光锐利的射向女人。
这双眸子里,有审视,有探究,有疑虑,可却没有一丝的感情。
女人用纤纤素手执着酒盏,眼波流动,娇娇媚媚的说了声:“王爷,请饮酒。”
慕祁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他伸手从女郎手里将酒盏接过。
女郎脸上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对面与同僚说话的怀国公,眼角余光一直瞥着这边,见慕祁接了酒盏,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太后看到这一幕,却微微蹙眉,她的视线落在怀国公身上,怀国公的表情告诉了她一切,她用眼神示意怀国公不可这么做,怀国公明明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却当做没看见,太后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待宴席快结束时,圣人见慕祁让适才领舞的女郎侍酒,便顺水推舟的将女子赐给他了,说来也奇怪,慕祁竟然没有拒绝,并将那女子给带走。
慕祁今夜喝醉了,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丝丝醉意,圣人特许他留宿在清凉殿的偏殿中。
那名叫姝倩的舞女和一个太监扶着脚步略有些踉跄的摄政王先行去了偏殿中。
高景行看到这一幕,神色稍顿:“寒山这是……”
洛宴清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别担心,寒山自有分寸。”
两人随着众大臣们一同离开清凉殿,正好看到那女郎扶着慕祁进入了偏殿中。
洛宴清瞧着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今夜怕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慕祁被扶入偏殿后,两人将他放置在床榻上,那太监送完人,便告退了,慕祁闭着双眼,大脑却十分清醒,他听到姝倩轻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王爷交给我照顾便好。”
待那些宫人都离开,外头的的喧闹声渐渐平静,慕祁听到有脚步声慢慢的朝他走近,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动,就像真的醉了一样。
姝倩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屋内灯树上点满了烛火,烛光底下,男人俊美清冷的轮廓似柔和了些。
姝倩看着这张脸,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意。
她柔嫩无骨的手指轻抚上男人的脸,她轻唤了一声:“王爷……”
慕祁一丝反应也没有。
“王爷……”她又唤了一声。
见床上的男人任然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她一改适才妩媚温柔的神色,眼中陡然释放出浓烈的杀意。
火光中,寒光一闪,姝倩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刺向慕祁的胸膛。
第105章 雕虫小技 这件事是我失算了,请太后救……
昏睡中的慕祁突然睁开眼睛,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中他的身体,他抬脚猛蹿,姝倩惊愕的瞪大眼睛, 一句:“你居然没醉……”还没说出口, 身体被他蹿飞出去。
姝倩的功夫根本不是摄政王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制服了。
她躺在地上, 慕祁的靴子踩着她的头颅,此时的他,眼里哪里还有半分迷离之色,只剩下让人胆寒的杀意。
他声音冰冷:“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
姝倩的身子被她压的动弹不得,不住的发抖:“你……怎么会这样,你适才明明饮了酒!”
她在酒里面下了药,不仅容易醉, 而且会身子绵软无力, 她明明看到慕祁喝了酒……可为什么……他还好端端一点事也没有!
慕祁下垂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脚底下的女人在他眼里,就像是蝼蚁一般,他冷笑:“那杯酒,本王根本就没喝。”
姝倩就像濒死的鱼一般挣扎起来,慕祁扣住她的双臂,他的双手就像钳子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慕祁俯身,黑眸沉冷,“是谁派你过来的?”
姝倩是个死士,到了这种地步,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她凄惨的大笑了两声:“恶贼, 你休想从我嘴里套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就要咬破嘴里的毒囊,说迟了那时也快,慕祁以迅雷之势伸手将她的下巴卸下来。
原本安静的皇宫,因有人刺杀摄政王一事,再次沸腾起来,就像烧开的油锅里掉入一滴水,瞬间炸开了。
清凉殿主殿内,少年天子匆匆赶来,衣冠都没穿整齐,进来后,便剧烈咳嗽了两声,被大监搀扶着坐在龙椅上,不多时太后倒是来了,太后穿戴整齐,仿佛早就意料到有事情会发生一般。
天子看了眼清凉殿内被捆绑住的女郎,又看了看摄政王和太后,但凡有太后在,天子总会下意识的问太后的意思。
太后道:“既然是在宫中出事,那陛下自然要派人严查。”
圣人嗫嚅了一下,转头面对慕祁,在触到慕祁锐利的眼神时,他的脖子微微瑟缩,他道:“摄政王在宫中遭人刺杀,此事寡人一定会给摄政王一个交待。”
太后的表情太过于平静,慕祁心道:“他猜的果然没错。”
他的目光扫过座上二人,冷勾薄唇道:“圣上,此人是宫中的舞姬,又是陛下赐给臣的,陛下难道不应该解释清楚吗?”
太后见慕祁将矛头指向圣人,护子心切,心中怒极,但想着城外驻扎的西北大军,她又生生将怒意压下去:“西北王,这一切都是巧合,此人并非圣人安排的,你放心,哀家与陛下必然会将此事查清楚。”
慕祁瞥了太后一眼,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将太后勉强镇定的伪装面容给撕下来,他冷笑:“太后这般笃定,莫非知道是谁对本王动手?”
太后掩在袖中的手能的一紧,她脸色微变道:“西北王,此事哀家并不知情,但哀家可以跟你保证,一定会查清楚。”
心里却暗恨,慕祁这个贼子,就知道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有朝一日,她定然将此人碎尸万段!
慕祁懒得跟这对母子浪费口舌,他道:“那本王等着,若是太后查不清楚,本王只好自己动手了,至于这个细作,本王会交到大理寺审讯。”大理寺的周在之是他自己的人,交到大理寺他放心。
说完,对上拱手告退。
等慕祁一走,太后命人送陛下回宫,她回到蓬莱殿,怀国公苏长湛已经等候多时。
太后遣散了宫中之人,脸色阴沉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凭一个女人就想对付慕祁,你这么多年难道白活了不成?”
苏长湛还算冷静,他跪伏在地上,他道:“太后,这件事是我失算了,请太后救命,保住怀国公府!”虽然这件事他做的的确冒险,可他若不这么做,难道等着慕祁来对付他么?
就算失败了,怀国公府也不是慕祈想动便能动的。
苏太后捏了捏眉心,头疼道:“此事哀家自有分寸,你先回府去吧。”
苏长湛见太后态度含糊,心里颇有些不满,起身告退,在他转身之际,脸上戾气顿显,慕祁啊……慕祁……,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
慕祁回到王府,秦风在乘风院等候多时,见慕祁并未带那女子回来,他便问:“主上,可是那女子不合心意?”
慕祁神色冷冽,:“她是过来刺杀本王的。”
秦风一惊:“主上早就知道了?”
慕祁点了点头,跨入院内,秦风跟了进去,愤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主上平定幽州叛乱,又击退丰州的突厥兵,立下汗马功劳,圣人竟然这般对主上,岂非让天下将士们寒心!”
慕祈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淡淡道:“此事非圣人所为。”圣人和太后哪有那么蠢,明目张胆让人刺杀他。
“那又是何人?”秦风握紧腰上的剑,拧着眉毛问道,仿佛只要慕祈告诉他答案,他就随时有可能冲出去将人给杀了一般。
慕祈见秦风一副要替他出气的样子,神色格外淡定:“有些人狗急跳墙,莫急,且等着,他还会露出马脚。”
秦风抿着唇,渐渐的将心底的一团怒意按下去。
不多时,窗外有人轻扣三声,慕祈见秦风还不走,他挑眉提醒他道:“先出去吧,本王还有事。”
秦风走后,戚三从窗外翻身而入,将这几日燕媚的事情无巨细的告诉慕祈。
得知燕媚正在和几个商人交涉进货之事,并不太顺利,碰了许多壁。
慕祈琢磨片刻道:“你去联络几个扬州和西域的商人,但凡燕媚要进货,皆按最低价给她。”
戚三领命去了。
燕媚这几日的确为进货之事犯愁,现如今铺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管进了货,再添几样自制的特色香膏,便能开张了,可偏偏在找商人进货时谈的不顺利。
这些商人几乎是垄断了长安的胭脂供货渠道,玉京大部分店铺都从他们手上进货,形成了固定客源,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有资格挑选客人,像燕媚这种进货需求少的客人,一般不接,就算接了,给的价格也比其他胭脂铺要高上几倍。
这样一来,燕媚便进的货在价钱上便没有任何优势,又怎么和其他胭脂铺竞争?
燕媚谈了几家贩卖胭脂的商人,皆因价格高最后都拒绝了。
燕媚为了此事,一筹莫展,不过她也没气馁,她又再次上门去找了那几个大商人几次,终于有人个往来玉京与西域的大商贾被她说动了。
愿意将从西域贩卖来的胭脂低价供货给她,燕媚店铺小,需求量不多,她无需太过供货渠道,且先从这西域商人手里进一批货试一试,等将来生意做大了,在去找其他供货渠道。
她交了定金后,隔了一天,这人就派人给她送货了,燕媚将货物都验了一遍,发现都是上等的好货,她很满意,又将余下的钱都给付清了。
燕婳同她在铺子里一起摆放胭脂时,颇有些感慨道:“阿姐,你说咱们运气怎么这么好。”一切都仿佛是人送上门来的一般。
燕媚并没有怀疑什么,更没想到慕祈头上来,慕祁那么忙,应该没机会来关照她的小店,她勾唇浅浅笑道:“许是老天爷帮咱们。”让她做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待收拾妥当之后,两人从铺子里出来,燕媚瞧着燕婳累了一头汗,小脸蛋红扑扑的,她道:“上次咱们没吃成小天酥,这次咱们再去。”